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先祖佑我青云直上 -- 60 不可逾越的四道难关2
“文采，你看看咱们这座城市，建设的是不是有点缺陷？”市长指点着市区图，问道。
“是啊，这城市的轮廓，有点儿怪。”
“怎么个怪法？”
“市长，我们幽州地处大平原，市区又有一条幽河流过，一般来说，城市应该建成四四方方的田字形啊！可是，现在，怎么建成了个品字形？而且，这个品字形还很不规范。你看，上面这个口，明显歪斜了嘛！”
“呵呵，文华，你真不亏为硕士生，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市长夸奖了我一句，接着说，“不过，这不怪设计者，而是要怪建设者。”
“建设者？”
“是啊。按照前文联主席栢老爷子的规划，幽州市本来就是田字形。嗯……”市长用手指起了地图，“你看，城市的左上角，规划的是工业区，现在，这儿已经是烟囱林立，厂房密集了；下面，河的南岸，左边是商业区，右边是行政区，现在，建设得也初具规模了。这都是按照栢老爷子规划的初衷建设的。”
“可是，为什么右上角却是空白呢？难道栢老爷子故意留下了这个空白？”
“非也！”市长用了一句古语否定了我的推测，接着说，“这个东北角，按照栢老爷子的规划，本来是文化区……”
“文化区？具体设计是什么？”
“文化区的设计，最初是项目是建设中国北方电影制片厂。”
“哦，栢老爷子是想建个电影城吧？”
“是吧！”市长点点头，接下来又惋惜地说道：“可惜，这个项目被国家计委否决了。因为，当时，中央政府在东北建设了长春电影制片厂；首都又有‘北影’，为了避免重复建设，就把这项目否掉了。”
“可是，栢老爷子没有设计后续项目吗？”
“是啊，为了弥补这个空白，栢老爷子复出之后，又主持设计了幽州大学、幽州中心医院、幽州大剧院等项目，可惜，由于当时人们重视工业经济，把精力放到了工业区建设上，这文化区建设，就提不上议事日程。后来，为了弥补这一处缺陷，栢老爷子亲自带头，将市文联的办公楼建在这儿。可是，由于投资不足，河景园林只是建了个框架。咱们这城市的东北角，除了文联这栋旧楼，基本没一栋象样的房子了。”
“那就尽量弥补啊。”我不知轻重地说了一句，“这儿是风景区，如果搞房地产开发，政府岂不是名利双收吗？”
“这一点，我倒是想到了。可是，按照国务院批准的《城市建设规划》，这儿的位置是文化区，我怎么能大片地搞房地产开发，这岂不是违背了《规划》？”
“我看，这就需要更新观念，解放思想了。”我依然不知深浅地向市长说着自己的想法，“市长，你看当初的深圳，不过是个边陲小镇，后来他们扩容建市，哪儿还管它什么《规划》？还有，江浙地区那些小县城，差不多都建设成国际大都市了。他们，一定是突破了《规划》的限制。”
“呵呵，深圳，我们比不了。人家有邓老人家画的那个圈，怎么干怎么有理。江浙那些个小城市，都是‘特事特办’发展起来的。我们内地城市，哪儿敢那么开放？如果真的动了手，上级来检查怎么办？”
“我想，只要幽州市的领导班子团结一条心，共同谋发展大计，这事儿，并不难。不就是突破《规划》的限制嘛！另外，我想，就算是栢老爷子将这规划为文化区，也不会是清一色的文化设施，总得有住宅、生活设施配套吧？哎，请问市长，你见过这个《规划》吗？”
“这事儿，还真让你问到地方了。”市长苦笑了一声，“我呀，根本没看见过这个《规划》。要是见到过这个《规划》，我就是钻空子，也会把大楼竖起来！”
看到市长踌躇满志的样子，我一下子被感染了，接着就问道：“市长，你是一市之长，为什么不拿来《规划》好好研究一下，找出开发的理由来呢？”
“我何曾不想研究一下这个《规划》。可是，这个《规划》的原件，丢失了！要不，我这么着急呢！”
“这么重要的文件，怎么会丢失呢？”我心里不由地起了个疑问，“档案部门、机要部门，都应该妥善保管呀！再说，我听说最新的《规划》是栢老爷子复出之后制定出来的。这时候‘文革’风暴已经，哪儿还会发生丢失重要文件的事情？”
“文采，你说对了。有些人一天到晚拿出这个《规划》来反对政府开发河滩地，实际上他们也不知道这个《规划》的详细内容。我们呀，这么多年，竟是是被这个《规划》的影子给吓住了！ ”
“要是找到这个《规划》就好了。嗯，你没派人到北京去找吗？实在不行，复印一套也可以啊！”
“我当然派人去找了，而且是委派咱们的市委常委、宣传部马部长亲自去的。听说他动用了北京的朋友关系，也是没有找回来。说是国家有规定，这类文件拒绝复印。”
“唉，栢老爷子的一纸《规划》，本来是想为幽州子孙后代造福的，没想到倒绊住了我们的脚步。若是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得知此事，一定会后悔不已的。嗯，市长，你就不敢尝试一下，来个‘敢为天下先’，突破《规划》搞建设？”
“嗨嗨，文采，你年轻、气盛，不知道这官场的水有多深啊！就算我舍得一身剐，敢于承担突破《规划》的责任，可是，还有更厉害的罪名在后面等着你哪！”
“还有什么罪名？”我一下子懵了。为老百姓干点儿事，就这么难？！
“你知道吗？有一届市长上任之后，下决心要开发这片河滩地。可是，刚刚做了初步设计，就有人站出来反对了。”
“反对？得有个理由吧！”
“当然有理由。”市长遗憾地摇了摇头，“人家以专家的口气教训你，说：河滩，是幽河流经的水道，河滩上盖楼，违背大自然的规律。将来幽河一旦发生洪水，河滩将被大水淹没；盖的房子将被大水冲垮，人民财产将受到不可估量的损失。到了房倒屋塌的时候，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这一下，就把那位雄心勃勃的新市长吓回去了。”
“这就是你说的第二道难关，专家责难关吧？”这事儿，我在上学时也听老师们议论过，所以有些印象。
“是啊！”市长叹了一口气，“当年，这些持反对意见的专家现在已经当上了领导，而且成了老领导，在市人大的位置上监督着政府的一举一动呢。你说，有这些人在，谁还往外抻这个头？”
“要是领导层有人制约。这比那个《规划》的制约更难克服。”我深有同感地说道，“如果你硬要干，恐怕上告信就送到省里了吧？”
“是呀，我这个人，想干事，更想维护领导班子团结。如果因为这件事弄得党政关系不合，人大、政府关系紧张，我就是等于自己给自己当‘掘墓人’了。”
“是啊，你重任在身，与市委的关系、与人大的关系，都要考虑。可是，你就没想到，这是为群众谋福利的事情，有老百姓的支持，即使因此影响了上层关系，也问心无愧吗？”
“呵呵，文采，你怎么就知道老百姓支持这件事？”市长奇怪地反问了我一句。
“市长，开发东北角，不但是政府增加收入，那儿的老百姓也可以改善居住环境啊！你看……”我指了指飞机投影的城市地图，用手点了点那一片片低矮的小房子，说道：“这些个小棚户房子，潮湿阴暗。老百姓住在里边苦不堪言。现在，政府开发盖高楼，不是可以增加他们的居住面积，改善住房条件吗？”
“这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老百姓才不这么想呢！”市长听到这儿，撇了撇了嘴，“有一年，工业区政府想在这儿开发一栋新楼，结果，老百姓设置了路障，工程车辆根本就开不进去，后来，他们又集结到省政府上访，坚决反对拆迁。”
“为什么？”
“因为，他们太穷，拿不起扩大面积款。”
“哦，对了。那一片小平房，都是工业区的下岗职工，要想挣他们的钱，可是太难了！”
“所以，除了《规划》关，专家关，还有民意关。这……都是难以逾越的啊！”
“还有，第四道关呢？”
“是资金关啊！”市长像是要结束这场谈话了，立刻掸掉了长长的烟灰，“咱不说东北角那一大片，光是河滩地，没有10个亿，就开不了工啊！”
“市长，谢谢你的信任，与我谈了这么多。”我一看秘书走进来，知道他是来催促市长赴宴的，就想急忙结束这次会见，“不过，你说的这四道难关，我看并非不可逾越。只要想做、肯做，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文采，谢谢你这种态度。”市长礼貌地握了我的手。
面对市长的客气，我倒觉得意犹未尽，接着又激动地表白道：“市长，文采华不才，可是，我不会忘记你的知遇之恩。今后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我一定勇往直前、肝脑涂地，敢不为市长效犬马之劳！”
“市长，书记已经到餐厅了！”秘书大声提醒他。
“文采华，再见！”市长冲我摆起了手。
“市长再见！”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摆起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