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二章（4）
两个人来到中心医院才七点半，他们来到护士值班室说明情况，陶启程当然是以丈夫的身份。小护士说那个叫李丹的姑娘花钱雇了一名妇女照顾病人，并当即打电话告诉了领导。陶启程本想趁机给儿子凯明打个电话，邱秉臣说：“嫂子的情况还不知怎么样，我看明天打吧，也免得孩子回来着急。”
正在值班的刘主任没有参加这次手术，接到小护士的电话立即来到值班室见陶启程两人：“电视传递消息真快，不然的话，说不定几天能找到呢。”大家通了各自的姓名职业，刘主任让陶启程补了家属签字手续。 他告诉陶启程：这样的手术是有把握的，请他不要着急，并一再嘱咐要尽快把钱还给那个叫李丹的姑娘。
看看时间还早，刘主任把二人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并且倒了茶水，几个人围绕着李丹救人又垫钱、及当今社会的道德风尚聊了起来。大家一致认为，像李丹这样的人现在是少之又少，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有谁肯垫上这么多钱。假如找不到患者家属、病人再难以清醒的话，这钱不是打水漂了么？
刘主任又说了李丹花钱雇人照顾林惠珠的事，陶、丘二人感叹不已。刘主任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遂作了总结式的发言：“所以，对于李丹这样的人，就该大树特树，而且，应该给予一定的奖励，这样才能鼓动全社会的人都发扬这种高尚的风格，如此，自然就密切了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国家的这个大环境中，一切就都能协调起来。否则的话，人间的“情”字真是比纸还薄。再不加强思想道德教育，不注重人间真善美的传播，几年之后，这层薄纸也破碎了。反过来说，对这个“钱”字的感情倒是越来越厚。不管采取什么方式，只要能赚得钱来，就是能人。这才导致了各种赚钱的方式相继出现，真是五花八门，咳……”
刘主任停住话语，邱秉臣接着说：“是很怪，毛泽东时代那“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风尚哪去了？即使是身上的裤子露着膝盖，拣到钱包照样上交。那时的人才是真正的人。”初次见面，这几个人倒也是直言不讳。
听了两人的对话，陶启程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曾经给了自己很多快乐的刘智瑶，她在自己这里拿走了好几万元。凭着身子赚钱，她也算能人吗？
想到这里，陶启程灰着脸说：“那些依门卖笑、公开拉客的下流痞子，又怎能算作是能人？”
刘主任笑着说：“在那个特殊的女人队伍里，多数是找不到工作、或者是有工作又嫌挣钱太少，这不就做上了“皮肉”生意？她们能把自己的身子随便地裸露在陌生男人面前，任其玩弄，没有点魄儿是作不到的。有些女人凭你给她多少钱，打死她或者穷死也不会干的。关键的是，大环境中给这些‘能耐’女人提供了这种条件，还有那些阔男人们的需要。岂不知，这些男人们在娱乐中毁了自己，不知道哪位漂亮妞儿给了他们一种要命的东西，还抱着小姐在那里沾沾自喜。更可悲的是，他们甩出了大把地票子，最后买个身败名裂，不得善终。这些人都会算经济账，就是没算好自己的身体账，直到要完蛋的时候，才呼天嚎地的喊救命，为时晚矣！请不要听我胡说八道。与二位谈话，倒觉得挺投机的。对了，病人该出手术室了。” 刘主任看看表，起身送客。
陶启程感到，刘主任好像是在说自己。看来，还是听秉臣的话，回家吧，先把税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走出刘主任的办公室，陶启程两个来到手术室的门口。没几分钟，手术后的林惠珠被推了出来。但见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带着大口罩的护士，手上高举着一个大号血袋，鲜血正在一滴一滴的流进林惠珠手背的静脉里。
陶启程两个人也急忙上前帮着推车，大家很快地将病人送回病房，护士把张玉清作了介绍，医生交代了护理的注意事项后，几个医护人员走了。
这是有两张病床的房间，另一张床上的患者是脑血栓，由于没钱手术，只好带着半身的瘫痪回家了。
见陶启程紧皱眉头，邱秉臣低声劝着：“我知道你对嫂子还是一时转不过弯来，听听刘主任的话，琢磨着好好活几年吧。现在人已经脱离了危险，就算看在你儿子的份上，也该好好照顾她。”
陶启程愁眉苦脸地说：“让我慢慢适应吧。” 看着床上如死人般的林惠珠，邱秉臣感叹地说：“这些年心脑血管病的患者在逐年增多，而且年龄提前了十到二十年，想来这是件很可怕的事，我们的年龄都在这个范围之中，该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陶启程点头。他告诉张玉清：在病人康复前，她可以一直在这里，工钱不变。张玉清倒也高兴。
陶启程把新买的西服交给了张玉清，又向护士要了李丹的电话号码，并在妻子身上找到了钥匙，邱秉臣给家里打了电话，两人在路上又买了些下酒菜，回到陶家，两人边吃边唠。这一晚，两个朋友都打开了话匣子，直到深夜。
第二天早上，陶启程收拾早餐，邱秉臣把电话打到了柳丹阳家，“喂，你好，是李丹吗？” “我，是柳丹……李丹，你是谁？” 柳丹阳早已经忘了自己叫李丹的这回事，忽然想起又急忙改口。 “我叫邱秉臣，你替交钱的那个病人叫林惠珠，首先谢谢你救了我嫂子。等一下，病人的丈夫和你讲话。大哥快来。” “邱先生，病人脱离危险就好。我急着上班，今天晚上到医院去，好了就这样。”电话被丹阳挂了。 邱秉臣笑着说：“大哥，她说晚上到医院去，我们要把钱还给人家并当面表示谢意。” “当然当然，是该谢谢的。”
陶启程的心里明白，即使自己无心与妻子和好，这回也要拿出实际行动来。都怨这该死的税，税……
邱秉臣上班去了。陶启程锁好房门下了楼。他先到银行取了钱，然后向医院走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林惠珠才清醒过来，她顺着自己手腕往上看去，点滴架上挂着一个大号的吊瓶，眼前一个陌生的女人，正在用汤匙舀着水向她口中送来，她张口接了，觉得甜丝丝的，又接连喝了几口，感到很舒服。她环视一周，努力回忆着自己怎么会躺到医院里来。
张玉清作了自我介绍，并说她在大街上晕倒了，被一个叫李丹的姑娘送到医院来，还垫上了一万元的费用。
林惠珠听了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随即，流下了两颗感激的泪珠：“那个李丹在哪？我要见她。” 张玉清说：“现在见不到，她说今天要上班的。也许晚上能来，我就是她花钱雇来照顾你的。”
张玉清还说：“那个姑娘长的可好看了，穿一身牛仔装，背个小挎包，真像个学生。你丈夫和一位朋友看到电视播你的事，就马上赶来了，看来你有个好丈夫 。”
林惠珠听了又张大眼睛：“你搞错了吧？他怎么……”丈夫的行动让妻子很难相信。
两人说着，陶启程已经出现在门口。张玉清高兴地说：“你看，那不是他来了。” 林惠珠向门口扫了一眼：果然是他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往日的辛酸又涌上心头，她不由气冲喉咙，遂将脸转向一边。
陶启程来到床前：“惠珠，感觉怎么样？”林惠珠头也不回地低声说了一句：“你给我出去，我不需要你。”
此时的陶启程倒是和颜悦色：“惠珠，请你别记前嫌，给我一个机会。是秉臣兄弟劝我这样做的。这回我算是想通了，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儿子吧。晚上我给孩子打电话，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陶启程说着把床头的那套西服举到妻子面前：“惠珠你看，这是我给你买的衣服，喜欢吗？” 林惠珠看了一下闭上眼睛说：“你出去吧，我看见你就来气。”口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惠珠，你刚做完手术，可不能生气
林惠珠无力地说：“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陶启程无奈地说：“好吧，我还有事。”
这么好的丈夫，你林惠珠还不知足？张玉清送出陶启程，心中这样想。
在教员室里，柳丹阳正在看她的教案，一位老师说：“昨晚电视新闻你们看了么？那个叫李丹的女孩真是大胆，把一个昏倒在路边的妇女送进医院也就算了，还垫了那么多钱，一旦找不到病人家属，这钱跟谁要去？”
另一位老师接着说：“我打开新闻频道，看了后一半，这个李丹是不是想花钱买名誉，让大家都知道她。想当名人，也不至于这么大头嘛。柳老师，你说呢？” “我弃权。”柳丹阳面上毫无表情，抱起她的教案出去了。
快下班时，陶启程又回到了医院。他是来见李丹姑娘的，既还钱又可当面道谢。
不知为什么，林惠珠已经不那么生气了。她想开了，觉得这样挺好：丈夫在她面前矮了三分，自己感到舒服。但不知他到底抱着什么目的这样做。
现在，丈夫就坐在床前，林惠珠虽然把脸转向另一边，嘴上却不赶他走了。
晚上下班后，柳丹阳来到医院，在走廊里遇见了拎着暖瓶的张玉清。 她告诉丹阳：“那个病人的家属找到了，说她叫林惠珠。” 丹阳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张玉清又说：“她丈夫在这里，钱给你带来了。”
“张玉清，吃药的时间到了。”喊声是从那间病房里传出来的。在柳丹阳听来，这声音有点耳熟。她尾随张玉清来到门口往里一看：“啊！”惊呼之下，她转身就跑。
没错，就是那个陶启程——凯明的父亲！发了蒙的柳丹阳只有逃之夭夭。
张玉清提着暖瓶进了屋，还没等放下就高兴地对陶启程说：“李丹姑娘来了，在门外。” 陶启程听了急忙起身来到门外，见有两个年纪较大的患者家属在走廊里抽烟，却没见有年轻的姑娘。
张玉清也来到门外，她愣住了：“陶先生，她明明站在这里跟我说话来着，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奇怪。” “是呀，既然来了，又为什么要走呢？有急事也该把钱拿走才是呀，我出去看看。”
陶启程急步走出医院，拐过墙角来到大门外，并没见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摇摇头：这是怎么回事？然后想了想，向邱秉臣的律师所走去。
柳丹阳一口气跑出了医院大门，又快速奔回自己的家。那双开锁的手有些微微发抖，总算打开了门锁。她进屋先用凉水洗了脸，然后坐在床上，稍微喘息之后，自感哭笑不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天下竟有这样的巧事？自己在无意中竟然救了凯明的母亲？奇怪的是，凯明的父亲怎么会良心发现地在医院里照顾起妻子来？根据凯明讲的情况，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看来那陶启程好像是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怎么变得这样快？假如他对自己和凯明的事也能来个大转变该有多好。
既然是陶凯明的母亲，这住院的钱不要也罢，所以，自己就不必去见那陶启程了。
可是，凯明回来怎么办？他准会拉着她去看他的母亲，自己去还是不去？一旦碰上了那个人，自己又不知处于何等尴尬的地步……
现在的柳丹阳感到很不舒服，自己花了那么多钱，又买了一件麻烦事。这样的好心很难得到好报。
她连晚饭也不想吃，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拼命地把自己送进了英语小说中。
电话铃声响起来，柳丹阳犹豫着不敢去接，她怕，怕是医院打来的。 咳，这是何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