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二章 身陷青楼
第十二章身陷青楼
在闷罐火车上的两天时间，那个瘦男人只给香云等三个姑娘每人一个包米面饼子，连一滴水也没见。他说车上解手不方便，没办法喽！理由倒是满充分的。
再看看这装人的车箱，两边只有两条窄窄的座位，大部分人都挤坐在地上，因为没有窗户，车厢里不但气闷得很，而且空气污浊，也可以说是臭气熏天。
这种闷罐车厢里根本上就没有什么卫生设备，只在一个角落里设置一个大马桶，用一大块早已不知是什么颜色的厚布围着，满车箱里都散发着臊臭的气味。
几个女孩从未乘坐过这种长途车，她们各个觉得头昏脑胀，口干唇裂。尤其是小兰儿，年纪太小就更经不起这样的折磨，她终于发起了高烧。香云只好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半躺着，那瘦男人也生怕兰儿有个好歹而赔了本。废掉一块大洋岂不可惜。
他见兰儿的嗓子已干得说不出活来，便从自己的水壶里倒出小半杯水来递到香云面前：“快，给她喝口水吧。”
不识好歹的香梅也渴得要命，伸手便来接水，被瘦子打了手背一下：“臭美！给你的么？”这宝贵的水却因此晃撒了一半儿。
香云接过水碗，兰儿那干裂的嘴唇张开了，两口水下去，兰儿顿觉清凉无比，她向香云姐姐送去两道感激的目光。香梅虽然挨了打，却还是伸出干涩的舌头把手背上的两滴水舔光了，瘦子瞪了她一眼：“忍着吧，快到了。”
火车喘着粗气，终于来到了东三省中部的长宇县城。此时的小兰儿已通身是汗，虚脱得难以行走了，香云只好尽全身力气背着她，跟着瘦男人下了车。
这回瘦子可怕误了功夫，得尽快让几个小姑娘吃点喝点才行。只见他跑着去雇了一辆单马车，让三个女孩都上了车，自己则坐在车夫身后催促着：“快点赶，去春月楼。”
马车约走了两里路，在一家褂着一对儿大红纱灯笼的门前停下了。有几个化了重妆、穿着鲜艳紧身长旗袍的女人站在门口向来往行人打着招呼：“先生来呀，进来玩玩嘛！”那一双双秋波慢送的眼睛真像两根无形的长钩，总想勾住外面的男人。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闻讯赶来，眉开眼笑地对瘦子说：“哎哟！大哥你可真是个办事儿的人呶！辛苦你了，这么快就把人送来了。”
“你捎了信儿过去，谁敢怠慢。”
“放心吧，今晚找个好姑娘慰劳慰劳你总可以了吧。”
鸨儿说着来到车前：“我的妈呀！这么小，我可要养几年哟！我不是捎信儿要两三年就见利的么？”鸨儿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哎呀，我的好妈妈！别尽想美事了。这年头乱糟糟的，哪找那么可意的货色去。赶上哪路货都得抓，要错过机会，连这样的还没有了呢。”
老鸨一边品看几个女孩儿一边说：“话倒是不错，近期借不了利，我得干养着，要都像这个小的，我这春月楼可要摘牌子了。哎哟哟！我的天哪！这个小的怎么还病着呢？”
“妈妈呀！她可是在来时路上病的，难不成让我扔了她？大不了便宜点吧。来来，姑娘们快下车，这回你们有了吃饭的地方，也算是到了家了。”
香云姐妹一边一个架着兰儿下了车，鸨儿让她们向前走几步，口中说道：“看摸样身段儿都不错，就是太小……”
瘦男人接着说：“不错，就是不错，你看她们各个都是美人坯子，过个五、七、六年的，你不就该日进斗金喽。”
鸨儿领着三个姑娘进了屋，穿过正厅又把她们交给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带到后院去了。对于又小又病的兰儿，那鸨儿虽然不满意却也无奈，只能在价钱上多压了些。
姑娘们吃了饭也喝足了水。立刻都长了精神，连兰儿的病也好了许多。那女人安排三个姑娘住在一个小房间里休息。
到了晚上睡觉时，香云把兰儿放在中间，自己侧着身子把胳臂搭在两个妹妹的身上，似乎这样就能保护她们的安全。
这一夜，三个女孩都做了甜甜的梦，她们都梦见自己回到了家找到了亲人。
第二天早上，鸨儿开始训话了：“从今儿开始你们都要叫我妈妈。这说明你们从今天开始就都是我的女儿了，明白吗？”老鸨停下话看着三个小姑娘，干咳了一声又接着说：“我是说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别看你们都小，也不能光吃饭不干活，你们就盼着自己快长吧，快些长成大姑娘就不必干活了。”
老鸨狡黠地一笑，接着就给她们分配了活计：大些的香云每天擦地板，收拾垃圾，给各房间送开水。香梅给妈妈拾掇屋子铺床迭被倒痰盂。
这兰儿虽小也不是没事做，每天要用木棰给妈妈敲背挠痒，轻了重了都要挨打挨骂，有时鸨儿心不顺，就使劲掐她，兰儿一哭掐得就更狠。
这一天鸨儿坐在房间里，用手捶着自己的后背，想着自己的出身：当年是为给母亲治病，才刚刚十二岁的她就把自己给卖了，母亲的病没治好，自己也被人转卖到这里做了妓女。
当年的老鸨子对她很苛刻，刚来时对她非打即骂，有一点不对的地方就要大发脾气，有时候还要罚跪……后来自己到了挣钱的年龄了，那老鸨开始对她好起来。她自己也学会了对鸨儿溜须拍马屁，心中却是暗怀报仇之志——终于有一天，那老鸨莫名其妙地死了。她假装大哭一场之后，用那老鸨自己的钱安葬了她。而后她自己独揽了春月楼的大权，做了这里的鸨儿。
那些刚来的女孩子都受过她的气，到了姑娘能挣钱的年龄，她就像是宝贝般地假装疼爱起来。
对这三个新来的小女孩当然也不例外。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用手揉捏着自己的后腰，忽然想起了兰儿，遂喊道：“兰儿，你死哪去了？还不来给我捶背。”
小兰儿跑回来：“妈妈，我去看看姐姐。”
老鸨抄起木槌就冲着兰儿砸下来：“好你个小丫崽子，敢出去偷懒。”她说着手中的木槌也是一下狠似一下。
小兰儿抱着脑袋大哭：“妈妈呀，不要打我了，兰儿下次不敢了……”
兰儿越哭，鸨儿手中的锤子就越狠，不管是脑袋、后背，到处都留下了一块块青紫之处。
那鸨儿有时候还使劲地拧她掐她。时间一长，兰儿学会挺住不哭，她一挨掐时就咬住牙喊着：“好妈妈，别使劲，我不哭，好妈妈呀！我不哭……”
香梅的活更糟：那老鸨儿懒得要命，在夜间经常便在痰盂里，香梅一个不小心摔倒，那污物泼了一身一脸，那妈妈还骂：“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收拾了！”
可怜的香梅小姑娘，连件换洗的衣服也没有，只好用身体把尿溻干。
香云呢，她是个生性好强的姑娘，每日里都是抓紧时间把活干完。那鸨儿见她稍有一点闲空儿，就喊起来：“香云！发什么呆！没活干了拾掇院子去。”香云也只好拿着扫帚出去了。
这鸨儿的手段较前一个老鸨真是有过而 无不及。她心里想的是，只有这样，才能解我当年受气的心头之恨。
就这样，小姐妹三人开始了苦奴的生活。所庆幸的是，这三个小姑娘一直住在一起，每天晚上，两个妹妹都要向姐姐说些白天的事，一说到受委屈时，还要趴在姐姐的臂弯里哭上一场……
做为姐姐的香云，只能好言安慰：“好妹妹，要学乖些，尽量不要惹妈妈生气，咱们是没办法呀。”
两个小妹妹不管受了多大委屈，只要听上姐姐几句话安慰的话，听上一支催眠曲儿，就会在她那温暖的臂弯里安然睡去。
小兰儿还有一个办法，每当她挨了打受了委屈，总要把小石头攥在手中跑到无人处，对着小石头开始说话：“我的小宝贝，请你告诉我吧。我还能见到娘和贵子哥哥么，你说话呀！她们在哪里？我听见了，你说能找到对不对？一定能见到她们……谢谢你，我的小石头。”兰儿对着石头说完话，就把它贴在脸上磨来蹭去，似乎从小石头身上得到无限的安慰，在小兰儿的心里，小石头成了她的全部希望甚至整个生命。
怎知道，这块小石头真的成了她身世的证明，十七年后，它也是她与亲人相认的唯一见证，此是后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