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二章 （2）
丘秉臣站起身，又嗔着脸坐下：“大哥，这顿饭我不想吃。” “为什么？” “明摆着，从前我们和大哥大嫂相处的那么好，如今我们见面下饭店，却丢下大嫂一个人在旁边受清风，这怎么行？” “原来如此，你可以打电话叫她，只怕她不来呢。” 丘岚婷对爸爸说：“爸，我干妈既然不能来，这饭就别吃了。” 丘秉臣点头：“好吧，我们坐一会儿就走。”
丘秉臣把目光从女儿的脸上移向陶启程：“大哥，嫂子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丢下她呢？就真的要分道扬镳吗？” 陶启程也回到椅子上坐下，低头无语。
丘秉臣接着说：“你不会忘记吧？当年要不是嫂子，你的幽灵还不知在哪里刮旋风呢。现在你有钱了，嫂子也老了，你就看不上她了，这不对吧？要是我，就跟你离，这样就要把你的财产分去一半，有了这些钱养个小白脸都够了。”陶启程被丘秉臣看得低下了头。
丘秉臣接着说：“可我知道嫂子是个老传统，她可是个三从四德的受害者，你不坑了她吗？再说，又怎么面对你那大学将要毕业的儿子？大哥，小弟今天的话说多了，请原谅。不过，你的家庭这样，我是不会把姑娘嫁到你家的。”
“秉臣，那可是孩子们的事。总之，这顿饭得吃，走吧。” 丘秉臣将头轻摇：“大哥，我看到你家这样，早已没有了食欲。岚婷，我们走吧。” 见朋友面上不悦，陶启程只好起身相送：“老弟，没想到你也这样传统。现在结婚、离婚比小孩子过家家还容易，说成家就“埋锅造饭”，说不过立马儿就踢了灶。你以为还像过去哪，墨守成规，可着一棵树上吊死人，这样随便一些有多好。你看吧，将来那些地下妓院没准儿会公开挂牌的。”
丘秉臣用鼻子“哼”了一声：“这些肮脏的地方，是专门给那些下三烂准备的，好人谁到那里去鬼混？最好让这些毫无廉耻的家伙们都染上爱滋病，等到他们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也许才会明白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大哥，我说的这些话，你可不要介意。岚婷，咱们走吧，再见。”
“秉臣你别这样好不好？我对你嫂子虽然没了感情，可这婚还不一定离得成，因为她的条件太高，他要我折卖机器，好分给她一半财产，我怎么能舍得？所以，只好这样拖着了。”
丘秉臣笑了一笑：“看样子，你是既要离婚，又想独霸家产对不对？” “我说兄弟，你怎么能说独霸？这些年我奋力拼争，吃了多少苦，又挨了多少累才赚下这些资产，哪有她挣的一分一毛？”
丘秉臣笑着摇头：“大哥此言差矣。嫂子自己有份工作，还要忙家务带孩子，做好你的一切后勤供给，你能无忧无虑地在一线搞生产，难道就没有她的功劳吗？我还不知道你呀，在家可是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儿。咱不说她在文革时救了你的命，就说这些年，没有她，你也不可能有这些资产的，你说对吗？” 陶启程皱起眉头：“你是说，她该要、、、”
丘秉臣冷着脸说：“完全应该。她说要一半财产，可是在法律允许的情况下行使自己权利的，有何不可？告诉你吧大哥，我是提前退休的，这几年走进了法律的队伍，专门研究婚姻法、家庭与社会的密切关系以及财产的分割，还有个人纳税问题。你想打官司找我好了。不然的话，我可要替嫂子打离婚了，再见。”
丘秉臣说着自己笑了一笑：“岚婷，我们走。”
陶启程急忙起身拦住：“秉臣兄，这怎么行？” 丘秉臣摇摇头：“大哥，算了吧，这顿饭等你们和好了再吃吧。”
“陶大爷再见。”岚婷也告了别。父女二人起身楼下去了。
陶启程看着面前这位虽然几年未通信息却也是至交的朋友的背影，心中有些吃惊。尤其是‘个人纳税’这几个字，让他觉得心中一震！自己这几年多有漏税情况，要是加起来可不是小数目。不行，必须跟秉臣好好谈谈，顺着他的心思，先把个人纳税的问题搞清楚，然后再求他帮忙……想到这里，陶启程急忙跟下楼来：“秉臣，等一等。”
见陶启程追出来，丘秉臣父女只好停住脚步，他向楼上瞥了一眼故意问：“你下来了，楼上行吗？”
陶启程红着脸着差开话题：“秉臣兄弟，你干嘛那么急？我还有好多话跟你说呢。” 丘秉臣看着他：“大哥，这几年不见，我们的话几车几船也唠不完，但我觉得你像是换了个人。这也难怪，现在有钱人几乎都这样。可是大哥，你就不能作一个“几乎都”以外的人么？这样朝三暮四的有什么意思？将来落下什么病灾的可是悔之莫及。你没听说那个大款李少乾吗？钱是赚了不少，结果怎么样？死于爱滋病，临了也没留个好名声不说，还丢下孤儿寡母，他这已经是第三房老婆，听说他这个遗孀还满年轻漂亮呢，岂不可惜。”
听了朋友的话，陶启程的脸先红后白，心中难免大大地吃了一惊！
他的脸红是因为朋友所说的那个遗孀，早已经扑进自己的怀抱里，而且此时此刻正在被自己金屋藏娇。脸白是因为听了“爱滋病”这三个字吓的，太可怕了！该死地白雪梅，丈夫有那种病，难道她会没有？要是把那种病传给了我，看我不杀了你！
而在朋友面前，他只好努力压下自己的激愤心情，尽力使自己平静地点点头：“兄弟说的对，对……” 陶启程的话不知该怎么说了。
丘秉臣接着说：“我说大哥，不要把寻欢作乐当作是享受，那可要伤身体的。养个好身板儿，争取多活几年，看看这个花花世界里的那些奇形怪状的人，到底会是什么结果。要是钱多了没处花，捐给穷学生，或者作点公益事业。看着那些因为你的帮助而快乐起来的人，不也是一种享受吗？回忆那个时代，虽然生活贫困些，倒也觉得快乐。时间快得惊人，还没来得及想干点什么，人就老了。”
朋友的话让陶启程叹了口气：“是呀，时间太残酷了。” 丘秉臣点头：“我们这些老三届（六十年代的高中生）的命运都不好，好歹我们没有做文革的牺牲品就算幸运了。” 陶启程也说：“秉臣，以后我们有时间把那一段记下来，权作一种苦涩的回忆吧。兄弟，我们吃饭去，我饿了，全当陪我吧。岚婷，大爷请你吃饭。”
这半天在一边看书的丘岚婷，见陶启程拉起父亲的胳膊，看来这饭是非吃不可了。她过来说道：“陶大爷，我可要一盘红焖翅中，很贵呢。” “只要岚婷喜欢吃，要什么都行。”父亲看了女儿一眼：“这丫头……”
一顿饭过后，陶启程明白了两件事：一，个人所得税一定要补交，偷税漏税是犯法的。二，要和妻子彻底分手，必须拿出全部财产的一半。 这后一件事，眼下可以推一下，不离就不离，这样在儿子面前也有个交代。关键的是头件事，哪有那么多钱去补交从前的漏税？这事要捅大了，自己非要坐牢不可，丘秉臣还说元旦前要进行税务大检查呢。看来这话不会有假，他有律师证呢。
怎么办？这样算来可真得卖车床了。
陶启程回到厂里，白雪梅早走了。他一个人歪在床上苦苦思索着——完了，自己的好日子过到头了，该是“破产还税”的时候了。想来想去，他又存在一种侥幸的心理：先不去管它，哪能就查到自己的头上来？再说那些收入有很多是不上帐的，他们到哪里去查？这样想着，他又安心了。
柳丹阳送妹妹回来后，一个人在家里作着自己的打算：她实在是舍不得丢下这份工作，却也实在不想继续做下去，这样的矛盾太难解决了。她决定去找教务主任谈谈，看看他的意见。
在成人大学王主任的办公桌前，柳丹阳坐在他的对面。“柳丹阳，你不能草率辞职，工作干得很不错，就为那么点事就不干了，这可不行。再说，这工作很适合你，要到别处说不定找不到这样的事做。你不也很热爱这项事业吗？那又何必离开呢？听我的，先把这个班带到毕业再说，学生们对你反映很不错呢。”
柳丹阳苦着脸点点头：“王主任，我真怕他们再来找麻烦……” 王主任笑了：“就算你到别处去工作，那些小人不是照样能找到你么？我给你出个主意：让你的男朋友劝说他的父亲，再去找一下你的妹妹，我想她能管住母亲的。好，就这样，我九点钟还有个会，你也有课，回教员室吧。”
柳丹阳感激地说：“谢谢你，王主任，我走了。”她回到教员室，几个老师关心地问长问短，丹阳说了不辞职的话，大家都很高兴。
连续半年的薪水攒在手里，柳丹阳要趁休息日把钱存进银行，加上原有的算在一起足有一万元呢。她带着钱，又习惯地背起小挎包向街上走去。
林惠珠在去医院的路上，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她扶着路边的栏杆慢慢往前走，只觉得眼前发黑，两腿发软，一个不小心跌倒在路边，她的脸右侧抢在不太平整的水泥路面上，已见有血浸出来，人已经昏了过去。 立时，不少人围拢过来。也许是受到电影《雷锋不在的日子》的负面影响吧？没有人张罗把她送进医院……
柳丹阳快到银行的时候，见前面不远的地方围着一群人，她好奇地挤进去想看个究竟。但见一个年龄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妇女斜卧在马路边，头上带着丝丝白发，右边脸贴在路面上，两条腿一弯一直，人已处于完全昏迷状态。
柳丹阳的目光向四周扫了一圈，首先想到的是：人命关天，救人要紧。 她急忙来到病人旁边，说了一声：“哪位叔叔大爷，大哥大姐来帮帮忙，救她一命吧。” 在人群里的一个三轮车工人说：“我这有车，前面不远就是医院，来吧，大家借个光，搭把手，救救这个女人吧。”
大家让开路，车夫把车推过来，立时，有几个人伸手把病人轻轻抬上三轮车，三轮工人让女人枕上自己的坐垫，柳丹阳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大叔，让你受累了，快走吧，我付车钱。” 车夫回头笑了一笑：“丫头，你小看人了不是？我虽然是穷人，可也不差这几块钱，只要别讹上我就行。怕的是抢救的钱没有着落。” “大叔，谢谢你，我这有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