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先祖佑我青云直上 -- 第19章 栢氏后人痛说文联史
“败坏？你是什么意思？”我一下子惊呆了，“你是说，你们后辈没有写出作品来，愧对老前辈？”
“不是这个意思。”她摇着头说：“我的外公，不光是一位作家，他更是一位推动文化事业的活动家，他在任之时，盖了这栋楼，修了这个宅院；创建了这处文化圣地。可惜，他老人家苦心经营的这一大摊子事业，竟让我爸爸给出卖了！”
“出卖？”我更惊讶了，“花儿，你怎么这么说你的父亲？”
她的父亲，姓许，过去是幽州市京剧团著名的小生演员许由敬，后来官至京剧团长；大概是因为他特别优秀，栢老前辈才将自己心爱的女儿嫁给了他。后来，听说他当了文化的领导，是幽州市的知名人物呀。
可是，他怎么成了出卖岳父事业的不孝子孙呢？
这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栢花儿的父亲既然姓许，为什么她不随父亲的姓，却随了外公的栢姓呢？难道这栢家家族之内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内幕纠纷？
“文采，你想听这些事情吗？”她突然改变了对我的称呼，直呼我文采了。
“如果这其中牵涉到文联的历史，我当然想听。”我点点头。
“可是，这么机密的史料……”她抬头望了望眼前这片荒芜的园林，不满意地说：“难道你就在这儿听？”
我看看周围的环境，的确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况且，对于我们，这是一次很重要的谈话呢！
“好，我们去市内。找一家幽静的咖啡馆！”我立刻拿出男子汉的派头。
“去酒巴也行。”她悄悄向我做了鬼脸，“酒后的人才会畅所欲言呀。”
酒巴？我想了想，幽州这个城市实在没有高雅一点儿的酒巴；如果找一个谈话的地方，只有去政府宾馆开酒巴间了。
“好吧，我们打车去政府宾馆。”我拉着她的手，走出了荒落的院子，奔桥头而去。
温柔的光线，深色的木桌木椅，桌子咖啡杯中那一支细柄的不锈钢勺……偶尔，你会听见砂糖翩然撒落的声音，这种氛围，像是将我们带入一个遥远的世界……
音乐一直不断地响着，你觉得它亲近又虚妄……
穿了蓝白相间制服的女服务员走过来，为我们送来了一盘糕点，这是咖啡消费者必须的花费。
“请问，白玲儿在吗？”来到政府宾馆，我们原来是想去酒巴的，因为那儿实在是太乱，所以，又改在了咖啡厅。看到这儿幽静的环境，我突然想起白玲儿就在这儿上班，立刻觉得自己面临了一种危险：我们俩在这儿喝咖啡，万一被白玲儿发现了，我怎么向她解释？这些个服务小姐，说不定就有人认识我；如果她们向白玲儿告状，我岂不是难以自圆其说？干脆，我就直接问白玲儿在不在吧！
“白姐……她是下午四点的班。”小姐告诉我。
噢！我这才想起白玲儿是夜班。看来，人一紧张，就会健忘了。
“白玲儿是谁？”一看我打听白玲儿，栢花儿问道。
“我的邻居。”
“呵呵，邻家女孩儿？”她微微一笑，“一定是位大美人吧？”
“你怎么知道？”我并不想否认这一点。
“呵呵，凡是能来政府宾馆上班的；肯定是美貌小小姐。不然，怎么能得了这么个高消费的殿堂？”
“是的。”我点点头，“她是从上万个报名者中选拔出来的。”
“你们是朋友？”她又问。
“嗯。”我再次点头承认。
“呵呵，我以为你只是个关门读书的呆子呢！敢情也懂得风花雪月啊！”
“哦，饮食男女嘛。别忘了，这是一个开放的时代。”
“是啊！如果当年的男女关系也这么开放，我妈妈就不会嫁给爸爸；以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她感叹了一声。
“哦……对不起，栢花儿主任，你不是要给我讲文联的历史吗？”
“是啊。”她像是如梦初醒，想起了我们应该进行的事情，立刻张口说道：“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了解幽州政界的几大巨头是谁吧？”
“当然知道。”我立刻回答：“按照政界的编制序列：市级党政机关为市委、政府；人大、政协。那么，市委书记、市长、人大主任、政协主席，应该算是政界四大巨头了吧！”
“回答正确。”她赞许地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可是，在解放初期，幽州市政界只有三大巨头。”
“三大巨头？”
“是。这三大巨头就是：市委书记、市长，还有……文联主席。”
“文联主席？”我立刻摇头了，“文联不过是一个人民团体；级格最高也就是正局级。文联主席怎么成为政界三巨头之一呢？”
“是啊，一般来说是不会的。可是，当时，由于我外公的能力和巨大影响。他就成了政界的三大巨头之一。”
“能说说具体情况吗？”
“解文采，你知道幽州市委、市政府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当然是解放后。全国解放、幽州解放，才有可能成立地方党委、组建人民政府啊！”
“是的。在幽州，市委、市政府皆建立于解放后；唯独文联，却成立于解放前。1949年9月，幽州市文联就成立了。”
“当时还没有市委，谁指示成立文联呢？”我依然怀疑着。
“中国文联呀！”她接着说下去，“中国文联成立于1949年7月，并与其它组织发起、成立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商建国大事。我外公当时参加了中国文联第一次代表大会；并按照中国文联的指示，组建幽州市文联，成了中国文联最早的团体会员之一。”
“你外公，凭什么参加了第一次文联代表大会呢？当时，代表资格审查很严格呀。”
“我外公的代表资格是郭沫若老前辈特批的。因为外公的那部长篇小说出版曾经受到了郭老的支持。所以，他就成了地方作家的一名特殊代表。”
“外公真荣幸。”我感叹了一声，“当时，能成为第一次会议代表的人都是国家文化界的名流啊！”
“所以，当时幽州的政界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格局：幽州市委受省委领导，幽州文联却是受中国文联党组领导。当时，中央的很多重要信息，都是我外公首先知道，再转达给市委、政府的领导；所以，那时候，书记、市长都尊称外公为老前辈。逢到重要场合，外公总是坐在重要位置上。”
“哦，我明白了。”我突然想起了导师曾经给我披露的一段史料：幽州市的文联主席，曾经兼任过政府副市长；原本是要兼任市委副书记，由于考虑到文联是市委宣传部领导下的单位，这样兼职与宣传部长不好协调工作关系，于是就兼任了副市长职务。
文联在幽州历史上的独大现象，是一种客观存在，也是栢老一人的威望、才华形成的特殊现象。可是，这种格局不能延续下来也就算了；现在怎么弄得文联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呢？起码，应该保持文联的局级单位格局呀！现在，文联这么惨，几乎成了文化局的下属部门了。这与历史上的辉煌相比，反差也太大了！
“造成这种局面，主要是怪我爸爸……”栢花儿再一次提到了她的爸爸。
“怎么能怪你爸爸？”我疑惑不解。
“当然怪他。”栢花儿看到我怀疑的目光，就慢慢讲起了这段公案：
“文革”时期，幽州市的文联与其它城市一样，都被迫解散了。“文革”结束，市里恢复了文联建制，栢老前辈依然出任文联主席。由于当时提倡干部“四化”，加上栢老在“文革”受到迫害，身体不好；就申请退出现职，让贤于年轻人；当时，许由敬是市京剧团的团长，又是文联下属协会——市戏剧家协会的主席。论艺术水平和知名度都适合担任文联主席。为此，栢老就来了个举贤不避亲，向市委推荐了自己的女婿，期望他能继承自己的事业。这一推荐当然得到了市委的批准。不过，这位许由敬只在艺术上拔尖，在政界却不懂得为官之道；他刚刚当上文联主席，就遇上了机构改革；为了完成机构精减任务，与栢老积怨多年的文化局长就向市委宣传部提出将文联与文化局合并，在一个大楼里合署办公。按道理，作为文联主席的许由敬应该坚决反对才是。因为这不仅会让文联失去自己的地盘，而且他本人也要丢掉岳父赐给他的官职；丢弃岳父给文联创下的那一份家产和事业。还有一点就是，由于工作上的关系，岳父与文化局长在政坛上“斗”了多年，那个文化局长一直对岳父怀恨在心。他们提出这一方案，很明显就是要趁机“吃”掉文联，将全市的文化管理大权抓到自己手里来。这样，作为栢老的后辈和继承人，对这种带有侮辱性的合并方案就更应该顽抗到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