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三章 辞别恩师（2）

熊仲文先生问道：“鲁川，《今日晚报》那边，你跟欧先生见过面没有？”

“见过了。”

“他一定很欢迎你的加入吧！”

“我们只是闲聊了一下，说了些道别的话。我暂时还没有到《今日晚报》上班的想法。”

“你小子！”

“不是啊，老师。你看，对我而言，一，专业不对口，二，没什么大的成就。”

“这又怎么了，展理科的翅，翱翔于文学的天空，那姿势岂不很美？再说了，就凭你这一身的才华，他们哪个能小瞧了你？”

“老师！”

“唉！你啊，最终还是选择了远行！”熊仲文先生将自制的一些鱼饵料洒在了身前的水里。

那片被撒了饵料的水面下，很快便聚集了一群鱼苗。鲁川听出了熊仲文先生的话里充满了伤感，但又不确定含不含有责备和失望，于是，只笑着说：“老师，或许大鱼就在下面吧！”

“鲁川，你就像一条大鱼一样，总喜欢沉在深水里，但是，哪个钓鱼的人不是只望着浅水呢？”

“老师，你！”

“我充其量，也只是做了一辈子这种鱼罢了。哈哈哈！”

鲁川将鱼兜提起来看，发现其空空如也。“老师，你今天一条鱼都没钓到啊？”

“小的看不上，大的钓不着！”熊仲文先生开玩笑道。

“虽然我怕说这句话，但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以后我不能常来看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鲁川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嵌着泪花。

“鲁川啊！最起码，你也应当在山东找工作啊，毕竟那里离家也近些。”

“功不成，名不就。我怎么好意思回去呢？”

“鲁川啊，老师知道，你不是看重名利的人，之所以有这个想法，只是因为受的压抑已经太长久了。唉！三年多了，关于我的家庭，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现在，我们要分别了，真想讲给你听。”

“老师，我也很想听。”

“太久远的我就不说了，就从我儿子十岁那年说起。”

“好。”

“我四十五岁才结婚，四十八岁得了个儿子。儿子在音乐方面的天赋之高，真是我从来不敢想象的。然而，十四年前的今天，他却淹死在了这片水域。那年他才只有十岁。”

鲁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面前那片水。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本来，如果自己不知道这件事的话，就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现在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之后，我的爱人一将儿子那冰冷的尸体抱在怀里，人就精神失常了。”

鲁川点了点头，仍是沉默。

“后来，她精神稍微一好时，就要闹着和我离婚。开始，我一直装糊涂，硬撑着维持那个即将破裂的家。当时，我心里矛盾极了，既心疼她精神不正常时遭罪，又怕极了她精神正常时跟我闹离婚。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她以自杀威胁我，我们才离了婚。她也就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在这里推我下水的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离婚这些年，我们都没有再婚，她精神不好的时候就靠我暗地的资助和捡食垃圾过活，精神好的时候偶尔还过来帮我做顿饭。然而，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这两年，她对我的怨恨明显深于已往。”熊仲文先生眼睛里淌出了浑浊的眼泪。

鲁川赶紧从兜里掏出面纸，递给了熊仲文先生。

熊仲文先生接过面纸，擦了擦眼泪后，笑着说：“唉！好了不说这个啦！时间不早了，我们该收摊儿啦！”

鲁川赶紧帮熊仲文先生収鱼兜和鱼竿。“哎呀！老师，怪不得钓不到鱼，鱼钩上的饵早就被鱼吃光了。”

“我本就不是来钓鱼的，儿的魂儿还在水里，我是怕他太寂寞。”

鲁川和熊仲文先生刚走出那片小芭蕉林，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自言自语。他们回过头，发现原来是熊仲文的妻子。她一边往水里撒着米饭，一边在念叨着什么。

鲁川正准备再走回那片芭蕉林，突然被熊仲文先生拽住了。“唉！这老太婆，今天已经来了三回了。我们走吧，让她陪那片水好好说说话。”　　

吃过晚饭后，鲁川跟熊仲文先生回了家。

鲁川从包里拿出一件T恤，对熊仲文先生说：“老师，来，试试这件T恤儿合不合身。”

熊仲文先生不好意思地说：“你看，你还是个学生，这三年多，真是多蒙你照顾了！”

鲁川笑着说：“老师，你太见外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做得还远远不够呢！”

“鲁川啊！老师最喜欢看你笑了！那么温柔，那么干净，可真是一尘不染的。”熊仲文先生慈祥地望着鲁川，眼神里满是不舍。

“老师，以后鲁川不能常来看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鲁川，老师这边，你就放心吧！倒是你，着实地让老师担忧，你那么善良，老师真担心你会受伤害。”

“老师，对于我而言，您放心好了。”

“鲁川，千万记住：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坚持把文学这条路走下去。你这身灵气实在难得啊！”

“老师，我记下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以后有机会了，我一定抽时间回来看你。”鲁川捧着熊仲文先生的手说。

鲁川和师父分别后，将泪水洒了一路。

晚上睡觉前，熊仲文先生突然感觉胸前一硌，顺手一摸竟然在那件T恤的口袋里摸出了一百块钱。望着手中那张钱，熊仲文先生想着鲁川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