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先祖佑我青云直上 -- 86 河景园林的守望者
一向寂静的河景园林，这一天突然就锣鼓喧天，乐声鼎沸起来。先是栢花儿租用的两只特大汽球悬挂着“皇家园林、千年古刹、唐妃之墓、河畔胜景”、“热烈庆祝作家协会入驻河景园林”的大标语升腾起来，接着，市音乐家协会的爱乐乐团出动了一百人，组成军乐队，吹奏起了欢快的乐曲。上午9：00左右，一辆辆小轿车、大客车拥挤在通往河景园林的河畔路上。从幽河大桥上路过的车辆看到这番多年不见的场面，不由地停下车，驻足观看，弄得交通都阻滞了，交通大队只好调来警力疏通。
“花儿，我本想低调一些，没想到，你大动干戈，搞得响动这么大！”解文采来到河景园林剪彩台前，赞赏着花儿的工作。
“文采，我们好不容易修复了河景园林，我就是要把响动弄得大大的，让全市人民都知道这件事。”栢花儿今天穿着非常漂亮，神情显得十分得意，简直就像是过年过节似的。
“吉祥时刻到了，你赶紧上台，宣布入驻吧！”花儿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表，催促他。
“等一等。”
“还等什么呀？”花儿着急了。
“你看，那是不是市长？”
花儿一看，果然是市长的车子开到了河景园林的大门口。
于是，她一边催促解文采前去迎接，自己却抢过主席台上的喇叭，大声宣布：“各位来宾，市政府对今天的作协入驻河景园林非常关心，市长魏人民同志亲自赶来，为我们的入驻剪彩了！”
听说市长大驾光临，人们鼓掌欢呼起来，接着，军乐队改奏起了《迎宾曲》。
晚上，一向不看幽州电视台节目的市委书记突然将摇控噐指向了《幽州新闻》节目。这是儿子打电话要他看的。
“怎么，一个小小作协活动，他也参加了？”看到市长剪彩的镜头，市委书记忿忿不平了。
开发城区东北部这样的大事，不事先向他汇报，一个政府党组会就连夜决定了，真是岂有此理？难道他就忘记，自己一向反对政府开发东北部吗？另外，按照《城市建设规划》，这儿是文化区，你擅自决定在儿开发房地产，这不是违背规划精神，搞大违建吗？
他一边骂着，一边关切地注意着市长的小动作……呵呵，他突然看到，市长让秘书拿出了一个大大的红包，放进了主席台一侧的礼品箱里；接下来，参加剪彩的一些个局级干部，也学着市长的样子，掏出了自己的红包，先在礼品登记处签字，然后将红包放到礼品箱里。那个栢花儿穿得花枝招展站在那儿，不住地向送礼人点头致谢。
哦，怪不得解文采甘当他的马前卒，敢情他是在用金钱收买这家伙啊！一个剪彩仪式，这小子起码有几十万现金入帐。
实际上，作为这个城市的“一把手”，他最清楚最有利用价值有资源在哪儿？作为一个老工业城市，幽州过去的资源宝地在工业区。那儿的那些国有企业、地方企业，是市财政的主要来源，也是省里考核市委、市政府工作的主要内容。可是，自从兴起改制之风，这些国有企业、地方企业一夜之间改换旗号，从国有、地方政府所有一下子变成了私人所有。那些手握工业管理大权的政府官员们，一个个趁机将这些企业骗到了自己手中。当然，他们的做法很巧妙，自己不出面，让儿子、女儿、女婿先是下海经商，然后在企业改制的时候以招商的面目出现，他们与厂长经理沆瀣一气，先是低估企业资产，然后拿着企业的地照、经营执照，去银行贷款，实际上就是用空手套白狼的办法，自己一分钱不出，白白将政府的企业变到了自己手中。那个时候，各路诸候招数使尽，过去浓烟滚滚的工业区一下子停止了运转。烟囱里再也不冒烟了。当时，个别副市长也曾经劝他让儿子徐烈选几个好企业抢到手里。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企业改制是党和国家改革的重大步骤，他一个市委书记，岂能以权谋私，将企业囊入自己的手里；所以，在企业变卖的腐败风里，尽管省、市纪委查这查那的处理了一批干部，却没有查到他的头上。实际上，他觉得那些个企业除了债务、下岗职工以外，真正有油水的不多，谁弄到手里都是个麻烦。那些纯粹的商人可以买，甚至可以巧取豪夺、空手套白狼。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利欲熏心，心狠手辣。工厂一旦到了他们手里，他们首先解雇大批的工人，然后就是违背原先的承诺，眜着良心不发工人工资，或者是不交纳保险，不报销医药费用。总之，他们可以运用流氓手段赖帐、欠帐，他们干了这种事儿，也没有人追究。但是，如果是自己儿子干了这种事儿，工人们就会把怨气撒到他身上来。这些问题处理不好，就会影响他的仕途进步甚至会给他带来某种消极影响，所以，当时他劝解儿子，别凑这个热闹，也别眼红那些沾了改革便宜的人。时间一长，他们就会知道，这些国有企业不是好玩儿的。果然，不几天，幽州的下岗工人就上省政府集体上访闹事，要求购买了企业的私营企业主补发工资、报销医药费、暖气费，后来，政府出面，找那些家伙算帐，他们躲得远远的，谁也不肯出面承担责任。最后，他这个市委书记下令让司法机关介入，让检察院处理了几个，群众的这些火气才算压了下去。
不过，市委书记在企业改制中不下手为儿子捞取利益，并不代表他有多么廉政。相反，他看中的是另一种资源：土地资源。他随着考察团几次到南方考察，发现南方人发财的真正谈秘诀不光是开工厂，那些真正的大商人都是搞房地产发家的。所以，他就为儿子谋划好了，将来城区东北部一旦开发，他就会为儿子抢个好地盘，甚至将整个地盘全部弄到自己手里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嫌开发房地产麻烦，那就干脆捣卖地皮，几个回合，就可以成为亿万富翁。那样的话，比管理那些破企业强上百倍。
可惜，市委书记的算盘打得虽然细，时局却不为他作主。国家发现南方在土地上的失控，就收紧了土地审批的政策，开始，市级政府还有批地的权力；后来，实行了指标管理，市级政府再也没有权力乱批地皮了。名义上是控制指标，可是每年省里一亩地的指标也不下摆，实际上就是封死了审批权限，尽管他有自己的妻侄女儿掌握着土地审批大权，但是慑于上级的严管，她也不敢造次，即使是市委、市政府确定了的开发项目，她也要按照规定，逐级办理申请审批手续。后来，他与市长单独谈了一次，想让儿子徐烈开发几个楼盘，让政府给予关照。市长也只是让徐烈以购买企业的名义将工业区的几个厂房转让给了他，当他再次找市长想在东北部谋划一地皮时，偏偏人大主任那个老头子无是生非，说什么河景园林属于河滩地，搞开发会破坏自然规律，会造成城市灾害，这事儿就让他搅黄了。接着，分管城建的副市长和一些专家又提出了什么《城市建设规划》，这样，东北部这块黄金地带就成了禁区。尽管每年的人代会大家都是要提议案，市长也想通过经营这块土地解决财政困难，可是，一条条的蝇索捆住了他，谁也不敢轻易在这块土地上做什么文章了。这一次，市长竟然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决策这件事情，看来，他手里一定抓到了什么王牌。
电视台的新闻节目结束了，广告开始了。市委书记的心思依然在河景园林那块土地上。他记得，河景园林几十年失修，那栋楼破旧得不成样子了，怎么十几天的工夫，就修缮一新，成了作协的办公楼了呢？既然这栋旧楼可以堂而皇之地立在那儿，成为办公楼，那么，在它的周围，为什么不可以再开发一些楼盘，将河景园林周围，甚至是整个东北角建设成高楼林立的新区呢？市长是不是从这栋旧楼的修缮，得到了什么启发？从而又悟出了什么道理，坚定了自己开发东北部的决心呢？这其中，必有一些缘故。至于是什么缘故？人家不告诉他，他也不好去追问。嗯，怎么办呢？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市委宣传部，想到了那个马部长。作协属于文联管理，文联属于宣传部管理，个中缘故，马部长肯定知道无疑。于是，他开始拨打马部长家里的电话。
“喂，徐书记，你说什么，作协入驻河景园林的事儿……我不知道哇！嗯，什么时候修缮的？谁审批的？我更不知道了。”这个马部长，竟然来了个一问三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