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先祖佑我青云直上 -- 42白玲儿的第一次警告

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里非常闷热。我觉得身上汗津津的，就脱了衬衣、背心，搭在车把上，然后对她鬼谲地笑了笑，意思是，你要是热，也可以脱衣服。白玲儿轻轻捅了我一下，嗔怪道，你这人真坏，那一年在这玉米地里，你就是借口热，鼓励我脱衣服，才让你的臭手摸了我。

一想起当年的往事，我不由地产生了一丝冲动，就央求她坐下来休息休息。于是，她停下来，与我坐在了那条用来灌溉的垅沟上。

远处有蛙声传来，身旁是散发着甜腻香味的庄家气息，头上顶着明净的星月，我们说着天，说着庄稼，说着人和事。说了一会儿，我们就想做点儿什么事儿了。

昔日“第一次”的回忆帮助了我。我重复着当年的动作，先是轻轻揽住了她，吻了她，然后将手探进了她的胸脯，轻轻抚弄起了我喜欢的那个好地方。忽然，白玲儿掀起了自己的裙子，就势躺下，接着又躬起双腿，将里面的小裤衩退下，接下来就拉我过去，让我伏在了她的身上……

说实在的，我并不太想这样做，也不怎么疯狂，甚至还有想拒绝的意思，但是一旦上了她的身，我的雄性被激发，节奏就异常强烈地动作上了。我觉得这样很不错，她那剧烈的喘息声和快活的呻吟声也证明了她的欲望。没过多大一会儿，我们就一同发出了极端满足的喊叫的叹息声。在这种环境之下，这种事不可能做太久，但是我们的感觉却是好极了，至少是迥异于往常在家里的床上。这时候，我忽然看见了她满眼的泪水，就问道，白玲儿，你怎么了？没什么。她说。

你觉得这样不好吗？我又问。

好哇！她说道，这是在城市之外，房间之外，床铺之外，星空做被，大地当床，再重复一下当年初恋的第一次。多好哇！

玲儿，刚才，我又闻到了你身上的薄荷香味儿！我说。

怎么，在家里做爱时，你没有闻到吗？

除了第一次在这玉米地里闻到，以后，很长时间没有闻到了。

混蛋！她突然粗鲁地骂了我一声，嗯，你告诉我，是不是与文联那个白花儿搞上了？！

她并不了解栢花儿，连她的姓都说错了。

哪儿的话？我急忙辩解，我们只是工作上有点儿联系，别的，什么也没有。

“胡说，那女人那么风骚，天天穿得又露又透。岂能不勾引你？告诉你，以后离她远点儿！”白玲儿像是敲山震虎般地教训了我来，“我听说，她现在正勾引你去文联呢。你可不要上她的当。咱在执法局干得好好的，何必去那个穷地方？如果你让她数学迷得花了心，弄出什么丑事来，你一辈子的前程就完蛋了！”

“白玲儿，请相信我对你的忠诚。”我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去不去文联，是市委组织部安排的事儿，如果让我去，我不去也不行。不过，即使我去了，也是为了干事业，与那个栢花儿毫无关系！”

“嗯，但愿你说的是真心话。”白玲儿擦了擦眼泪，依然是一副委屈的样子，“，第一次与你在这儿干，不过是流点儿血。今天旧地重游，你却要让我流泪！，你要是与别的女人有染，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这时，我才知道，白玲儿为什么买了鲍鱼送到我们家，又为什么邀我骑自行车来到这当年的风流之地。

可是，就因为她的警告，我要断绝与栢花儿的来往吗？—

我知道，自己肯定做不到。因为，我自己清楚，只要选择了文联，我就离不开栢花儿了。以后的事情，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栢大强和岳进、孟浪回到幽州是2009年了。最早，他们是在海南搞了一家皮包公司。后来房地产热起来，他们又转而零敲碎打地干些卖楼花炒地皮之类的事——当时海南的无数房地产公司并不是真正做买卖的商人，而是图纸、批文和地皮的击鼓传花的炒家，一夜暴富的神话多半就是在这些人中间产生的。一九九三年四月，海南房地产暴热的时候，有一天中午，岳进、孟浪在东亚大酒店，两个小时之内在一间名叫“巴黎”的豪华包厢与甲公司的人叮叮哐哐撞了一阵子酒杯，又转到隔壁一间名叫“纽约”的豪华包厢与乙公司的人叮叮哐哐撞了一阵子杯，这样背靠背的觥筹交错之间，一滴滴酒从嘴里溢出，尚不及流到下巴上，就已经炒完了一块位于龙坤南路的地皮，空手道赚进了三百万。事后，岳进、孟浪喷着酒气对他说：这哪里是赚钱啊，明明是在制造赚钱的神话！栢大强很后悔没有同两个兄弟一起去吃这顿中饭，这倒不是怕那三百万里没有自己的一份，而是懊恼自己没胡亲身经历这样一种戏剧性如此强烈又如此刺激的人生瞬间。孟浪很是乐观地开导他说：这事儿以后还多着，机会有的是，每分每秒，海南！再过两个月，如果孟浪还说这样的话，那就不公不是乐观，而且也不是聪明了。

那三百多万没有分配，当然是落在他们公司的帐上。孟浪的乐观也是三个人的乐观。除此之外，三个人还看上了东方市的一块地皮，打算吃进来再转手出去。 这三百万再加上以前赚的一些钱，正可以做那块地皮的定金。三个人当初都是幽州保安公司的员工，他们租了同一间房子，朝夕相处，很是合得来，一九九二年初又一同辞职去了海南，起因是栢大强的一位表哥由市政府下属的经济协作公司派到海南去成立一家什么生意都干的子公司。表哥劝栢大强跟他一起下海，栢大强被轻易说动之后又以同样的轻易说动了岳进和孟浪。于是三位情同手足的好友就一齐向保安公司辞了职，把关系挂在市人才中心，同那位很有背景的表哥一起到海口来了。干了半年，觉得这儿真是太好了！只要你不愚蠢，就能看到每棵椰子树都能掉下银锭来！三个于是同表哥“拜拜”，在海滨大道租了两间写字楼，办起了自己的公司，名称是“幽州农工贸公司”。

这时，“幽州农工贸公司”的原始积累已经近500万，如果这回抓住了机遇，翻番到两三千万应该不成问题。东方市那边的人吃了幽州农工贸公司”足够多的甜头后桌子一拍，爽快地做了允诺。定金当然要立即打过去，因为目前闻风来吃这块地皮的公司远非三两家。看此情景，这次又要稳稳的不是赚钱而是要制造赚钱的神话了。合同签约后三个人开着一辆“桑他那”车回到海口喝了一顿痛快的酒。耳朵里都是风的一路上都大喊大叫这回要把这辆“桑他那”弃了，换一辆进口的“奔驰”。三个人都醉了。这不仅仅是因为灌了太多的酒精，而是未来的刺激帮诱人了。

不过，中国的事情总是“计划不如变化”，就在“幽州农工贸公司”把风赚到手的500万作为定金打到东方市两个月之后，形势发生了谁也料想不到的变化。在这两个月之中，有好几家实力巨大的公司来找他们，要求转让那块土地，有一个公司的出价是2000万，另一家公司听说了这个价钱之后开口就在那个价上增加了800万。就是说“幽州农工贸”这时只要出手，就轻而易举地制造了500万在一个月内变成2800万的神话。栢大强鼻尖上冒着幸福的汗，一连说了四五声他真他！岳进、孟浪也说了一些辞不达意的话，来表达内心的亢奋。但是三个人冷静下来又觉得这块地的价钱还在日日飞升，现在扔出这个聚宝盆还为时过早。再忍两个月吧。再忍受两个月，我们就会发更大的财啦！然而根本不需要两个月，一个月之后中央就下来了大杀泡沫经济的强硬红头文件，各银行限期收贷，房地产全面整顿，海南的房价一夜之间骤然退潮。那些个早些天顾盼缠着他们要那块地的巨大房地产公司的人以及夹着意大利真皮包开着林肯或者宝马车不断窜来的炒家们连鬼影子都见不着了。这时栢大强鼻尖上的汗就一丝一毫也不代表幸福了。赶快脱手！岳进说，越快越好！孟浪跳上那辆“桑他那”连边门没关紧就朝东方市疯狂了一般地驰去，一面开车一面神神叨叨地呢喃着：白花花的银子眼看着变成他水啦……

制造神话的年代结束了，东方市那块地皮终于窝在了他们手里，直到南方经济复苏，那块地皮也恢复了自己真实的价值。经历了这番大风大浪，他们又转战广州、上海，直到回到家乡的省城，当他们一个个腰缠万贯回到幽州故乡，已经是2009年春天了。

认识他们的人，从他们变得黑黑的脸膛上看到了一种沧桑感和疲惫感。反过来，他们看到他们从前交往的家人、同事和朋友，看到了他们脸上的庸常、漠然，没有变化以及随遇而安，就有一种曾经沧海的英雄感叹。不管怎么说，有一种那样的大起大落的人生经历的人和没有那样经历的人是完全不同的，别说是观念不同，处世态度不同，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不同。我第一次在政府宾馆的包厢里见到栢大强，就觉得他的表情与幽州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叼着烟不点火，比一根接一根抽烟的政府宾馆总经理还要潇洒和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