困 -- 第34章 且把酒浇—3
“啊…”一声叫喊，人影便一个后仰倒在了地上。却原来是个女子。
江川看着女子身上的峨眉派服饰，不由得心中一动。
女子一手撑地，一手揉着脑后，愣愣的坐在地上，蓦的，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一个翻身，藏在了路边卖伞摊子的后面。
片刻，几个同样身着峨眉服饰的女子追了过来。
看了眼江川江湖中人的打扮，为首一女子上前问道。
“打扰一下，请问，你刚才可曾见到一个和我们穿同样衣服的年轻女子打这里经过么？”
“见是见了，不过…”江川顿了口气，“你们是谁？如果是恶人，想要为非作歹的话，却是打死我也不能说…”
为首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赞叹之色，“少侠误会了，我们乃是峨眉弟子，师从惠宜师太，这次下山是来采购些日常杂货，没想到小师妹玩心大发，竟独自溜了。我们担心师妹安全，因此才赶紧追了上来。”
江川心里暗笑，真是天助我也。惠宜师太乃峨眉山中有名的人物。倒不是其武功多么高强，而是其专注医术，且造诣颇深。七叶续命丹这样的灵药，怕不是就是由她在看管。这几个女子既是其门下，不如就从她们身上入手。
江川笑了笑，说道，“今天天气不错，有的人却非要藏在伞下，不知，却是什么原因呢？”
为首女子闻言一愣，还未明白过来是何意思。那边，一个身影已经现了出来。
“喂，你个坏人，我又不认识你，干嘛要把我藏身的地方说出来。”
江川闻言一瞅，却是之前藏身伞下的女子按捺不住，自己站了出来。
只见那女子靥似春桃，云堆翠髻，唇绽樱颗，榴齿含香，细若温玉，柔如婴肤，竟是个绝色女子。
江川看着女子面色微红，面露怒容，不由心中一荡。
“婉儿。”为首女子迎上身来，“终于找到你了。”
“穆师姐，这人是坏人。”被称作婉儿的女子指着江川，狠狠地说。
江川莞尔一笑，“既然已经没事了，在下就先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开。
萍水相逢而已，为首女子微微一笑，自不多说。
江川当然不会是真的离开。走了一段，确定峨眉众人没有注意后，江川转身又偷偷跟了上去。
却见峨眉众人并未像之前说的那样直接去购置杂货，而是径直回了客栈。
江川也不迟疑，运起轻功，翻身上了屋顶。宁心静气，探听着屋内的动静。
“婉儿，你乖乖呆在这里。不准乱跑了，明白么？”
“穆师姐，我保证不乱跑了，你就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去吧。”
“不行，之前你也是这么保证的，可结果呢？不还是偷偷跑了，这次说什么也不听你的了，否则的话，如果再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向师傅交代？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静怡，你在这儿看着小师妹。”
“是，师姐。”
“吱嘎”一声门响，脚步声四起。却原来是“穆师姐”一行人已经走了。
“小师妹，我就在隔壁，你若有事的话，唤我即可。”
又是一声门响。
“哼，哼，都是那个大坏人，大坏人，打你，打你…”
江川心中一动，运气一个折身飘进了屋内。
屋内，一个女子正坐在床沿，双手反复捶打着绣床。
正是被称作婉儿的那名女子。
“你是在说我么？”江川哈哈一笑。
女子猛一抬头，明亮的眸子正对上江川。啊的一声就要叫出声来。
江川见势不妙，闪身便到了女子身前，出手一把堵上了女子的嘴。
女子显然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眼睛里满是恐惧。
“我是来带你出去的，如果想出去的话就乖乖不要说话，不然神仙也帮不了你。明白么？”江川笑着说道。
女子支支吾吾，像是要说些什么，可嘴却被江川死死的堵住，只能眨了眨眼。
“你真是来带我出去的？”江川刚一松手，女子便兴奋的说道。
江川微微一笑，“你不信的话，我这就走了便是。”
“哎，你别走啊，我信，我信。”女子慌忙说道，“我还是第一次下山，如果就这么被关在这客栈里，那得多可怜啊，你就行行好，帮帮我，带我出去吧。”
女子抓起江川的一只胳膊，竟撒起娇来。
江川心头飘过一丝异样，“你就不怕我是来害你的？”
女子闻言，皱眉问道，“那，你是来害我的么？”
江川一愣，“不是。”
女子转瞬为笑，一脸我早知道如此的表情。
江川一阵哭笑不得，这女子，未免也太天真了。
江川起身，走到窗前，问道，“这客栈并不高，直接用轻功跳下去不就得了？”
女子脸色一红，“我，我不会武功。”
江川又是一愣，“不会武功？你不是峨眉弟子么？”
女子道，“师傅说我在医术上有天分，所以一直以来都只教我医术，未曾教过武学。”
江川叹了口气，低声道，“别出声。”然后上前一步，竟一把将女子横抱了起来。
女子正待叫出声来，蓦的想起江川的话，自行出手掩住了嘴。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江川。
江川看着女子此番，不禁一笑，“放心，我带你出去。”
运气于足，正要从窗口飞出，忽然想起一事。
“你叫什么？”
“舒婉儿。”女子答道。重又用手掩住嘴巴。
“舒婉儿，好名字。抱紧我。”江川说完，不待对方发问，飘然便出了窗子。
舒婉儿心下一凌，不再掩嘴，两只手慌忙的勾上江川脖子。双眼禁闭，薄薄的嘴唇狠狠地抿着。
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似若游龙低吼。
片刻，风声缓缓的停了下来，江川看了眼怀里的女子，咳嗽一声，说道，“我说，你要再不放手，我脖子可就要被你勒断了。”
舒婉儿睁开眼，却发现四周一片陌生，竟早已出了客栈四周。
“哇，你好厉害。”舒婉儿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想不到你这人看起来不怎么样，其实这么厉害啊。”
江川心里一阵嘀咕，这是在夸我么？翻了个白眼，“你要再不松手，我可真就被你勒死了。”
舒婉儿这才注意到自己还呆在江川的怀里，两只手紧紧的搂着江川的脖子。红了红脸，急忙松了手，从江川怀里跳了出来。
“其实，抱着你的时候，手感也挺不错的。哈哈。”江川手摸着下巴，一脸回味的感觉。
“喂，大坏人，再说我不理你了。”舒婉儿毕竟从小在峨眉长大，不曾与男子太多接触，此刻听着江川**裸的调戏之语，不由得心里一阵乱跳。
江川哈哈一笑，“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啊，哪里好玩儿去哪里呗。”舒婉儿语气很是轻快，“大坏人，要不你带我玩儿吧。”
江川正在苦苦思索该怎么说好让舒婉儿能一直赖着他，闻言不由心里一喜。但面上却仍是平静，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却不想，舒婉儿竟会错了意。
“算了，知道你不愿意，我自己好了。”舒婉儿看了眼江川，蓦的说道。
江川心里一急，却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明，慌忙问道，“你自己不害怕么？”
舒婉儿一挺胸，“小瞧我！我才不怕，我可是堂堂峨眉弟子！哼哼，走了。”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江川愣在原地，走也不是，跟也不是。
“对了，大坏人，还没问你叫什么呢。”舒婉儿忽然回头问道。
“额…我叫…江山”江川回道。川即使山，倒也不算骗了她，江川心里暗想。
“哦，江山…算了，还是叫你大坏人好了。大坏人，下次你来峨眉，我好好谢谢你。我先走了。”舒婉儿灿烂一笑，转身便跑了开来。
江川看着舒婉儿的背影，不由得一阵苦笑。
这厢，舒婉儿一路游玩，却是不知不觉出了城。
城外，一丛丛不知名的花开的正艳。不同于城内单调的红，竟是一系列的五颜六色，端的是好看。明明时隔深秋，却给人一种春色之感。
舒婉儿摘下一片秋菊瓣，塞在嘴里，痴痴的笑了起来。
“呦，哪来的女子，长的这么漂亮。”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蓦的说道。
舒婉儿回头，一个贼眉鼠眼的矮个子正站在不远处，紧紧的盯着她。
“大叔，你是在说我么？”舒婉儿问道。
“大叔？你可真是不开眼，我明明没比你大多少，该叫大哥才是。”矮个子怒道。
“哦，不好意思啊，你长的和我师父一样年老，所以认错了，呵呵。”舒婉儿笑道。
“哼，看你是个女子，就不和你计较那么多，只要你能让我开心了，我就放过你。”矮个子一步步的走近，怪声怪气的说。
“那你怎么才能开心呢？”舒婉儿问道。
“嘿嘿，只要你…”矮个子蓦的冲了上来，一把拽住舒婉儿的胳膊，“只要你好好伺候伺候我，我自然就开心了，哈哈。”
“你，你是坏人。”舒婉儿急道，一边拼命的往后退，一边挣扎着。可惜舒婉儿自小只是学习医术，对于武功一窍不通，只觉得胳膊如被铁箍一样死死抓住，无法挣脱分毫。
“坏人？我穿山鼠自然是坏人。哈哈哈哈。”矮个子见舒婉儿挣扎的样子，更是一阵大笑。
正在此时，只见刷的一道青色的剑光从天而降，贴着舒婉儿飘过，径直向着矮个子砍去。
矮个子一见情势有变，手腕一送，一个跺脚便向后飞去。
“是那路高人？穿山鼠在此，还请不要多管无谓的闲事。在此谢过。”矮个子一双鼠目左右张扬着，手下一作拱，说道。
“哈哈哈哈，不用谢，不用谢，爷爷教育孙子，应该的，应该的。”
刷，又是一道剑光，速度却比刚才又快了一分。
穿山鼠大惊失色，想躲却已来不及，侧了侧身子，让过了要害，蚩的一声，身上已是多了处剑伤。
舒婉儿被突然的变故惊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蓦的喊道，“大坏人，是你么？你快出来啊。”
穿山鼠闻言，面色不禁灰了下来。来人武功之高强匪夷所思，他是万万敌不过的。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头，竟识得如此人物。
江川哈哈一笑，飘然落在舒婉儿身前。“怎么，我们的峨眉女侠也有受制于人的时候？”
舒婉儿脸色微红，嗔道“大坏人。你果然是个大坏人。”
江川微微一笑，挽了个剑花，扬手又是一道剑光，正砍在穿山鼠面前。
穿山鼠正欲逃走，被剑光一吓，不禁软如烂泥一般。
“青…青…你是…江…”
江川面色一冷，喝然打断穿山鼠的话，“青什么青？没见过青绿色的宝剑么？没错，大爷我就是江山。算你有些见识。怎么的，落在我江山大侠的手里，还想跑么？”
穿山鼠心思一转，已然明白江川的意思，当下不敢迟疑，忙连声道，“江山大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您是江湖正道上赫赫有名的大侠，就别和小的一般见识了。小的保证再也不行恶了，求求大侠，大侠饶命。”
穿山鼠一边说，一边不住咚咚咚的磕着头。
舒婉儿皱了皱眉，她本性就善良，此刻看着穿山鼠求命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怜悯。
“大坏人，算了，反正我也没事，就饶了他这次吧。”
江川微微点头，毕竟穿山鼠也算帮了自己的忙，剑眉一扬，“还不快滚。”
“是，是，谢江大侠饶命，小人这就滚，这就滚。”穿山鼠站起身，转身便跑，像是害怕对方突然改了主意。
江川转过身，看着舒婉儿，“没事吧？”
舒婉儿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没事，大坏人，原来你这么厉害啊。两招就把那个坏人给打跑了。”
江川微微一笑，“那当然。”眉宇间满是得意之色。
“大坏人，你该不是一直在跟着我吧？”舒婉儿蓦的问道。
“谁跟着你了？我只是路过而已。”江川面色一红，“说的好像我多想救你似的。”
舒婉儿抿嘴一笑，说道，“那，你现在负责送我回客栈好了。”
“为什么我要送你回客栈？你又不是不知道路，不去不去。”江川双手抱剑，转过身去故意不看舒婉儿。
舒婉儿笑道，“你要是不送我回去，我就和师姐们告状说是你把我拐出来的。”
江川闻言，转过身来，正欲开口，舒婉儿已经一手抓起他的手臂，“哎呀，赶紧送我回客栈了。”
江川叹了口气，终究拗不过舒婉儿。
“小心。”蓦的，江川一声大喝。
舒婉儿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江川已经一把将她推了开来。转身，一个黑色的身影猛然现出，一掌击在江川丹田位置，然后也不停留，翻身便又飞了出去。
“大坏人。”舒婉儿一手搀起将要倒下的江川，“大坏人，你怎么样？”
江川正欲开口，一口热血却喷了出来。
“大坏人，大坏人…”
……
江川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看了眼四周，却是在一间房间内。
“醒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江川抬眼，林未雪身着黑衣，背对而立。
“我睡了多久？”江川问道。
“两日。”林未雪冷冷答道。
“七叶续命丹，到手了么？”江川的语气有着急切。
女子默然，反手抛过来一个白玉药瓶。
“哈哈，这就是七叶续命丹？沈先生给的真乃神药，竟然连惠宜师太都给骗过去了。哈哈哈哈”江川仰天大笑。
“不，不是惠宜师太，是舒婉儿。”林未雪抬头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叹了口气。
江川一愣，“怎么？”
女子蓦然回头，“怎么？这不都是你江大公子的计策么？”
“要我扮做黑衣人，中我一掌，暗中却服下沈先生给的灵药，使脉象虚浮，如同丹田受损一般，然后骗得舒婉儿去峨眉山偷药给你治伤，既得到了灵药，又能假借峨眉之手除去舒婉儿，一石二鸟，江大公子，你可真是好计策啊。”林未雪的语气愈发冰冷。
“你说什么？偷药？这药是舒婉儿偷来的？”江川猛地坐了起来，不可思议的说道。
“江大公子真是好演技，可怜舒婉儿，你明明知道她喜欢你，却还一心利用她。如果当日你告诉我全盘计划的话，我定一掌将你打死。”林未雪冷哼一声，“既然你已无事，我也不必再呆在这里，免得被你江大公子算计，这药，还是你自己拿给沈先生吧。”
说完，已是闪身出了房间。
江川颓然坐在床边，满心的震惊，按他的计划，本应是舒婉儿带着自己回了峨眉，由惠宜师太赐药救治。可怎么却是舒婉儿从峨眉偷药给了自己。林未雪说舒婉儿喜欢自己，这又是怎么回事？
江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舒婉儿的身影开始在眼前一遍遍的浮现。
“大坏人。我喜欢你。你要坚强的活下去啊。”江川朦胧中仿佛想起这么一句话？
这是舒婉儿对我说的么？
蓦的，江川猛然站起身来，不对，林未雪说我假借峨眉之手除掉舒婉儿，那她现在……
……
峨眉地牢中。
舒婉儿两手抱膝，紧紧的蜷缩在地牢一角。身上的衣服浸了湿气，冷的像冰一般。身上粗大的链子将她的手脚勒出一片片的血红，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婉儿…”江川飘身进了地牢，入眼便看到了蜷缩在一角的那个身影。
“大坏人…”舒婉儿眼睛一亮，蓦的站了起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川强挤出个笑，“我，我当然是来带你出去的啊。”
舒婉儿眼角一湿，往前走了两步。蓦的，像想起了什么，又愣愣的停在原地。
“你走吧，从此以后，我和你再无瓜葛了。”舒婉儿转身，肩膀却是一颤一颤的。
“婉儿，你怎么了？我是大坏人啊，大坏人来带你出去了。”江川的语气很是轻柔。
“坏人，你个大坏人。”舒婉儿猛地转身，“师父都告诉我了，你不是什么江山江大侠，你是魔教中人，你是青殇公子江川，坏人，你是坏人。我向师父求药，师父却说你是魔教中人，要一剑刺死你，我求了半天，师父才答应留你一命。可却怎么也不愿赐药。我没办法，只能将你带下山，然后趁着夜色将药偷了出来给你，连夜又返回峨眉，没想到却被师父发现了。师父问我你在哪里，我没有说，师父便将我关了起来…”舒婉儿说到最后，却是不自主的哭了起来。
原来自己的身份早已经败露了。自己自作聪明，却是从鬼门关转悠了一圈。
“婉儿…”江川想着舒婉儿当时该是怎样一个人面对着峨眉派的众师长们，蓦的觉得一阵心疼。
片刻，江川笑了笑，说道，“你个笨丫头，我不是什么江川，我是江山啊，你连川和山都分不清了么？”
“你骗人。师父她们已经对过画像了，你还在骗人。”舒婉儿哭着说道。
“画像又怎么了？你看，我姓江，那个狗屁江川也姓江，搞不好我们是本家，长得有几分相像而已，也不是不可能啊。”
“可那柄剑，那柄剑是青殇。”
江川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青殇剑，这柄剑从九岁那年起就跟着他，杀过多少人，又有多少次救他于危难之中。对于江川来讲，青殇就是他的生命。可现在…
良久，似乎想通了什么，江川抬起头，看着舒婉儿，笑道，“婉儿，这只是一柄普通的剑罢了，不信的话，你看…”
江川猛地提起全身内力，凝注于剑身。
嗡，青殇剑发出一声清鸣，剑身的青色更显妖异。
江川继续灌注着内力，剑鸣声逐渐变得尖锐起来。剑身也开始一阵阵的颤抖。
江川闭上眼，一滴清泪落下，正滴在青殇剑上…
啪，青殇剑应声而断。
“婉儿…你看，它断了…它只是，只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剑罢了…”江川强忍住悲痛，说道。
“大坏人，你真的没骗我？”舒婉儿满眼泪水。
“我真的，没骗你。”江川一脸平静。
“大坏人…”舒婉儿终于再也坚持不住，扑身投进了江川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地上，两截断剑静静的躺在那里，泪水落在剑身上，滴滴崩溅开来，一丝丝，一缕缕，散入在了，这片寂静的夜里…（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