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四章 新仇旧恨
第十四章：新仇旧恨
好在夏天亮得早，待韩先生早晨起来散步时，却没见到早该起来做饭的老王。
他推开诊所里间那扇虚掩着的门，啊？韩先生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老王被反臂吊在梁上，嘴巴也给缠住了。“老王！老王……天哪！这可是怎么回事啊？”韩先生一边喊叫一边解开老王手上的绳子，又扯掉嘴巴上的带子。
可怜的老王被吊了半宿，已是奄奄一息。
“贵子！贵子快来呀！”先生高喊着，又环顾四周看着满屋地乱糟糟的中草药和横七竖八的药斗子,心中早已明白了几分。
他扶着老王掐了几下他的人中，才见老王慢慢缓过气来……
刚刚起床的贵子听到喊声，慌忙跑过来：“啊？舅舅，这是怎么回事？舅舅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贵子看到这一切，又吓又心疼地大哭起来。
“快！快来帮我把老王抬上床。”两人把老王安排在床上躺好，先生又让贵子取来银针，几针下去，老王的呼吸开始匀称起来。
向贵又端来水喂了他几口。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老王“妈呀！”了一声，这才慢慢睁开了双眼。他似乎在回忆着夜里的事，又歪着头看看地下，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王自感失职，愧疚得流下了两滴老泪：“先生啊，我不中用了，可是他们有三、四个人哪！”
见老王完全清醒了，韩先生总算放下心来：“老王别难过，这事不能怪你。你先休息，我去找两片西药来。”
先生说着，跑到后屋取了药来，让贵子给老王服下，他口中还是不住地叨咕着那句话：“是我没用，我没用啊……”随之那成串的泪水又不住地滚落下来。
贵子站在柜台边，傻楞楞地看着满柜台里外全部乱掺在一起的各种中草药，心中又气又恨又心疼，又搓着手不知所措。
“扔！统统地扔出去！”老先生坐在椅子上低声吼了这一句。
贵子一个个捡起空药斗，按原来顺序安到药架子上，他流着泪问：“舅舅，这是什么人干的？他们到底为了什么呀？”
“贵子，以前我不是跟你说过那年我的医院被迫关门的事么？这两件事肯定有密切关系的，我断定还是东洋人干的。他们不仅仅是想毁掉我们的医疗事业，更想毁掉我们的民族哇！”
“毁掉我们的民族？小日本儿哪有那么大力量？”戴向贵有些不相信。
“你不信？其实他们已经在行动了。你没看么，无论工业、农业、金融事业，还有文教医疗事业等等，哪一样他们不插手？摆着是明不正言不顺的事，他们也就用了这样的损着儿，让你找不着人无法申诉,我们也就成了当然的受害者了。就说教育吧,，前些年两个有识之士自费办起了学堂,仅一年多时间，就被日本人买通了胡子暗中抓走了教师，强行戴上了政治犯的帽子送往深山做苦工,后来听说那位先生活活给折磨死了。你说中国人有地方说理么？”
“中国政府为啥不跟他们干呢？我们国家也有很多军队的呀？”向贵停住手中的笤帚，气愤地问。
“这也难怪呀。我们国家虽大却是软弱可欺，军队都分散掌握在那些大、小军阀的手里，人心不齐呀。政府有时还要拱手相让，现成的好东西让他来拿，人家为什么不拿?苦就苦了老百姓，生活在洋人的铁蹄之下惨遭蹂躏，有多少人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亲人离散，无家可归。而政府的大员们却是视而不见，他们自己搂足了就行，唉——看来，这个国家前途渺茫啊！”
舅舅这哀痛的叹息声，让贵子心中更加难过：“舅舅，我的家就是让他们弄得亲人离散家破人亡的，我逃到关东来，想不到这里也有许多小日本儿。哼！” 贵子说着攥紧拳头狠狠地挥了一下。
“贵子，看来咱这诊所又开不成了，明摆着日本人是在监视着我们，不许我们行医给中国人看病的，我们是毫无能力与这些人抗衡的，再干下去就要出人命了。孩子，这其中有很深的政治玄机，也隐藏着很深的政治背景，你还太小，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实质性问题，你将来也不要去涉足政治，那可是很危险的，知道吗？”
向贵迷惑地点点头，似懂非懂地重复着舅舅的话：“政治，政治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我看来，政治就是权利，手握大权的人就可以在政治舞台上指手划脚。他们掌握着一个地区乃至一个国家命运及百姓的生杀大权，也有人叫他们为政客。还有一些没有任何权利的人，这些人反对腐败的专权政府及某些政府官员，通常称他们为政治犯，这些人要被政府抓去，大都九死一生。你想，他们极力反对那些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政客们当然不会轻易饶过他们。所以，你将来要远离政治才好。”
贵子不置可否地胡乱点点头：“舅舅，那些小日本儿捣毁了我们的诊所，你老人家怎么好像还……”
“怎么？你以为我不生气？生自己国家软弱无能的气，生小日本国欺负大国的气。可是，偌大的中国政府都甘愿忍受着耻辱，作为一个软弱可欺的国家老百姓又能如何？东洋人不允许我们发展各项事业，当然也包括医疗事业，眼看着中国的东三省的各种权益都逐渐控制在他们手中，这可是中国政府步步退让把他们给惯成了的。你上赶着请人家来拿你的财产，傻子才不来，这不就致使那些疯狂的侵略者们都在这里横行霸道起来。受难的、倒霉的也就只有咱老百姓了。”
向贵眨着一双大眼睛，不解地问：“这么说，我们国家的前途命运就毫无指望、要永远受人欺负了么？”
贵子说完，紧盯着舅舅的脸，似乎想从舅舅的神色上找到国家未来的命运和希望。
韩先生看着贵子那渴盼的眼神又叹息一声：“唉！这可要看将来的政权落到什么人手里了。贵子，咱们别谈这些了，把这些破烂都给我扔远远的，一会给老王做碗面送来，以后哇，就别再提开诊所的事了。”先生说完，灰着脸向后屋走去。
贵子望着舅舅的背影，恨恨地叹了一口气，他真想让舅舅再多说些什么。
眼见得这好端端的诊所就这样完了，向贵那两行痛恨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向贵一边收拾着地下那乱糟糟的草药，一边想着：自己的国家这么大，小日本那么小，他们凭什么敢这样在我们的国家横行霸道？凭什么？中国那些军队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把他们赶出去啊？
他就是弄不懂，这么大的国家，为什么总是让小倭寇欺压在头顶上？这窝囊气几时受到完？他忽又想起了娘和兰妹，想起了她们母子三人与小鬼子拼命厮打时的情景……
诗曰：
世间多事堪称奇，大国反被小国欺。
军国之义横天下，不信没有报仇时。
贵子起身看看老王，遂放下手里的活计，先到厨下煮了两碗面，一碗送到舅舅那里，另一碗给老王端来，照顾他吃了又安排睡下，这才又到药房慢慢地往筐里装那些乱糟糟的草药，思绪又回到了大国小国的问题上去了。
早上，又有人来排队看病了。患者们看到诊所的情景，各个悲痛、气愤不已。大家在愤愤然的骂娘声中，各自离去。
向贵看着他们的背影，暗下决心：哪里有抗日的队伍，我一定要去参加，就不信中国总会这样受人欺负，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