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一章 同命相连
第十一章 同命相连
小兰儿被那矮个子男人背着一路疾行，一口气跑出十几里路，矮个子感到背上的孩子有些发软，这才放下来想看个究竟。可怜，只有五岁的小兰儿被他颠簸得晕头转向，已是气息奄奄。
男人刚一松手，兰儿随之就瘫倒在地，手中却还死死地攥着那块宝贝般的小石头。
见兰儿毫无反应，倒吓得矮个子大呼小叫起来：“小丫头快醒醒，醒醒！你不能让我白挨累呀！”
男人又摇又晃，又掐人中，兰儿总算是缓过气来，矮个子也跟着出了一口长气：“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可吓死我了。快喝口水吧。”男人摸过腰间的水壶，打开盖子让兰儿喝了个痛快。
“叔叔，我饿……”喝了水的兰儿自感清凉了许多，她从早到现在只喝了这几口水，已是腹内空空。
为了能发个小财，矮个子不得不掏出了仅有的两个烧饼递给兰儿一个。
兰儿接过烧饼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中间又喝了一次水，一个烧饼便没了踪影儿。她虽然觉得没吃饱，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矮个子见她吃完，遂拉了她一把说：“好了吧，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这回可该自己走了吧。”
兰儿无奈地点点头，又被男人拉着上了路。
看看天色已晚，前边一个村子出现在路旁的山坡上，虽然没几户家，却已是晚炊袅袅。
男人带着兰儿以父女相称，求住一宿。好心的农家主人还让这“父女”俩饱饱地吃了一顿苞米面糊糊粥。第二日早早起程，矮个子在一个小镇上又买了几个饼子带上。
就这样，他们不知走了多少天，这一天来到一个集镇上，男人想卖掉兰儿却苦于很难找到买主。
小姑娘每天要吃要喝，他甚至后悔带了她来。
已经养了这些天，又舍不得把她扔掉。这一天，矮个子带着兰儿来到辽宁地界。在一个不知名的镇子里，矮个子看见一个肥胖的女人领着两个长得很像的小女孩儿，差不多有十岁、八岁的样子。女人对孩子搡搡搭搭，一看就知道决不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
矮个子心中合计着：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穷人卖孩子的多的是，尤其是女孩儿更不值钱。再不出手，恐怕情况会越来越糟。
他打定主意走上前去，向女人示意，又指了指兰儿的头顶，然后伸出两个指头。那胖女人即刻明白，她看看兰儿的脸蛋儿，只向男人伸出一个手指，随之摇着脑袋指指身边的两个女孩，又伸出两个指头。
男人心中很明白：那比这女孩大几岁的两个小姑娘一共才花两块大洋。胖女人见男人不松口，便领着两个女孩要走。
只见矮男人似乎下了决心：哼！豁出去了，一块就一块，总够自己享受几天的了，没赔上本儿又没白挨累就行了。
他想到这里，随即向一直望着他的胖女人点点头，表示同意出手。
女人从身上掏出一块大洋，从兰儿的头顶上递过来，男人接在手中用嘴使劲一吹即放在耳边听了一听，银洋的响声让他笑着点点头，随即把兰儿的手递到女人手中，交易就此完毕。
此时的小兰儿方才知道自己被这个男人给卖了，立刻大哭起来：“叔叔！好叔叔别卖我，我听话，再不要吃的了……呜……坏叔叔。”
多日与矮个子男人在一起，使兰儿对他产生了一定的依赖性，小兰儿真的有点不愿意离开他。可是那个狠心的矮个子男人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胖女人把哭着的兰儿搡了两下：“哭什么哭！跟我去保你有吃有穿，将来呀，都让你们穿金带玉，有享不尽的福……”三个女孩谁也不明白胖女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女人带着三个孩子来到一条小街前敲开了一扇铁门，一个贼眉鼠眼的瘦男人开门后把她们让进院里，然后又向门外的两旁溜了几眼，这才关门上闩。
只见他嬉皮笑脸地对胖女人说：“我的老婆真能干，出去就有这么大的收获。刚好那边来人稍了口信儿，明早就走”。胖女人得意地扭动着肥得要流淌的屁股：“走，姑娘们，吃饭去。”
这一瘦一胖的夫妻两个，专指拐骗倒卖女孩为生活。他们与辽、吉一带的妓院都有来往，为那边各级别的妓院弄些漂亮女孩儿，养几年后便可挣大钱了。
他们夫妻已形成习惯，只要女人一出去男人便在家做饭，因为他的老婆一般情况下不会空手回来。而且，带回的女孩多数是饥饿无比，喂上两顿饱饭，再鬼道的小姑娘也会乖乖的了。
今儿一早老婆出去后，他便在家做起了高梁米粥。可是他没想到老婆一下子就带来了三个小姑娘。他眉开眼笑之下，慌忙跑到厨房揭开锅盖，抄起水瓢舀起了一瓢凉水“哗啦”一下子就倒进了粥锅里。
原来，他是觉得粥做的少怕是不够吃。这回对了一瓢水，应该是差不多了。他又用勺子在锅里搅了一搅，一连盛了好几碗稀粥，口中喊道：“哎，我说老婆，快来端饭。”
胖女人笑嘻嘻地来到厨房，两人很快地把几碗粥端进屋里放在桌子上，女人又去切了一大盘咸菜条放在桌子上：“姑娘们，快吃吧。”
此时，几个小女孩一听说吃饭，就立刻感到腹中空空，她们已经饿了很久了。
尽管吃的是高粱米稀粥咸菜条，姑娘们也吃的蛮香。
这两个长得很像的女孩原是亲姐妹俩，姐姐叫周香云，妹妹叫周香梅，一个十岁一个八岁。姐妹的父亲被日本鬼子抓了劳工一去无消息，母亲忧郁加贫困，不久也病卧在土坑上，没钱医治，没两个月便撒手人寰，抛下了这无依无靠的姐妹二人。
在舅舅的主张下卖掉了唯一的家产——两间草房发丧了母亲。无奈的舅舅只好把两个外女领到家中。
舅母为此大吵大闹，舅舅只能百般忍耐。就这样，姐妹俩挨骂受气的日子挨了没有多久，狠心的舅母找了人，瞒着丈夫偷偷地卖掉了香云姐妹。后来又被转卖到这个胖女人手中。
这对专门以倒卖女孩子为生的两口子，他们生性奸诈狠毒，为挣钱已完全抿灭了人性。
他们看着这三个小姑娘一碗一碗地喝着稀粥，在一边计算着这一次的赚头。
他们又简单地了解一些孩子的情况，并告诉她们早些睡觉，明早上火车。
第二天刚蒙蒙亮，三个小姑娘便被带上了廉价的闷罐火车。
香云知道，这又不知把她们转卖到什么地方了。
可是自己又能怎么样呢？这香云姑娘虽然只有十岁，却明白很多事情。往常，舅父舅母常为她们吵架，她曾有过带妹妹出走的打算，但又觉得外面流浪的日子会更苦，也知道不会有人收留她们这两张吃饭的嘴。
日子挨下来，可带妹妹出走的念头并没有打消。这回可好，她姐妹俩被舅母这一卖，香云反倒高兴起来：一来，舅舅不必为她姐妹俩吃住在家里而受舅母的气了，二来也算还了这段时间的饭钱而不欠她们的情了。
至于以后自己落到什么地步，再卖给什么人家，命运如何，香云不愿去想也不敢想。她心中最清楚的一点就是：被卖来卖去的苦孩子，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唉！这是毫无办法的事，随他们折腾去吧，反正眼下总有一口饭充饥，又能和妹妹在一起，香云知足了。
这回，她身边又多了一个小兰儿，随之她心中也就又多出一份关爱之情。
香云见兰儿手中总是攥着一个圆圆的小石头，像是宝贝一样，就问她是怎么回事。
兰儿哭着告诉她：这小石头是贵子哥哥从小河里捞出来送给她的。后来逃跑时碰到日本兵，哥哥被摔死了（她一直认为贵子哥死了）。娘又被抓走，那个男人领了她又卖了她……兰儿说着放声哭起来。香云听了也陪着哭：“小兰妹，别哭了，只要以后我们能在一起，我会照顾你的。”
兰儿抹着眼泪说：“小姐姐，我再不要离开你们了。”
“好，我们再不分开了。”香云把兰儿拉在怀里，姐妹三人都一起哭了起来。
香云见兰儿如此乖巧可爱，她像喜欢香梅一样喜欢她，也决心像保护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来保护她。
可是想归想，她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又有什么本事来护卫两个小妹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