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章 别前共梦（1）
第二日，鲁川一大早便奔赴了自贡火车站。
其实，从自贡到内江的长途汽车每天自六点二十至十九点每十五到三十分钟就有一趟，而且行驶时间一般都不会超过四十分钟。但是，鲁川向来喜欢选择坐火车，因为他钟情于一次次重温唯有火车站特有的人潮涌动才能激起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种荒凉感和孤独感；同时也特别喜欢在一阵拥挤的忙碌过后，能突然静下身心来细细品味和感受自身存在和置身事外的那种坐火车时才特有的美妙感觉。
鲁川到火车站时，刚刚八点，离此时到内江的最早的有两班车——K1271（杭州—成都）次和K1051（昆明—重庆）次。K1271次从自贡发车时间为08：39，到内江的时间为10：02；K1051次则从自贡发车的时间为9：06，而到内江的时间为09：50。
鲁川抓紧时间买了K1271次的票。检过票，进站后，鲁川看了下时间，才刚过八点二十。
自贡是一个小站，站右是出站口，站左是个小花园。等车的时间实在无聊，鲁川便走进小花园去散步。当鲁川走到花园的铁门附近时，他突然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怂恿两个孩子从两扇铁门的缝隙中往花园里钻。鲁川吃了一惊，他想：怪不得同学们老是说在自贡火车站坐车可以不用买票呢，原来他们是指这个。
待鲁川回过神来时，那妇女整个身子已经挤进公园了，可是因为脑袋太大，被门夹了，搞得她进也进不来出也出不去。两个先前已经钻进花园的孩子因为帮了倒忙，挤得那妇女龇牙咧嘴，因为不能出声，她只能把脸憋得通红。两个孩子吓坏了，因为不知所措而咧嘴就要哭，妇女一看此状，赶紧向他们摆手，压低了嗓门说：“哭啥子嘛！警察来咯啷个办？”那情形简直像一只急于展翅飞翔的野鸭。
鲁川一见此状，赶紧奔了过去，用力将两扇门往里一拉妇女便顺利地将脑袋拔出来了。
“还好，还能赶上这趟火车！谢谢你哈！幺弟！”妇女欣喜若狂地对鲁川说道。
“快想办法补票吧！”鲁川说完，扭头便走。
火车来了，鲁川顺利地上了车。他刚坐下，便看见那妇女和那两个孩子也进了这节车厢。
那妇女走至鲁川跟前时，看了一下他对面的座位是空的，又往前后看看这节车厢里没人进来了，便笑着对鲁川说：“幺弟，这儿没人坐吧？”
鲁川摇了摇头，“不知道。”
“应该是没人喽，我们娘仨就坐这儿！”妇女说着便将自己身上背的一个原本用来装化肥的编织袋放在了地上。那个编织袋由一根绳子扎住了口，然后两根绳头再各系在一个角上，这样一组合便形成了一个简易的背袋。
两个孩子见有座位，便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那妇女一见此状，上来就给了每个孩子一巴掌。“坐个铲铲，还不抓紧点儿时间，下学期不想上学喽嗖？”说完之后，便从那口袋里拿出了十瓶矿泉水，给了每个孩子各五瓶。“抓紧点儿时间，快去卖！给！这是零钱！把它捅好！给老子记到起，看到警察的话，注点儿意！”那妇女说着便各塞到两个孩子口袋里一些零钱。
“哥哥，你口渴不嘛？”那个小点的孩子把鲁川当作第一个顾客。大点的孩子因为不好意思，抱起水，便低头走到鲁川身后去了。
鲁川摇了摇头。
“方便面，你买不买？”
鲁川又摇了摇头，但一脸诧异。
“方便面在包包头，你要买的话，我给你拿。”那小孩解释道。
鲁川机械地点了点头。
见鲁川无意买东西，那孩子便扭转身，朝着鲁川面对的方向走去。
鲁川上下大量着那个孩子，只见他不仅衣衫褴褛，而且还是打了赤脚的。他不禁喊到：“小兄弟，给我来一瓶矿泉水吧！”
那小孩一听，赶紧笑着转了回来。
“多少钱一瓶？”
“只有娃哈哈牌子嘚！一块五角钱一瓶，比车上卖的便宜一块钱！”孩子说着便拿出一瓶递给了鲁川，当接鲁川递出的钱时，火车一晃，他一不小心，掉了一瓶矿泉水。那瓶水顺着地板就滚到了鲁川的座位下面。孩子顾不得接钱了，将手里的矿泉水往桌子上一放，就赶紧趴在了地板上，然后直接通过鲁川两腿见的空当，钻到座位下捡那瓶矿泉水去了！
孩子出来时，头上撞起了一个包，可是顾不得疼，只一个劲儿地捧着那瓶水笑。
鲁川继续把钱递过去，“你几岁了，读几年级了？”
“哥哥，我六岁喽，还没有读书。”
“那你？”
“我哥哥在读，读二年级喽！他读书很得行，每回考试都是班上前两名！”说这话时，那小孩一脸自豪。
“把你手里那瓶给我吧！我们换换！”鲁川把自己手里的那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不得行！这瓶摔脏咯喽！”孩子一边用自己的衣服擦着瓶子，一边说道。
孩子把那瓶水擦好后放在了桌子上，马上给鲁川找钱。“你给了我五元，找你三元五。”
鲁川趁孩子不注意，还是把那瓶被摔过的水换了过来。
待孩子走后，鲁川摸着那被摔得伤痕累累的瓶子，看着里面透明清亮的水，沉默了一路。
其间，那娘三个曾稀稀落落地各回来取过一次货，但见鲁川在那里发呆便没好打扰他。
火车马上就要到内江站的时候，那个妇女和两个孩子，像提前约好了一样，一起及时赶到了座位前。
“妈卖妈*，今天火背得很！只卖到三十瓶矿泉水，五桶面。”妇女一边清点编制袋里的东西，一边骂骂咧咧。两个孩子站在一边不敢说话。“快滴点儿，准备下车！瓜娃子嗖？给老子小心滴点儿！”妇女生气地骂道。
火车刚停稳，那妇女便轰赶着两个孩子下车了。鲁川走在她们后面，看着那妇女对两个孩子数落了一路。
望着那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鲁川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