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先祖佑我青云直上 -- 22 奇志女怀揣复辟梦
对于文化局长提出的合并方案，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许由敬都应该坚决抵制才是。即使是上面定了的事，小胳膊扭不过大腿；也应该在表面上反抗一番；至少是放放话、发发牢骚、闹闹情绪，也算是对得起岳父的一场栽培。可惜，由于京剧团多年受文化局管理；许由敬对文化局长一直存有敬畏之心；早就忘记了自己这个职务与文化局长是平级，是兄弟部门平起平坐的关系。加上市委宣传部的部长一忽悠，说这样合并后他可以担任文化局副局长，就将岳父的嘱托丢在了脑后。后来，竟连一丝一毫的抵抗都没有表现出来，一下子就同意了这个方案。这样，文联在名义上是与文化局合署办公，实际上成了文化局的一个下属部门。而且，政变成功的文化局长对投诚过来的许由敬主席毫不客气；原来许诺的副局长没有兑现，只给他安排了一个有职无权的党委副书记。当时，身体虚弱的栢老听说了这件事，拿起电话就大骂了宣传部长一通。可是，宣传部长却笑嘻嘻的告诉他：“这是你女婿同意了的。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为此，栢老唉声叹气，病情加重；后悔不应该让这么个败家女婿接自己的班。在病床上，他愤怒之极，将女婿训斥了一番；临终时，只向市委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将自己大学毕业的外孙女栢花儿安排到文联工作。并再三嘱咐外孙女儿：一定要瞅准机会，将文联的建制恢复起来，继承他的未竟事业……
栢花儿在外公去世后受到市委领导特殊关照，被安排到了文联机关。开始，她非常高兴，觉得自己成了一名机关干部，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可是，慢慢的，她发觉得事情有些怪：文联机关的干部与文化局机关的干部相比，就像是寄人篱下的二等公民，处处受歧视。每逢过年过节干部搞福利，文化局的干部与文联的干部差别极大。文化局机关的人既分奖金又分礼品；文联机关的人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为此，栢花儿与几个老文联的机关干部曾经上告到市委宣传部；宣传部却要他们工作为重，不要计较个人得失。市直机关开运动会，买的运动服也分三六九等。文化局的运动员发的是名牌运动服；文联的运动员穿的却是从地摊上买来的处理品。后来弄得实在是不像话了，文艺界一些人到市委直接找领导反映问题。据说市委领导批评了文化局长，还说如果再不搞好团结就将文联机关再次从文化局分离出去，这一下文化局长学乖了，在福利问题上注意了一碗水端平。但是，在其他实质性问题更加大了歧视的程度：譬如，在干部提拔职务上，每次提拔的干部都是文化局机关的人；而文联的干部却是十几年一贯制，原地不动。为此，文艺界的一些人开玩笑，说文联机关干部过的是“亡国奴”生活，文联不独立，文艺界的人就永远别想翻身得解放。最让人气愤的最近一次公务员涨工资。文联机关本来应该与文化局同时涨工资。可是，由于文联人少，没有专职的人事部门，涨工资的事儿就给撂置起来；等到文化局的人已经开新工资了；文联机关涨工资还没有动静；后来，他们找到文化局长询问。文化局长竟然说：“这次涨工资是行政编制的公务员涨工资；你们文联是事业编制，只是参照公务员管理；这次涨工资没你们的份儿。”这样，文化局人事处报涨工资名单时根本就没报文联的数。为这，文联机关的人闹到了市政府，人事处才慢腾腾地办理了涨工资的手续。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栢花儿对文联彻底失望了。为了证实自己的公务员身份，她在这次公务员考试中就报了名，并参加了笔试；想以此证明自己的水平和能力。可是，在进行面试时，惠局长一看她的资料，就对她说：“你已经是公务员了，没必要再参加录用考试了。”栢花儿讲了自己的遭遇，惠局长笑笑说：“你们文联机关虽然是参照公务员制度，但是，你们可以享受公务员应当享受的一切待遇。如果文化局的人再胡说八道，你们就来找我。”所以，栢花儿进了面试考场，就让惠局长给打发出来了。
“哦——”听完了栢花儿的叙述，我不由地长叹了一声，“真是想不到，文联……竟有这么多的故事！”
“文采，我今年讲这么多，不会吓着你吧？”她呷了一口咖啡，担心地望着我。
“吓着我？怎么会？”我摇起了头，“我只是感慨这人间冷暖，世态炎凉，怎么在这市直机关里也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呢！”
“文采，听了我的话，你不会后悔吧？”
“后悔？后悔什么？”
“后悔报考了文联这么个乱地方呀！”
“不会。”我断然否决了她的猜测，“不过……”
“不过什么……”她依然担心着。
“我觉得，你这位办公室主任，像是有一股侠气。嗯，告诉我，你是不是盼望……”
“是的，我现在身在文化局办公楼里，心里却怀揣着文联复辟的梦想。我总是忘不了外公的那一声嘱托。我常常梦见文联脱离了文化局，搬进了河景园的那栋庭院……你，愿意帮助我实现这个梦想吗？”
“当然。”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感觉让我脱口而出。虽然，现在许诺这件事还早了些，可是，不说是为了别的，就算是为了文联能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阵地，就算是为我敬仰的栢老前辈，我也应该拼力一搏。
“谢谢你！”她心情激动地握紧了我的手，接下来又显得忧心忡忡：“可是……文化局长不好惹啊，他是幽州政界的老油条了。尤其是在文艺界，他的势力盘根错节，很不好对付。再说，市委宣传部是他的后台……市委宣传部长是市委常委，遇事总要替他说话。”
“哦……”听到这些，我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人家好不容易把文联这块地盘抢到自己手里，现在你要人家拱手相让，谈何容易？！
“其实，现在这些政府官员无论表面上怎么强大，也改变不了他们腐败的根基，这些人，只要你与他们较真章，一摧即垮，我最担心的……是那位老女人发坏！”
“老女人？谁？”
“就是那位专职的文联副主席，齐友凌。”
“齐友凌？她是何方神圣？”
“这个人，原来是市委宣传部文化处的处长；因为与部长通奸有功，部长为报答她肉的奉献，就准备将她提拔为文化局副局长。可是，这个老女人野心大得很；她不甘心卖了一通肉就只当个副职，她想的是当正职，抓实权；宣传部长无奈，就让她担任了专职的文联副主席，哄骗她将来文联独立时她可以当主席。这位老女人，真本事没多少，勾引男人却是非常专业，她依仗自己与宣传部长的特殊关系，来到文化局楼里就处处与文化局长争权，坚持文联的事儿自己说了算。文化局长本来瞧不起她这种人，后来，慢慢地也让她腐蚀了……现在，文联的大事小情基本都是这个老女人说了算；连作梦都想早日成为文联的‘一把手’；如果文联真的独立了，她岂能把位置让给你这个年轻人？”
“这种不走正道的人，成不了大气候。”我用极其蔑视的口气说道。
“道义上是这样说。可是，现实并不如此。你看，人家现在活得多潇洒啊！上班迟到早退，没人敢问。下了班就陪文化局长进出高档娱乐场所。连文化局那些副局长都羡慕她呢！”
“她越是这么干，下台就越快；我就不信，市委将来会重用这样的人？”我用拳头敲了一下桌子，似乎正义和未来都掌握在我的手里了。
“好的，文采，看到你有这种魄力，我真希望你能够成功！谢谢你。”她衷心地祝愿着我的成功。
“我更要谢谢你。你为我的答辩提供了这么多活生生的资料。真的谢谢你！”我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可是，就在这即将结束谈话的完美时刻，突然门外有人喊了一声：“白玲儿姐，你这么早就来接班了？”
白玲儿？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脸上一悸，立刻呈现了一副担心的面容。
“怎么？你现在就这么惧内了？”栢花儿看见我的样子，立刻笑了起来，“我们两个不过是在这儿公开谈话，你怕什么呀！将来，你真的当了主席，还得和那些女艺术家单独约会呢，要是那样，她还想吃了你不成？”
“栢花儿，我们走吧！”我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这种时刻，我实在不愿意让白玲儿看到这个场面，误会了我们。
“嗯，我们走！”她果断地站立起来，随后拎起自己的小坤包，骄傲地昂起头，并肩与我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