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十六章 真情难诉
第五十六章 真情难诉
这一晚，郝颜清带着满腹心事，歪在小石头的床上，一连听了三遍石头曲，最后竟带着泪花朦胧睡去……
这段时间以来，石头姑娘已明显觉得不对头，她那满腔的希望之火，郝颜清再没有加柴，至使她心中那赤诚的、爱的火焰不能不慢慢减弱。
已有多日没见到他，今晚总算盼得来，却又是满心忧郁、闷闷不乐的样子，这令小石头的心在隐隐作痛……问他为什么这许久不来，他支支吾吾说是公司太忙。一头扎到床上没完没了地听着石头曲。从前那永结同心、终生为伴的誓言，他大概早扔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真的变了，变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变得让人莫名其妙。莫非他的心也变了？和他处的那么好，自己把一切都给了他，他的心为什么还会变呢？到底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他，让他改变了初衷呢？他要真的变了心，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对于郝颜清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小石头百思而不得其解。
唱完第三遍石头曲时，石头姑娘那颗伤透了的心已在微微颤动，止不住的泪水早涌了出来，她哭了，并且哭出了声。
实指望，颜清会急急下床替她拭泪，把她拥抱在怀中安慰几句，再亲她的脸，吻她的唇……然后抱她上床……可是他没有。
当石头忍住哭声来到床边看他时，倒让她吃了一惊！他为什么事如此伤心？竟然流下了泪水，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什么事儿呢？是生意亏了大本而拿不出钱来赎她？故而许久不来？不对，石头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他说过郝氏公司资力雄厚，一般的亏空只当是丢了几块大洋。
那为什么呢？石头又把变心两个字反复在心中斟酌了半天，这念头逐渐在她那难以平静的脑际中，变成一个不可能的可能——他变了心，却又不忍明说，也就是说，他在慢慢地冷淡她，慢慢地……可是，他为什么还要流泪呢？她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心中有苦痛却又无法说出口，故而流泪。
小石头猜测着，判断着又否定着……她首先擦干了自己的泪水，然后靠近床边又擦去颜清脸上的两颗泪珠儿，轻轻地。忽见他睁开双眼，半起半卧地张开双臂，揽过石头猛地抱入怀中，紧紧地，好像生怕被人夺走一样，那泪珠儿又禁不住滚落下来。
“清哥哥，快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好哥哥，你快说呀？我，好怕好怕……”小石头先是双手捧起颜清的脸，然后又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此时此刻，小石头的心中只有怕，怕他这回走又是许久不来，怕他真的抛弃了她……怎知她的怕不久即成了现实。
郝颜清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心中责备自己没用：堂堂男儿之躯，怎么在女人面前掉起泪来？真丢人。口中却说：“我，是在想念母亲了。儿子成家理应由父母双亲来操办的。可我……”小石头知道颜清二老的情况，母亲过早去世，父亲随继母去了南方。听他说出想念母亲的话，小石头将头轻摇，内心疑多信少。
是呀，与他相处这么久，从不见他想过自小就病逝的母亲，现在竟然为此掉起泪来？小石头再次摇头，却也为他那句：“儿子成家理应由父母主持”的话而高兴。
成家，不就意味着娶她回家吗？难道自己的苦日子真的要熬到头了么？高兴的情绪只是一闪念，紧接着就是一个疑团难解：恐怕，自己真的错了，错了。小石头从颜清的怀中抬起头来，似乎察觉到他脸上的无奈与心中的真相，口中应付道：“清哥，难得你这片孝心，等以后要好好到高堂老母的坟前祭奠一番，以慰你母亲在天之灵。”小石头本想说以后我们去祭奠母亲，思想一转，又觉不妥，说不定他和谁去呢，随即改了口。
此时的郝颜清心如乱麻，不置可否地胡乱点点头，紧紧地拥抱着小石头再也不想松手，而石头的热情却有减无增，颜清竟无所觉察。现在，相拥相抱着的两个人也真的各怀心腹事……
下一次，郝颜清来春月楼的时间拖得更远。
好长一段时间里，郝颜清一直是心烦意乱坐立不安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姑娘，可她偏偏就是生活在那种地方。他非常喜欢小石头，却又觉得那些人的冷嘲热讽是有一定道理的，甚至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他恨死那些乌鸦嘴，却又找不到什么可行的办法去抵御那些长着乌鸦嘴的人。
那些乌鸦口中吐出的、不吉利的话，如同铅坠一样吊在他的心上，稍动一动，就感到沉甸甸的，甚至觉得时而疼痛难忍……沉归沉、痛归痛，那思念小石头的心情是难以改变的。
又有些天没去小石头那里了，他觉得该去看看她了。
这天晚上满天细雨蒙蒙，天地间茫茫一片，那薄薄的云层却把老天裹得连一条小缝儿也没有。此时的郝颜清，正走在去春月楼的路上，他的心情也正如这灰蒙蒙的天，怎么也敞亮不起来……
那老天撒下的条条雨丝，恰似小石头那颗颗晶荧的泪珠儿，正在流向他的心里。一颗两颗，千颗万颗……
那可怜的石头姑娘已经不知为自己流了多少泪水，他觉得内心无比酸痛，甚至有些气闷。那只擎着油布雨伞的手也有点累，他更想让那天上掉下的泪珠统统地滴洒在自己的脸上，让这天泪把自己脸上的悲伤苦闷冲刷干净。
他索性合起了雨伞，任那雨丝淋到脸上身上。他抬头望望天空，猛见那千万条雨线，忽地化作千万根钢针，无情地刺进他的肌肤、他的肝肺、他的心脏，令他疼痛得不能不停下脚步喘息一下……雨丝忽又变成了绳儿缠住了他的脚令他蹲了下来。
雨，越来越大。头发湿了，雨水顺脸流下来，顺脖子流进后背。衣服也湿了，他觉得这套可体的高档西服怎么突然瘦起来，并且已经紧紧地裹在自己的身上，使他的四肢也很不灵活了。
带着这付狼狈相，如何去见小石头？她要提起替她赎身的事，自己又如何回答她？她要再刨根问底地问他又怎么了，自己又怎么说？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干脆！明天再说吧。他站起来慢慢转回身，情不由衷地移动起脚步……郝颜清知道，自己离那小石头越来越远了。
郝颜清回家换了衣服，把自己摔在那张很舒适的床上，却是久久不能入睡。本来，此时自己的身躯应该躺在小石头那张暖床上，甜甜蜜蜜地搂着她共入梦乡……那尽情欢娱之后的睡眠又是何等甘美？那相拥相抱肌肤相贴的异性爱恋又是何等令人陶醉，可是……可是，为什么自己偏偏要半路而返呢？为什么？
郝颜清知道，那小石头一定为他伤心已极，真的生了他的气。亲爱的小石头，这不能全怪我呀！我的石头，你的清哥哥又何尝不想立刻飞到你的身边再也不离开，可是……唉！我的小石头，对不起。你为什么要那么真诚地接纳了我？而且，只有我一个呀！清哥要真的负了你该怎么办？该死的清哥哥呀！他真该死！他不该破坏了你那卖唱不卖身的规矩。不行！颜清忽地坐起来：我不能这样对待你，这不是丧尽天良心了么？我要再听到那帮家伙的闲言碎语，非当面骂他们一顿不可，我要在大家面前当厅宣布：我要定了小石头，要定了！明晚就去……这一夜，郝颜清没合一眼。直到东方发白，他才朦胧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