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先祖佑我青云直上 -- 61 离不开的栢家人

结束了与市长的谈话，我的心情格外激动和兴奋。这倒不单单是因为市长亲自批准了我的购楼申请，使作协地盘的事有了重要进展。更重要的是，我与市长在思想上开始有了实质性的接触，有了上下级之间工作之外的交流。从市长流露出的无奈和激奋之情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想干事，想干大事的人，他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却显得力不从心。这一方面，是因为官场体制制约了他。别看他是一市之长，但是对幽州的事情却难以说了算。首先，上面有个市委领导着他，市委书记名义上与他是平级，实际上却是太上皇一样的人物。书记常常说，在幽州这块地方，我(书记)是王，你(市长)是民，我（书记）是皇帝你（市长）是臣。在排位上，我是当然的“一把手”，你市长就是个“二把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说了算。近年来，党中央提出加强和改善党的领导，市委对行政工作不再包办代替了。但是，遇到牵涉全局的事情，政府根本就不敢决策。哪件事儿要是没有请示，造成了影响，市委就会对政府兴师问罪。轻了说你组织观念不强，重了说你与党离心离德。所以，当市长的人虽然肩负着社会发展和管理的职责，却只是拿了钥匙的丫环，当家作不了主。前些年，有位厂长出身的市长不听市委那一套，像在企业玩弄党委书记一样想玩弄一下市委书记，结果，党政关系交恶。市委书记竟派出纪委的调查组调查市长的受贿问题，直到将那位市长送进了大牢。自此，幽州的市长像是学乖了，大事小情都不忘请示市委。当然，市委只是想当个说了算的太上皇，对于政府的困难是向来不管不问的。譬如，财政困难，没钱开工资了，市委就束手高阁，成了旁观者。而且还常常以此责难市长没有能力。除了市委的领导，还有市人大的监督。人大这个机构很怪，他们养了一大帮子人坐在办公楼里，正经工作不干，天天专门挑政府的毛病，美其名曰行使监督权力，让市长在他们面前深不得浅不得。财政无偿养活他们一群人不算，还得陪了笑脸对待他们，稍有不满，他们就说你态度不好，不接受监督。而且，人大拥有《宪法》赋予的一个职能，能够任命、罢免市长及政府组成人员。如果你要与他们唱了对台戏，他们就会在每年一次的人代会上启动罢免程序，摘掉你的乌纱帽。过去，因为党管干部，这种事儿并不多见。可是，近年来西风渐劲，西方民主那一套理论在人大这个机构里颇得人心。有时候，市委提出的任命名单如果不符合他们的心愿，一些人大领导就怂恿常委、代表行使否决权，让你的提名通不过。所以，政府这些人是既怕市委，又怕人大，旁边还有一个政协，这些人并无法律赋予的监督职能，却热衷于参政议政，每年召开政协会议，委员们总会对政府工作说这说那，不说出儿毛病来就像是失职似的。处在这种环境里，可见市长的工作是多么难做了。

别看中国的市长都处于方方面面的制约和监督之中，但是，能够坐上市长宝座的人，还是有能力应付这种局面的。不少人就是在这种体制下还能有所作为。这是因为，凡是当上市长的人都是精明能干的。这自不必说，而且，最重要的是，市政府的官员们，手里都握有实质性的公权力。如果市长能对下属的官员们指挥自如，那他的力量就会无比强大，任何制约、监督都不能奈何他。就拿市委来说，别看他自称领导一切，但是他离不开政府财政的供养。市委组织部、宣传部、统战部开展工作，都需要向财政申请款项，如果财政不拨款，你的机构就会运转不灵。还有，市委、人大、政协的机构、编制，人员调配权力，都是由市政府人事局统管的，如果你不与人事局搞好关系，你连增补人员都增不了。如果一个市长能够充分运用这些公权力疏通方方面面的关系，就不会出现党政关系紧张，人大政府对立的局面。

但是，无论市长下属的公权力如何巨大，有一点他却管不到，那就是干部的提拔任命，权力在市委。如果政府的哪一位局长敢对市委大不敬，市委书记就会授权组织部前去考核，考核不合格就会被免职。所以，尽管市委天天喊改善常的领导，但是对于干部管理权却一直握得紧紧的，在喊“改善领导”的同时，不忘喊一句“党管干部”原则，这一下，就把政府这些个握有公权力的官员震住了。所以，就因为这一点，一些局长往往把自己的提拔任命记在市委的帐上，上任之后做事先考虑满足市委的需要，至于市长，去他的吧！你也管不了我的政治前途，我何必要恭敬于你？感恩于你？市长嘴里骂的国土规划局那个江玉玲，大概就属于这类人物。她们只知道恭敬市委，却忘记了自己供职于政府，应该听命于市长才对，再加上近年来房地产市场热火朝天，一些腰缠万贯的富翁天天围在她身边奉承阿谀，她就有些飘飘然，忘记自己是吃几碗干饭长大的了。

与市长谈完了话，我并没有急于向栢大强报告消息，更没有着急去国土规划局去找江玉玲催促她办理地照。而是关起门来，仔细思考市长与我谈话的那些内容，说实在的，作为一个副局长，正常情况下我是没有机会接触市长的。现在，既然接触了，市长又谈了那么多事情，这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种幸运。市长的话对于我来说应该是“最高指示”，我有责任去想办法去落实。首先，我肯定一点，市长很想开发市区东北角那一片荒凉地带，目前，尽管有四个难关，但是，这些都不是不可逾越的。只要想办法努力去做，总可以找到办法解决。对于《规划》的内容，我虽然不得而知，但是，由于这个《规划》是栢老爷子亲自主持制定的，他不可能不对家里人讲，只要找到栢家的人，总可以获得一些蛛丝马迹的信息。虽然不能找到原稿，至少可以问出一件事情，那就是《规划》中是不是禁止在文化区建住宅？这么大的城市，老爷子规划了工业区、商业区，行政区，为什么就没有规划住宅区呢？是不是这些住宅已经融化于各个区的规划之中，不再单独规划了呢？如果搞清楚了这个问题，《规划》就不再是东北角开发的难关了。

想起这些事情，我不由地想到了栢花儿。她是栢老爷子最疼爱的外孙女儿，栢老爷子做规划时的事情如果回家谈起，她和母亲一定会听到过一些内容。另外，她十分关心作协地盘的事，现在，市长批了购房报告，事情有了进展，应该让她知道，还有，那天栢大强单独请我喝酒，让她生了气，我有必要向她解释一下，至少不要让她继续生气。同时，我也想知道，她哥哥不过是找我吃一顿饭，为什么她会因此大动肝火？难道她们兄妹二人接触我的目的真的不一样？想到这些，我的手就不由自主地伸向电话机，拨通了她的电话号码。

“喂，文华你好！”大概是看见是我的电话号码，她一下子称呼了我的名字，不再客客气气地称呼我为局长了。

“花儿，我告诉你，市长已经批准我们的购房报告了。”

“是吗？太好了！”听到这个消息，她显然很高兴。

“下一步，我再去国土规划局，看看地照的事儿能不能马上办？”

“那好，如果江玉玲那边没问题了，我就让哥哥把那180万准备好。”

“不过，有件重要的事儿，市长委托我问你。”我委婉地透露了自己的问题。

“市长委托你问我？”栢花儿大概有些诧异，“是什么事儿啊？”

“是关于那个《城市建设规划》的事儿。”我只好全盘托出了。

“呵呵，这事儿，我劝你别问。”她竟一下子封了口。

“为什么？”

“因为，凡是新市长上任，都来打听过那个《规划》的事。我姥姥活着的时候，就屡屡遭受那些政府官员的骚扰。后来，他们又找到我的母亲问这问那，弄得母亲更恼火了。我劝你，这事儿，别问了。”

“呵呵，花儿，我是以朋友的身分向你的家人了解一些具体情况，不是官方的调查组调查什么情况。这件事……对我、对文联、对市长，都很重要……”

“是吗？”

“我干嘛骗你？”我的口气近似哀求了。

“好，我告诉我妈，让她想一想……但愿她能高兴见你。”

“花儿，谢谢你！”我想，只要自己能见到栢家的知情人，就一定会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出我想知道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