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先祖佑我青云直上 -- 54领略土地奶奶的作风3
第二天下午三点，我准时来到江玉玲的办公室。她没有让我坐在那个沙发上，也没吩咐江莲为我煮咖啡，而是让我坐在她写字台前的一个小椅子上。
这个小椅子很小，却高高的，可以转动，看上去，像是酒巴台前的那种小椅子。
这张小椅子就放在江玉玲偌大的写字台前，坐在这儿，你可以与江玉玲面对面地交谈，既能显出一份亲近，也能显示出一种卑微和低贱。因为，江玉玲那个写字台实在是太大了。而这个小椅子实在是太小了。江玉玲高高地坐在写字台后那张真皮老板椅上俯视着你，让你会觉得她是坐龙椅的皇帝，你却是一个小小的草民。
据说，开始设计这个椅子是为了便于部下向她汇报工作。久而久之，国土规划局的权力越来越大，求江玉玲来办事的人越来越多；时间一长，这个小椅子就成了前来求助他办事的房地产商人们的坐椅；开始，人们坐在那儿还觉不出什么，以后，人们就慢慢感到，能够坐在这儿与局长对话是很荣幸的。因为，江玉玲的时间宝贵，分分秒秒都以金计，所以，能够坐在这儿与她说事情，事先都得付出些什么才可以。
我进了屋子，坐上这个小椅子，心里觉得十分别扭。江玉玲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得抬头仰视她才行。这种不对等的姿态，让我如何能与她平静地说事情？所以，当我的屁股挨在那张座椅上，我就使劲儿地往下压，狠不得一下子将那个小椅子压垮。那张小椅子大概从严没受过这种虐待，就“吱吱嘎嘎”发出响声抗议我的重压。
江玉玲大概猜出我的心理活动，不屑地瞅了我一眼，然后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声：“小嘎豆儿，坐个椅子也不老实！”
“不是不老实。”我立刻反驳她，“是我觉得坐在这儿，很别扭。”
“别扭？别扭什么？”她抬头扫了我一眼。
“你坐在那儿，像是个法官。我坐这儿，倒像是你的犯人受审。”
“受审？哼哼……”她撇了撇嘴，“不少人巴不得来我这儿受审；可惜，轮不到他们……”
“这么说，我很荣幸了！”我开始了久违的调侃。
“嗯，我是看在牡丹的面子上，才约你见面的。”她依然放不下自己的傲慢，“别以为你是个副局长，我就应该恭敬你……在我这儿，副市长都不算什么。”
“呵呵，老大姐，谢谢你了。”
“别这么称呼。我最讨厌别人叫我‘老大姐’了。”她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那……我喊你‘大姐’？”我立刻悟出了一个道理，这种牛B女人，是很忌讳“老”字的。于是我立刻将这个“老”字去掉了。
“哈哈……大姐？文采，我们是坐过一张书桌的同学啊，我真的比你大很多吗？”
“那……”我一下子语塞了。老也不行，大也不行，那我怎么称呼？喊她一声“姐”，我也太犯贱了吧！这一辈子，降了与白玲儿开玩笑调情喊她一两声“姐”，对别的女人，我还没有这么称呼过呢。就你个江玉玲，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姐？！
“江局，”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与她公事公办、直来直去的好，所以就用了官场上的称呼，“园林处要卖河景园林那栋旧楼，报告你看过了吧？”
“园林处卖楼，关你什么事儿？”没想到，她上来就冒出一句毫不客气的话。
“因为……是我们买。”
“你们？执法局？”她明知故问。
“不，是作家协会。”
“作家协会？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作家协会主席。”
“哦，你成了作家里的头头儿了？”她像是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张罗这种事儿来。”
“江局，既然你看了报告，那……你是什么意见？”我知道时间有限，不得不单刀直入了。
“文采，既然你是作协主席，那么，我问你，作协是个什么部门？是企业？还是机关？”
“既不是企业，也不是机关。它是个人民团体。嗯，在别的城市，作协是个局级单位，机关人员是参照公务员管理的，享受公务员待遇。”
“可是，幽州这儿，似乎还没有独立的作协机关。嗯，连文联都与文化局合署办公呢！”
“所以，我要积极争取啊！”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争取？这事儿，应该让文联主席、副主席去争取。你一个执法局副局长，管这事儿，不是多此一举么？”
“怎么是多此一举？我是作协新上任的主席，得烧出‘三把火’来呀！”
“呵呵，三把火，你已经烧完了。”她笑着对我说：“你面对歹徒的菜刀毫不畏惧。连市长都表扬了你呢。我看，照这个势头。老沙一退，执法局的‘一把手’就是你了。有此好运，你何必还要为作协的破事儿奔波？”
“江局说的有道理。”我点点头，接着又说道，“可是，人不能只做份内那点儿事吧！听说，江局长还兼任了妇联委员、做了不少善事呢！”
“呵呵，那个职务，是组织动员我做的。”她解释了一下，又说道，“再说，我是女人，为妇联做事不会招致非议的。”
“可是，我是个文学爱好者，学的又是中文。兼职做个作协主席，也不为过吧！”
“那倒是。不过，这兼职的事儿，不过是个帮忙的角色；意思意思也就算了。你怎么真的就为作协的事儿东奔西走上了？”
“呵呵，这不……人家都以为咱们俩有同学关系。办事方便嘛！”我不知道怎么灵机一动，与她套起了近乎。
“哦！这同学的面子，我不是不给。”她像是认可了我这个同学关系，接下来又话头一转，说，“不过，这件事儿，是件大事。你办的有点儿糊涂。”
“糊涂？”
“是啊。”她不容置疑地点点头，“嗯，这办事的主体、办事的程序，都不对头嘛！”
“主体、程序？你是说……”我实在听不懂她的意思。
“文采，这件事既然是你们发起的，就应该由你们起草报告。现在，你们躲在后面，怎么让园林处递来这么个报告呢？”
“一买一卖，反正都是为了那栋楼。谁打报告还不一样？”我毫不在乎地说道。
“不一样。”她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是你们打报告，我就要考虑你们的办公需要问题；而园林打报告卖楼的理由，是缺乏经费、工人没钱开工资的问题。这件事，不在我的考虑之内。”
“为什么？”
“因为，园林处经费缺乏，可以去找财政局要。为什么要卖房、卖地来解决经费困难？再说，那栋楼、那片土地，属于国家所有，它园林处根本就没有权力出卖。”
“如果是作协起草报告呢？是不是就有希望解决？”
“那要看市领导怎么看待你这个作协了。”她歪着脑袋，强调说，“如果市领导看重你们作协，把你们当成机关部门看待；让你们进入政府机构编制序列。那我不但要积极为你争取，还会让你一分钱不花就能把这栋楼拿到手。”
“谢谢江局长！”我对她的慷慨感到有些意外，不住地点头称谢。
“可是，如果市领导根本不把作协当回事儿，仍然把你们当成民间团体看待。你们的办公地点问题就只能自己解决，政府不会理睬你们。那样，我为什么要同意你的报告？我没有这个义务嘛！”
“你是说……”
“现在，你们这个作协，性质还没搞清楚，怎么到社会是办事情？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行嘛！”
“你的意思是……下一步，我……”
“嗯，看在同学的情份上，我提醒你，马上去找市长，为作协申请编制、申请经费。如果你们进入了机构编制序列，经费纳入财政预算。我保证，今后的事儿一帆风顺！”
她刚刚说到这儿，墙上的挂钟像是配合她似的。“当”的一声敲响了。
我看她拣起了放在桌上了手表，看了看。
她这个动作无疑是在提醒我：时间到了！
是啊，我花钱购买的时间到了，按照市场交易原则，我应该退场了。
“谢谢江局的提醒。”我站起来，微微点点头，以示谢意。
可是，我觉得就这样走出去还不满足，我为什么不能再延长几分钟？难道我这同学白当了？
“还有什么事儿不明白？”她看出我要延迟退场的样子，急不可待地问道。
“这种事儿，为什么要去找市长？找别的领导不行吗？”
“因为，市长是幽州市机构编制委员会主任。增加机构编制，只有他那一支笔签了才算数。”她冷冷地告诉我，脸上立即出现了催促我“快走”的神色。
“江局再见！”我立刻意识到，尽管我们是同学，我们办事也是靠金钱来做润滑剂的。这一点儿买来的时间，谈到这个份儿上已经不容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