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先祖佑我青云直上 -- 40当了主席的感觉
中国的事情向来承认既成事实。我这个作协主席，虽然没有经过法定的选举程序和正规的审批手续，但是，既然作协的理事们都这么认为，我在他们心中也就真的成了作协主席，要考虑作协发展的事情了。
促使我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就是宴会之后接踵而来的电话们：
“解局长，感谢你今天的款待。”丁子老师首先打来了电话，“我告诉了栢花儿，让她快点办理任命手续。嗯，有你在作协坐镇，作协今后就会出现新局面了。”
“解局，谢谢谢谢。今天让你破费了。”另一位副主席也打来了电话，我听出他是那个年纪稍大的秃顶副主席，很能喝啤酒的那位。他吹捧我说“现在，幽州文学界终于出现了新星，可以名符其实地担任作协主席职务了。嗯，说实在的，那个丁老头，凭什么能当上主席？就因为当年他是市重点中学的校长，有经济实力，论创作，他什么作品也没有，说到天，只能算是个优秀的语言教师……”
“混蛋！”我心里骂了一声，这个人真不要脸，丁老头刚刚卸任，他就这么糟蹋人家，也太不仗义了。再说，丁子老师虽然没写出轰动社会的作品来，到底还培养了那么多学生。你这个老秃顶，又写出什么来了？将来我一旦说了算，先淘汰了你这个小人！
接下来，又是几外副主席、理事打来的电话，内容不外是感谢今天的酒宴，再就是吹捧我多么多么有才，多么多么有实力，当然，也有人提了一些工作建议，他们共同强调的就是：作协要搞好，必须先抓钱。至于如何抓钱？谁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
这些电话给我的印象就是：作协真的很差钱，这些所谓的作协副主席，艺术上毫无成就，文化经营上也是弱智。一席酒宴，就让他们这样感激涕零，可见他们的社会地位是何等低下？当今，文学边缘化了，作家们的人格怎么也一落千丈了呢？
最后一个电话，却引起了我的警觉。这是那个《幽州日报》的“名妓”打来的。
“解局你好，我是报社文艺部的花红。嗯，虽然你当上了作协主席，可是，我还是喜欢喊你解局长。作协主席算什么，不过是一个乞丐帮的帮主！作协的日子难过着呢！以后你就有体会了。”
“花红记者，”尽管不知道她将要向我说什么，我还是引导她说正经话，“对作协的工作，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哦，建议？我还没想好。但是，解局长，抓作协的工作，不能轻视文学园地呀！”
“文学园地？你的意思是……”我觉得她的话倒是谈了一件正经事，继续问道。
“哦，解局，你知道为什么全市的文学作者都尊重文联？因为文联办了一本杂志，《幽州文学》。这是本市作者发表作品的首要选择。”
“哦，继续……说下去。”
“不过，前些年，上边整顿文学刊物，市一级的文学刊物统统被砍掉了。市文联失去了这块阵地，就没有手段联络作者了。所以，文联、作协门前才出现了冷落的现象。”
“可是，我听说，文学刊物的审批权在省新闻出版局，要恢复它，很难啊！”
“审批权不是在省出版局，而是在国家新闻出版署。要想恢复刊物，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儿。”她像是摇起了头。像是强调这件事情的难度。
“那……怎么办？”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没有文学刊物，文联就没有凝聚力呀。这是个大问题。
“嘻嘻，文联没刊物，可是，报纸有文艺副刊呀。”
哦，这一下子提醒了我。报纸的文艺副刊，影响面比杂志还大。我在学生时代创作的很多诗歌、散文，都是在《幽州日报》文艺副刊上发表的。
“你的意思是……”我探求着她的高见。
“解局，你应该与我们的主编谈一谈，由作协与报社联办这个副刊。今后，凡是副刊发表文学作品，一律由市作协推荐。这样，作协的路子就宽了。今后，那些文学青年就不会低三下四地去谄媚那些编辑，而是要求助于你这位作协主席了。”
“哦，好主意！”我不知道她这个建议后面是否还有个人目的？但是，她说的这件事，还是很有道理的。可是，现在报社是正局级单位，那些主编、副主编都是热点官员，他们都靠着手中掌握的版面送人情、收红包呢，我一个穷溲溲的作协主席去和他们协商工作，人家会答理你吗？
“嘻嘻……”名记的言语里开始了轻佻的语调，“如果你以作协主席的名义来谈，他们肯定不理你。可是，如果你以执法局长的身份出现，他们就不敢不尊重你。主席，照我说的去做，你一定会成功！”
这口气，立刻让我想起了另一个女人。她是栢花儿，我们谈事情，她总是强调“你要听我的。”这个花红，与我并不熟悉，怎么也用了这种下命令的口气呢？是不是文艺界的女人对领导都这样，习惯于撒娇和讨好？
“不过，我有个问题，请你主席大人考虑一下……”说到这儿，她像是有不好意思了。
“请讲。”我并没想到她会说出什么让我难堪的事情来，就催她快说。
“哦……不好意思，过去，报社文艺副刊的编辑，都要担任市作协副主席啊！”
哦，我一下子听明白了，她是在要我封官啊！
“这件事……”我想了想，没有贸然答应，“我可以考虑。”
为什么我对她这个要求不敢许诺，因为，我还不了解她的情况。这件事，我要与栢花儿商量一下，看看她是什么意见。
撂了她的电话，我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司机在催我：“解局，别的局长都下班走了，你走不走？”
哦！我抬头看看墙上的电子钟，5：30了。光顾着接这些人的破电话，连下班都忘记了。
由于这些日子风平浪静，没什么执法任务，我平常都是5：00准时回家吃饭，稍微晚了一点儿，家里就以为出了什么事。我一进门，看到父母已经吃饭了，特别让我感到意外的是，白玲儿也坐在了我家饭桌上。
“怎么回来晚了？是开会了吗？”白玲儿像是做了家庭主妇似地问道。
“没开会。”我摇摇头，“接了一通电话，就晚了一会儿。”
“文采，白玲儿给你买了鲍鱼！快，坐下吃。”父亲举起小酒盅，一惊一乍地说。
鲍鱼、鱼翅，在公款消费的酒席宴上不稀罕，但是，摆上老百姓的餐桌，可就不容易了。白玲儿今天能把鲍鱼买回来送到我们家，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或者是有了什么想法……
“文采，吃吧。”白玲儿给我拿来了吃西餐专用的刀、叉，把那盘鲍鱼推到我面前，告诉我：“这是澳洲深海的鲍鱼，宾馆新买进的，我买了点儿，你尝尝……”
我拿起刀叉，将一支肥大的切为鲍鱼四份，一份叉给父亲、一份叉给母亲，另一份叉给白玲儿，然后才叉起自己那一块慢慢品尝起来。
“文采，来，喝一盅。”白玲儿举起自己面前的酒盅，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不喝点儿酒，这鲍鱼岂不糟蹋了？”
“白玲儿，谢谢！”我举起了酒盅。
“谢什么，快一家人了。还这么客气？”白玲儿说着，脸上露出一片红云，接下来，她又举起酒盅，冲我父亲母亲摇一摇，说道：“伯父、父母，我敬你们二老一杯酒。”
“好啊！”看到白玲儿这么讨好自己，父亲、母亲高兴的举起了酒盅。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完了饭，接下来就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可是，白玲儿突然提出，要我跟她出去一趟，说是与我一起到河景园林码头去划船。
“去吧去吧！”听了白玲儿的话，父亲母亲生怕我不去，一个劲儿地督促我：“你们这些日子都忙，很长时间不在一起了，去吧去吧！嗯，注意安全，早点儿回来！”
出了门，白玲儿和自己有父母打了个招呼，她父母也同意我们出去，也是嘱咐我们要早点儿回来。
来到楼下，我想叫一辆出租车，白玲儿不同意。她说要找一找学生时代的感觉，非要我与她骑自行车去不可。
时令已经是初秋了，天气还有些闷热。白玲儿带我来到小区的自行车棚，租用了两辆自行车，骑着向河景园林方向而去。
幽州虽然不是什么大城市，由于这几年建筑了不少高楼大厦，城市也显得很大、很深，我们家又住在市中心位置，想骑车出城并不那么容易。为了照顾白玲儿，我几次提出打一辆出租车，但是白玲儿却说，骑自行车出去才有意思呢，学生时代，我们不是常常骑自行车出去吗？
话是这样说，但是我们骑到大桥边的时候，我发现白玲儿有些气喘吁吁，像是累得不行了。而且，自从考入执法局，我就没骑过自行车，骑了这一阵子，也觉得累了。就对白 玲儿说，咱俩找一辆出租车吧，把自行车放后面。
不，白玲儿很柔韧地坚持道，既然我们已经走这么远了，就继续前进吧！
过了大桥，城市算是出来了，可是城外也是柏油马路，到处也有围墙，或者是有烟囱的工厂，再就是一片片的住宅小区一点儿也找不到幽静的地方，找不回过去郊区村落、农庄的感觉。
我们寻寻觅觅，七拐八拐，终于驶入了一片开阔地，看见了一片玉米田。
“嗯，骑不动了！”白玲儿终于承认自己不行了，下了车，开始推着走。
月亮出来了，我也下了车，沿着一条玉米中的羊肠小道，朝深处走去。我这时觉得有点儿怕：这种地方，出现个蒙面人怎么办？我手里没带那条警棍呀！白玲儿却显得十分从容，壮着胆子对我说：怕什么呀？你忘了，咱们念中学时，到农村同学家帮助秋收，从这条道上走回家的？
是的，我想起来了，是有那回事。就是在那一天，我们在这玉米地里有了第一次拥抱、接吻和少男少女间肉体的亲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