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先祖佑我青云直上 -- 第17章 栢花儿陪旅荒凉景
“谁说带你来看河景了？”她歪起脑袋反问着我；接着手儿往前一指，说道：“我带你来，是让你见识一栋古老的建筑。”
“古老的建筑？”我抬起头，四处观望着，这儿空空如野，哪儿来的建筑？
“喂，傻子，你往那边看……”说着，她的手儿往前面一指。
果然，我看到了一面粉墙后出现的一个破破落的院落，经及院落里那栋腐蚀得没有模样了的红砖绿瓦。
“哦！恁好处教颓堕！断烟中见水阁摧残，画船抛躲，冷秋千尚挂下裙拖。又不是曾经兵火，似这般狼籍呵，敢断肠人远、伤心事多？待不关情么，恰湖山石畔留着你打磨陀。”看到这幅颓景，我不由地吟起了昆曲《牡丹亭》中的一段道白。
“呵呵，文采先生不愧为文学硕士，连牡丹亭的念词都背诵来了！不过，后面还有一句：
“好一座山子哩！”我急忙补充出来。
“是啊是啊，丝毫不差了。”她拍了拍手，“不过，这里面可没有什么枉死的美女杜丽娘……将来也不会有开坟还魂的故事。”
“既然没有故事 ，你领我来干什么？”我问她。
“虽然没有故事，却有一段奇冤大案。”
“奇冤大案？”
“是的。”
院落已经很老旧了。墙壁上的石灰剥落得班斑块块的，露出了里边的青砖，显得十分颓废，院门上首的那块石匾还在，石匾上原来像是有雕像，模模糊糊看上去像是和平鸽之类的吉祥物。如今这雕像被蚀掉了，底下的四个隶书大字：“艺术圣地”尚隐约可见，据说那是已故书法大师宏坤的墨宝。栢花儿心情沉重地推开了院门，一进院子，迎面便是两棵法国梧桐树。树干虽然长在院子里，树身对子有一半探在院子外面。阔大的深深浅浅的绿叶，在太阳下为庭院撑出一大片阴凉。梧桐树下，是一湾小小的碧水，浅浅的水边用青砖砌着菱型图案的池壁。这像一个庭院中和养鱼池。在院落繁盛的年月，池里一定会养了金鱼、龟、等珍惜水族动物。再看庭院两侧的墙边，长满了鸡冠和海棠，这些个热闹又惹眼的花儿，像是人工种的，又像是野生出来的，在夏日的花季里让庭院飘逸着一片赤橙黄蓝的云雾。庭院承后是一栋三层大楼。第一层的面墙是粉白色的，与楼檐探出来的鸳鸯青瓦构出了江南水乡宅院的基本特征。墙面开了两个大落地窗，两个窗户几乎占满了墙的面积。只是，目前这两个落地窗早已被毁，窗口像两个黑洞，将一楼内的一切都暴露在外。栢花儿推开了楼门，古老的门板发出了吱呀呀的声音。往里面一看，宽敞的大厅里落满了一地黄黄树叶，这些叶子不用说都是从敞开的落地窗刮进来的，窗前有几株树身弯曲的桃树，风一刮过，桃树叶子就发出瑟瑟的响声来；让人感觉奇怪的是，这大厅的落叶不光是桃树叶，还有一堆堆来历不明的柞木叶子，它们堆在那儿，显示着房子的破败。
“咦，这里面，怎么这么多柞木叶子呢？”我问道，“这楼前也没有柞树啊。”
“呵呵，这房子一破败，园林工人就把这儿当成了垃圾箱，秋后扫的落叶就全堆放到这儿来了。昔日的艺术圣地惨到这个地步，幽州市真是斯文扫地啊！”栢花儿说着，神情显得十分凄惨。
“斯文扫地？”看着她那副凄惨的神情，我不由地发问：“栢花儿主任，请告诉我，这儿是什么地方？”
“嗯，这儿……就是我们市文联昔日的办公大楼。”
“真的？”我听后，一个劲儿地摇头。我真是不能相信，一个市直机关的办公楼，怎么会盖在这荒郊野外呢？
“这有什么不相信的？”她开始了自己的解释：“文联啊，与党政机关不一样。她是从事文学艺术事业的人民团体。她的办公地点应当有文化特色。知道吗？默州市文联的办公楼，就盖在它们市的中心公园里。听说南方有些城市的文联，还把办公楼盖在墓地里呢！”
“哦……”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有些道理。
“办公楼的选址这么高雅，我想，当年，文联的事业一定开展得很红火。”
“那是当然了。”她默默点点头，接着告诉我：“这个一楼的大厅是文联机关的大会议室兼排练厅。各部门办公在二楼。怎么，想上去看看吗？”
“当然要上去了。”听她一问，我立刻迈动脚步，转向楼梯。
可是，看到楼梯的样子，我一下子止步了。
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是木制的。多年不用，早已腐朽，根本就禁不住人的重量；而且，面两层，如果我没看错，早就塌掉了。
“怎么，害怕，不敢上？”栢花儿看到我胆怯的样子，嘻嘻一笑，抢先勇敢地迈了上去；腐烂的楼梯吱呀呀地响着，她毫不畏惧，穿着那双高跟鞋几柴米油盐就蹿了上去。我在下面站着，心里还在战战惊惊地害怕她会掉下来时；她早已站在楼梯转向的缓步台上了。
“上来，来呀！男子汉！”在上面，她的一双手热情地伸了过来。
我立刻吓了一跳，从一楼到缓步台，至少也有五六米的距离和高度，她的这双手，怎么一下子就伸到我眼前来了？
我神志有些迷迷糊糊的，却清楚地感觉到我的手被她扯住，然后是用力往上一拉，于是，我按照她的提示，双脚努力蹬在楼梯靠墙的边缘位置，紧迈几步，竟然就站到了她的面前。
“好！你这头三脚迈得不错！”她鼓励着，又用同样的方式将我拽上了二楼。
二楼的格局与一楼不同，靠近后山墙的小走廊里，冲着阳面开了三间办公室。
“这一间是行政处。”她指着第一间屋子告诉我。
“第二个屋子是组联部；第三个屋子是创作评论部兼编辑部。”她如数家珍地慢慢地指给我看，像是对这儿很熟悉的样子。
不过，一打开屋子门，却让我们觉得十分难堪和尴尬：屋子里实在是太脏，里面虽然没有落叶，却有几堆草；像是老鼠、猫、狗之类曾经在这儿蓄过窝似的，理让人恶心的是这儿每间屋子都有一股尿臊味；第三间屋子甚至摆放了两堆干燥了的大便……
“走吧，上三楼！”我看见栢花儿捂了鼻子，很为眼前的场景感到抱歉。我必须带她尽快离开这个腌拶的地方。
想不到的是，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意外的坚固，栢花儿的高跟鞋使劲地踩在上面，楼梯板不但没有吱呀乱叫，反倒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回响。
“知道为什么这处楼梯比较完好？”她自问自答：“因为，一楼到二楼的楼梯是文艺界的同行来文联办事的。踩得人多；损坏得当然严重。这二楼到三楼，是文联的机关干部到三楼领导那儿请示工作走的；踩得人少，当然要坚固多了。”
“三楼是主席办公室吗？”
“是的。”她说：“当时，三位主席，一正两副，每人一间办公室。嗯，最外面这一间，是专给办公室主任设计的。”来到三楼，她又把各个屋子向我介绍了一遍。
“呵呵，办公室主任室？是专门为领导挡驾的吧？”我想当然地猜想道。
“大概是吧！”她点点头，“当时的文联主席栢老是一位大作家；慕名而来的拜访者特别多。为了不打扰他的正常工作，办公室主任不得不把自己办公室设在三楼。”
看看三楼的几间屋子，损坏的并不太严重；大概是保存的比较好吧，这儿就成了野外情侣幽会、偷情的好地方，走廊里那几个遗落的避孕套就很说明问题。
我很想把眼前这位美女领出这个尴尬的地方，可是，三楼已经到顶，无处可去了。
“这楼里的房间，就这些吗？”我追问她。
“还有……那个四楼。”她用手朝上指了指。
四楼？噢，我想起来了，刚刚走进院子，我就发现这栋一侧最高处是个塔楼，楼顶飞檐斗拱，外形很别致呢。
“这个四楼顶，是干什么用的呢？”
“是让老主席专门写作的屋子。”她解释说：“据说，人坐在四楼，眼前的景色特别美。怎么，上去看看？”
“好，‘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嘛！”我跟着她，再次迈动了脚步。
来到四楼，我不仅欣赏了楼前的波浪滚滚的大河，楼后郁郁葱葱的青山，同时也清楚了这栋楼的位置和风水特征：楼的前面，是一片长满了红的绿的花草的开阔地，一条大河自东向西缓缓流过；楼的后面，是翠绿的青山。
这栋楼，看似不起眼，但是，它背靠大山，前临活水，是一片风水宝地呀！
“当年，是谁为文联选了这么个好地方？”我赞叹了一声。
“当然是咱们的老前辈栢主席了！”说到栢主席，她的眼睛里闪出一份自豪和骄傲来。
“栢主席？是不是当年那位大作家栢长山？”
“嗯，你读过他的作品吗？”
当然，我拜读过他的长篇小说《映山红开遍了山野》，那部小说，堪称是一篇经典巨著。他老人家笔下的幽州，写得太美了！”
我正说着，发现栢花儿的神色变得激动起来，我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抓了她的手问道：“请问，你就是栢老的后代吧？”
她不可否认地点起了头。
“幸会幸会！”我眼前站立的竟是我敬仰的一位老前辈的后人，我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立刻拉近了。
“唉唉！可惜呀，外公一世的英名，竟让我们这些不孝子孙给败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