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章 香云之死
第二十章香云之死
听说香云好了，钱老板喜滋滋地又来到了春月楼：“怎么样，还欠我两个晚上，对吧？”他来找后账了。
那老鸨心中犯了嘀咕：天哪，这个膀大汉可别再把香云……
“怎么，妈妈不认账了么？”汉子的声音高起来。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是想告诉钱老板，那香云姑娘的身体没有全好，我给你换个别人吧，很漂亮的。”
“不行，我就要那个香云。毕竟是我过了她的初夜嘛！”钱老板说罢直径上楼，两只大脚掌踩得楼梯踏踏直响。
此时的鸨儿也慌了手脚：那香云大病初愈，接些体质弱的客人尚可应付，他这个壮汉要再给云儿重了茬，鬼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她胆突突地跟上楼来，见钱老板已自轻车熟路地走进了香云的房间，随即就是里面闩门的声音。
香云正望着自己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悲泣落泪，见这个险些置自己于死地的汉子又来了，香云的心仿佛被人拴了绳子向上一提，一下就子到了嗓子眼儿！
她抖着身子瞪圆眼睛望着他，自感胸中有些窒息，精神上的恐惧压倒了一切，随之，香云的身子也软了下来，一头歪倒在床上……
见此，钱老板的兴致更加高涨起来:“嚯，你倒比我还急是吧？这些天没见面，想我没有？我可真的好想你呀。来吧，我的亲亲，我的宝贝儿……”
他说着几下子就甩净了自己的衣裤扑到床上，紧接着就是香云那凄楚的哀叫：“求求你，不要啊……”
门外的鸨儿急得直搓手，听到云儿的哭叫声，她只好给她打气了：“香云哪，我的好女儿，你可要挺住哇！”
听见鸨儿的声音，香云求救地喊着：“妈妈！快救救我，妈妈！妈妈……救我呀！”
无可奈何的鸨儿此时也毫无办法，她狠狠地跺了一脚，上牙咬住了下唇，用鼻子哼了一声：“我的妈呀，这可怎么办？”她无可奈何下楼去了。
看来，鸨儿也真怕香云有个好歹的，无奈之下，她也只能让姑娘听天由命了。
经过一夜无休止的折腾，香云的身子再次垮下来，她只觉得浑身的骨缝都脱了节，连胳膊腿儿都不是自己的了。
早上，钱老板心满意足地起了床，临走时说，还要包香云十天。已散了骨架的香云姑娘，紧闭双眼瘫歪在床上，耳中听的明白：再包十天，自己必死无疑。
见姓钱的走了，老鸨急忙上楼来看香云，她真惦记着香云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
她慢慢推开门，见香云安然无恙，心中高兴：“我的云儿，你怎么样，没事吧？”香云无力地摇摇头，连眼睛也懒得睁一下。
她知道，即使说自己不行了，鸨儿也不会给她什么特殊照顾的，她真想说：“不要这汉子了”却又觉得说不出口。
来到这里的男人大概都这样吧，那个小老头只是属于特殊的客人而已。
晚上，那汉子又来了，还是那样如狼似虎……竟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香云真如一只半死的小羔羊，浑身软绵绵的，只能任凭这只贪婪的猛虎嘶咬着，吞噬着……她那颗流血的心只能盼着天快亮，快亮……天真的亮了。
天知道是怎么回事，香云的下面又见了红，壮汉感觉到里面加了温，更加疯狂了起来，香云的厄运也就再次降临……
眼见得姑娘脸色渐白，大汉停止了动作，他见下面的人毫无反应，也自感心下着忙，轻轻下来，见床上又是鲜红的一片，人已奄奄一息……他怕自己受到牵连，赶紧穿好衣裤下楼而去，再不敢提占房的事了。
那妈妈见钱老板勿勿而去，心中又跌了个劲儿：“香云怎么样了？”她急忙上楼来看香云，可怜的云儿已是气如游丝，面色如纸，吓得她大喊大叫，早惊动香梅和兰儿，小姐妹俩跑进屋来，发疯似的扑到床前哭喊首：“姐姐，姐呀，你这又是怎么了？”
两个小女孩的哭嚎却没有唤醒香云，这回鸨儿真的慌了手脚。她即刻打发人请来先生，一连十几针扎下去，奈何香云就是不哼一声。
熬好的汤药端来，她又哪里知道张口去喝？妈妈只好让人撬开她的嘴巴强行灌下去。大家忙了好一阵子,直到天快晌午，香云的气息总算是平稳下来，人却始终还处于昏迷状态。
此时的鸨儿稍稍舒了口气之后，首先考虑的是她这间不错的房间。根据香云的现状看，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当然也就接不了客了。这样占着房子不赚钱可不行。
老鸨让人在东厢房一头的屋角搭了几块板子权作床用，然后让人把香云带铺盖一并抬到这里，还嘟噜着胖脸叨咕着：“瞎了这套铺盖了。”
香云住的房间又收拾一新，当晚就住进一个姑娘来。
香梅和兰儿想让姐姐搬回小屋同住，可鸨儿不许，也不说什么理由。
原来，她见香云病得很重，就算以后好了也再难接客，只能让她打杂做饭了。
这东厢房本来就是给打杂等后勤人员住的，可这屋里又凉又潮，近处的杂工不管多晚都要回去的，有几个远处的早不干了。所以，现在这东厢房里只有半死不活的香云了。又因小姐妹的屋子离鸨儿的房间太近，她不想总见到这个大出血的重患者。
香梅见鸨儿不答应姐姐回来，只好每日抽空去看香云。
几付药钱又掏出去了，鸨儿见她毫无起色，再也不肯给抓药了。看来，只有靠香云自己苦撑下去，生死由天了。
可恨的老天爷呀，你真是太不公平了，你怎么就丝毫也不同情这可怜姑娘呵。
香云的身体因流血过多而时常处于半昏迷状态，只靠喝水度日，没几天便成了皮包骨头，那鸨儿再也不来看她。
两个小妹妹只好白天干活，晚上来陪香云。
这天晚上，香梅和兰儿正守在姐姐身边哭泣，忽见香云睁开眼睛，慢慢伸过干黄的手来拉住两个妹妹：“香梅，兰儿，你们一定要设法逃出这个地方，就是在外面冻死饿死，也不要踏进这种门坎半步，千万记住，千万……香云说着，微微喘息着，又无力地闭上了双眼，手却紧抓住两个妹妹的手不放。
“姐姐，这回你好了，我们要一起逃出去。”香梅见姐姐突然好转，心中兴奋不已地说。只见香云又缓缓张开双眼：“姐姐恐怕……逃不了了。”她说着又慢慢闭上了眼睛，两手也轻轻松开了妹妹的手。“姐，你先歇着，我去厨房弄碗面汤来。”香梅说着，把姐姐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掖好被角，说了声：“兰妹，你陪着姐姐，我去厨房，一会儿就回来。”兰儿点点头，见香梅出去，又回过头来看一眼香云姐姐。
两个小姑娘哪里知道，昏迷了几天的香云突然睁开眼睛并能开口说话，这决非好兆头。
人们称这种异常现象叫“回光反照”。意思是说人在临死前，多数会出现一段短暂的、急速的好转时间，或几个时辰，几日不等。在这短时间里，将体内的所有能量全部消耗罄尽，紧接着就是死亡的降临……香云也不例外。
香梅出去以后，兰儿见姐姐嘴唇微动，又干又裂的样子，还喂了两口水。而香云想跟兰儿再说句话却办不到了。
她用尽最后一点气力缓睁二目看了看兰儿，想伸手去摸摸她已是力不从心。小兰儿见姐姐又闭上眼睛，遂给她向上抻了抻被子。
已有几个夜晚没睡好觉的兰儿，终于伏在姐姐身边睡着了……
小姑娘又怎么知道，姐姐最后看了她那两眼，一对瞳仁儿便定了位,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看她的小妹妹一眼了。
可怜的香云，她已经带着永久的遗憾；带着深情的牵挂；带着切齿的怨恨；带着对生命的眷恋；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还有那对自由的渴望，一对瞳孔在眼球儿中间忽地散了仁儿……
可怜的小兰儿，怎会知道姐姐这一睡竟成了永远。
天哪!可怜的姑娘呵，你真是令人可叹、可悲、又让人忍不住痛泪垂下、并寄予无限地同情啊！
诗曰：
天昏地暗摧命急，呜呼哀哉去阴司，
可怜香云横流血，年仅十五到归期。
那香梅端一碗面汤来到姐姐跟前，她见姐姐妹妹都睡了，便放下碗坐在床边，她想让面汤凉一凉再喂姐姐吃。
过了一会儿，香梅推着姐姐：“姐姐醒醒，喝点面汤吧，姐姐，快醒醒趁热吃吧，姐姐……”香梅又推又叫就是不见香云有什么反应，方觉大事不好！她屏住呼吸把脸贴在香云的鼻孔边，哪里还有一丝气息？她哭叫着唤醒兰儿，两个小女孩一齐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姐呀，我的姐姐，姐呀姐姐啊……”
哭声惊动了刚给香云做面汤的厨师老李，只见他披着衣服跑过来，拉开扑在香云身上使劲哭嚎的两个小姑娘，又推推香云，拿手在她鼻孔上拭了拭确定香云已死，遂老泪纵横地跑去找来了鸨儿。那妈妈一边扣着纽扣，慌忙来到香云床边，弯下腰来把耳朵挨近她的鼻子，然后伤心地说：“香云哪！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可惜这岁数了。再说，你也忍心不给妈妈赚点钱回来？”
只见鸨儿又转身对哭个不停的香梅和兰儿说：“行了，你两个也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哭也活不了，回你们的屋去吧。”
姐妹两个哪里肯去，死命地非要守着香云不可。
那鸨儿出去了一会儿，带着两个抬尸的人，香梅兰儿发了疯似的不让他们把香云抬走，李厨师费了好大力气总算拦住了小姐妹。香云的尸体终于被抬出去了。
没有棺木，没有香烛纸马，更没有人送葬，一床被死者的鲜血染红了的被子，卷起了这具仅在世上活了十五个春秋的、年轻的尸体，鸨儿吩咐人趁夜里快去埋了，连坟包也不要留。
不少人被东厢房里小姐妹俩的哭嚎声惊醒，有的由门缝向外张望，有的大哭了起来，众姐妹联想着自己的命运，不少人暗中流下了悲苦的泪水。
女人哪，女人，女人的命为什么就这样不值钱？是谁把女人的命运安排得如此悲惨？难道这是上苍的意思么？要真如此，那老天爷的心岂不是也坏透了么？
一个尚未完全成熟的弱质女孩，就这样轻而一举地从人们的视线中完全彻底地消失了，消失得那么迅速，那么干净利落，连个坟包也没留下。从此，她再也不必承受心灵的摧残，肉体的蹂躏，精神的恐惧，那苦难的折磨已经远离了她。
就让这可怜的女孩永远与这神圣的黑土地融合在一起吧！这——也许就算是香云最好的归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