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九章（3）
就这样，陶凯明觉得还不够，他紧走几步来到门口，又送下了一句话：“你要有志气就别回来，我再看到你还去告你的状。”
陶启程的脸愈加阴森起来，儿子赶走了给他快乐的女人，自己却是有苦难言：这个陶凯明，比我还利害，他了解到刘智瑶的什么情况呢？
只听凯明说：“爸，你过来坐下，听你的儿子和你进行的最后一次谈话。” 陶启程慢慢回身坐下，用鼻孔出了一口长气：“你告诉我，你了解她什么底细？我怎么不知道？” “我会告诉你吗？反正她再回来……哼，算了，说正事吧。”
凯明心中暗笑，父亲怎知儿子所知刘智瑶的一点情况都是从他那里得来的呢？
“说吧，要对我说什么？”父亲无奈地说。 凯明郑重其事地咳嗽了一声：“按我自己的想法，我要远远的离开你们，再不想见到你们。听了这话我妈会伤心，而你不会，因为我正在竭力破坏你的幸福。我妈则不同，她除了我这个儿子什么也没有，我能不管她吗？想管她，就必须站在你的对立面上，不是么？爸，请你舍身处地的想一想，你要是站在我的立场上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我妈不管哪。”
陶凯明停住话语，看着父亲的表情变化。
见父亲毫无反应又一动不动地闷头坐在那里，陶凯明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说：“爸爸，你与我妈可是多年的夫妻，怎么忍心这样对她？你就不觉得我妈很可怜吗？”陶凯明说了这些话，父亲依旧一声不吭。
凯明又接着说：“我要是我妈，花钱买几个“黑社会”打你个半死，让你连主儿都找不到，看你能怎么样？可你知道，我妈是一颗棉花心，软的不行，在某种程度上，她还在关心着你呀。可你呢，本来这颗心已经一铁到底也就算了，却又用最卑鄙无耻地手段欺骗她，你这是在她溃烂的伤口上又深深地扎了一刀啊！爸，我不想跟你多说，如果你心里还有我这儿子的话，就赶紧折卖厂里的设备，把我妈打发明白了，你有多净心。”
陶启程眉头紧皱，在椅子里动了动身子，唏嘘半晌才说道：“凯明，我把这批活赶完就不干了。咱们的钱都投在这批活上了，甲方到现在还没给钱，我担心要出大问题，怕是要白干了。”
“既然如此，怎么还有那么多闲心？”凯明的话让父亲红着脸低下了头。 凯明又接着问：“不知签了合同没有？上面怎么说？” 陶启程苦着脸说:“照上面说的就好了，该付材料款三百万，可是，咳……” “那是什么单位？”凯明问。 “外贸，这批活是出口产品。” “那你怕什么？合同上有外贸的公章吗？” “有，手续不全怎么能干？” “没问题，我不信外贸局还能黄了？明天你去找局长，告诉他全线停工，一天一趟，不行就去找市长要钱。你不去逼他们，人家总以为你有钱垫呢。” 陶启程点头道：“你说的对，我去的太少了。” “是你把精力都分散到没用的地方了。爸，我回家再劝劝我妈，就缓你一阵子，不过有个条件。” “说，能办到的我都答应。” “不难，几句话的事儿——给我妈道歉，真心的。怎么？为难了？” 陶启程摇头：“不是，是我自己不好意思。但既然你说了，我就能做，而且是真诚的。其实，细想来是我对不住她……”
陶凯明奇怪地望着父亲：“爸，记得小时你对我说：‘人不能光为自己着想，太自私的人干不了大事’我始终记着这句话，所以我也经常站在你的立场上，你的思想是受社会不良思潮的影响太深了。为年轻的女人付出那么多，其实最后受罪的是自己。人家把你的骨髓炸干以后，再把你一扔，到那时你再有个病灾的，谁来管你？就算你的亲生儿女，到时也会嫌弃你。这活生生的例子不是到处都有吗？你说这能怪谁？”
只见陶启程将头微点，依旧无语。
“爸爸，”陶凯明接着说：“那女人走了，看样子短时间不能回来。你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一想，平心静气地过一段日子，或许，你的内心深处会找到什么新的东西呢。爸，就这样，我走了。” 这半天一动没动的陶启程，见儿子站起身，自己也起来跟到门口：“凯明，我会认真考虑的。” “爸爸再见。” “再见。”
陶凯明回到家把情况的前半部说了，母亲的脸上毫无表情。
凯明心里也气母亲没有志气，费那么大的劲要回的钱，让人家几句话就哄去一半，她总还是对父亲心存妄想，盼望他回来。 也真是，明知父亲的心不在她这里，却总是死抱住那一线希望不放，这有什么意思呢？可怜的妈妈……
儿子心中这样想着，只见母亲慢慢地坐到茶几旁边，伸手拿起上面的烟灰盒，轻轻地抚摸着，眼圈有点发红：“凯明，明天别上公证处吧？他现在没钱，逼他也没用，就随他的便吧。”
“妈，”凯明心中有点不满：“我总算听到你的真心话了。他那样对你，你却还是那么关心他，我的功夫算白费了，想替你出口气都办不到。这样吧，明天你把剩下的二十万也给他送去，我爸可正缺钱用呢。以后我不拿你一分钱，再有什么事也别找我了。”
凯明赌气说了这两句话，却见母亲的眼中流下了两滴无声的泪水：“孩子，我是，是想，想感化他……” 凯明听了心中难过，本想把与父亲单独谈话的内容说给她，又一想，还是不说的好，父亲的心很难猜透，母亲的心又过分的执著与软弱，两个人的性格实在是格格不入，很难协调到一条生活线上。 即使是像母亲想的那样来维持这个家庭的空架子，自己也会觉得别扭。早些让母亲从这个旋涡中解脱出来，她就会早些轻松起来的。
凯明想到这里，脸上苦笑着说：“妈，我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这阵子我心里很烦。学校老师背地找我两次了，说哪个同学也不像我，总要请假回家，问什么事我又不说。我这回走直到放假再回家吧。妈，几个星期时间，很快的就过去。如果你真的还是放不下我爸，他现在正等钱用，就把那剩下的钱给他送去，我不会拦你的。”
这半天林惠珠一直呆坐着，听了儿子的话，她眼里又浸着泪水：“孩子，妈知道自己没骨气，可是，唉，算了，上了一次当，生了一场大病，他害得我够苦了。这回，他再回来我就会把他打出去。哪能再给他钱？为了我的事，这阵子耽误你的学习了，妈妈向你说一声‘对不起’了。早些回学校，多努把力，你总不会在第一年大学结束就拿回太差的成绩吧？”
凯明笑了：“妈放心吧，儿子是聪明孩子，学习成绩不会差的，我一定要拿好成绩向母亲大人汇报的。我这次回学校要一直到放假再回家，把功课往前赶一赶，妈你放心，你能照顾好自己就是我最高兴的。妈，我一会儿就走。”
对于父母的事，凯明不想再管了，就由他们去吧。
陶凯明不声不声不响地坐在丹阳面前，丹阳也不想问他和父亲谈话的情况，只等他自己说出来。 凯明把撵走刘智瑶的事说了，和父亲的最后一段谈话，他依旧保留着。不过他把不想再介入父母的事的想法说了。
丹阳听了无语，心中却迷惑不解：凯明的态度变了，是不是他们父子的关系有所缓解？是不是他的父母又有和解的可能？她怕，怕凯明的父母生活在一起。她看着凯明那毫无表情的脸，不知说什么好。 “你为什么不说话？”凯明问。 “你让我说什么？” “说说我的父母，我真的无法再插手他们的事了，这件事要是你该怎么办？” 丹阳苦笑了一下：“凯明，我知道你现在很难，也希望父母尽快和好。你管不了他们的事，也只能由他们去了，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凯明点点头：“我们到外面走走吧，我好闷。” 丹阳默许，又到外屋拿个纸袋：“彤阳爱吃煮鸡蛋，给他带上吧。”她说着把鸡蛋放进了凯明的挎包里，又帮他挎在肩上。丹阳锁好门，两人向街上走去。
在一家小餐馆里，两人坐在西面玻璃窗前的桌旁，他们要了几样小菜，两瓶啤酒，慢条斯理地对饮对侃起来。 凯明说：“现在我只盼着快些毕业，到时我有了工作，我们就、、、” “打住”丹阳拦住了他的话：“你总是这样说，我可不敢想那么远，将来也说不定怎么样。你父亲可是一座钻石山，凭你有再利害的穿山本领，也难穿透他，我可要有两手准备的，不信咱们走着瞧。” “又来了，婚姻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只要咱们的心是铁的，谁也挡不住。大不了远走高飞，看他们能怎么样？” 丹阳笑了：“你想私奔？” “怎么？不行？到时候叫他们连影子都见不到。” “哈哈……”丹阳忍不住大笑：“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想法，那你妈怎么办？我知道你是很孝顺母亲的” “我妈工作好做，一说就通。” 丹阳摇头：“要是你父母联合反对我们，她不会跟你走。”
凯明也笑了：“那就我俩走，在外面过上几年好日子，给他们生两个孙子孙女再回来，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胡说！”丹阳用筷子几乎要戳到凯明的脸：“做美梦，不完全征得你父母的同意，我才不会和你……” “好了好了，话是说得远了一点，父亲非要阻止我们，逃走的办法也是可行的。” 丹阳摇头不语。她隔着玻璃望着西边远处的隐隐青山，半天才说：“行了吧，看看你的表几点了？”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短，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变成一张害羞的大红脸向西山下滚去。 丹阳笑着说：“怪不得我妈说太阳是：‘早上骑马，晌午骑牛，晚上骑葫芦头’呢，傍晚的太阳落得真快。我家这地方挺偏僻，没有高楼，看日落可是一种享受呢。不早了，我送你去火车站。”
她说着起身结了账，然后又把一沓十元票子递给凯明：“给彤阳捎点钱去，告诉他期末复习要吃点好的，争取拿回好成绩。”
凯明接过钱揣进里兜：“有你这样的姐姐真好。”只见丹阳苦笑了一下，两人一同向车站方向的公共汽车站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