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八章（5）
自那日与凯明连续去看了父亲之后，柳丹阳着实有些后悔，她怨自己不早些去看爸爸，明天一定还要去。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父亲微笑着站在他面前：“丹阳，爸爸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以后我们父女很难见面了。你要把握好自己的终身大事，爸爸就没什么惦记的了。”
“爸，女儿还没有孝敬你，干嘛去那么远？” 父亲摇摇头：“没办法，我必须走了，现在是来向你告别的，已经无法说再见了。” "爸爸，你在说什么？你究竟要去哪里？”父亲无语，两眼直直地看着女儿。
柳丹阳着急地说：“爸爸你不能走，女儿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却见父亲忽地不见，自己也被吓醒了，原是一梦，她料定大事不好，怕是自己的心灵感应得到验证：莫非父亲他……
丹阳在焦急的等待中，天，终于亮了。柳丹阳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连饭也不吃就向医院赶去。
在病房里的那张床上，躺着的是另一个人。
柳丹阳急忙跑向医务室，一个中年女医生的话让她呆住了：“李少乾么？他夜里服了大量安眠药，已经到天国去了。昨天上午就火化了，你不是他的女儿么？为什么没通知你？”
柳丹阳呆了半晌，这才流下了两行痛泪……她哭着跑着，一口气跑到了白兰的家。
正在流泪的白兰开了门，她一下子就扑到了姐姐的怀中，姐妹俩抱头痛哭起来。
原来，母亲死活不让白兰去送葬，她只好头扎白布，守着父亲的照片哭个没完。从昨天到现在，她只喝了一杯水，连书包也没有打开。
姐妹俩个的哭声惊动了昏睡着的白雪梅。
昨天简单地送走了丈夫，那一万元还剩了一多半。而她这一双眼睛哭肿了倒是真的。 她以为丈夫给那柳丹阳的钱一定还要多得多，给女儿的那一份又不见影，说不定也在柳丹阳那里，这不能不让她气满胸怀。
她是为自己的委屈而哭，女儿的钱不能由她这做母亲的保管，是何道理？她可是女儿的唯一监护人哪！在她心中愤愤不平的情况下，只有借着死丈夫的机会大哭几场。
姐妹俩正在抱头痛哭，白雪梅揉着红肿的眼睛走出卧室。 她一见柳丹阳就怒发冲冠了：“好你个柳丹阳！霸够了家产还到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凭什么把白兰的那份财产也霸在手中？你说！你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柳丹阳从没经过这样的阵势。她看看白兰，得到否定之后，便擦擦眼泪平静地说：“父亲刚去世，你就为钱吵翻了天。妹妹的资产由中行和公证处保管着。你既然有意见，为什么父亲活着的时候不跟他说清楚？现在，跟我这晚辈说这些有用么？本来我和白兰就是亲姐妹，你这样对我，我们姐妹以后的关系还怎么相处下去？难道你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将来没个亲人吗？白兰，我走了。”
柳丹阳说完冲出门去，白兰随后赶来：“姐姐！等等我……”丹阳只好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兰妹，你知道父亲骨灰存放的位置吗？” 白兰摇头：“不知道，你要去祭奠他？我也去。” “不知道位置，怎么去？对了，我们可以到登记簿上去查呀。” “是呀，给长顺叔打电话一问就知道，我知道号码。” “走，我们打电话去。”丹阳拉着妹妹奔向电话亭。
那刘长顺接到电话，约好在火葬厂见了面。三个人一同买些香烛纸马，到了殡仪馆西楼的骨灰存放处。那李少乾“住”在三楼的向阳暖室。
父亲那高大的身躯竟然收缩到了这小小的骨灰盒里，姐妹二人见了立即跪下失声痛哭起来……刘长顺见此，也忍不住痛哭流涕……
三人哭了很久，长顺首先劝住了两个姑娘，他们又到外面烧化了纸钱，免不了又是一顿痛哭。直到快晌午，三人才乘车回城。
丹阳想着白雪梅的话：不去看看你的父亲，以后会后悔的，自己并不以未然，现在想来不能不让她默默点头。多亏还去看父亲两次，不然，自己更不知道要悔到何等地步。
人间的亲情吆，尤其是父母对子女的深情关爱，是用任何语言和文字都难以形容的。
为了联系方便，柳丹阳到电话局办了手续安装了电话。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好友张霄雨，第二个电话打给了刘长顺，告诉了对方电话号码，她没有与凯明通电话。
白雪梅现在不哭了，丈夫的去世让她没有任何负担了。虽然在钱的问题上让她很憋气带窝火，可是自己是没有任何办法来改变这个事实的。
她曾经想把王嫂辞掉，但这些年享受惯了，她再也不想回到灶台前作饭、炒菜，受那烟熏火燎之苦了。
她想念着方兴童，要尽快见到他。
这天上午，她把自己稍微地打扮了一下，和王嫂打了一声招呼，就奔医院去了。
记得方兴童告诉她，去上海学习延期十天，算来他该走了。
白雪梅匆匆赶往医院。在旁边一家小店的橱窗前，她对着镜子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进门挂号，把病历本放在方兴童诊室门旁的小桌上，然后坐在长椅上等候着。
多日来，方兴童心里一直在惦记着白雪梅，也随时打听着她丈夫的病况。
这天早上，一个护士告诉他：那个李大款昨天半夜里自己服用了大量安眠药自杀了。 方兴童心中一惊：想不到她那个大款丈夫这么快就走了。 他本想以老同学和老情人的身份去看看她。犹豫了半天，认为还是不去的好，他断定她会来找他的。
这天上午，方兴童的最后一个患者是白雪梅。
白雪梅最后一个走进诊室，并轻轻关上房门。 方兴童安慰道：“没想到李先生走得这么快，请你节哀吧。”
白雪梅点点头：“我觉得面前倒了一堵墙，彻底获得自由了。什么时候去上海？” “还有两天时间。” “我也去。” “你去哪？” “跟你去。” “啊？不行，我们是集体行动的，你去怎么安排？” 白雪梅笑了：“看把你吓的，即使去了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不会另找地方住么？这样我们见面也方便，况且，我还没去过上海呢。” 方兴童出了一口长气，郑重地说：“这次学习对我来说很重要，院长竭力保举了我，我可要尽全力完成这次学习任务，你就不要……” “添乱了对不对？”白雪梅紧接着方兴童的话说。 方兴童摇摇头：“不是不是，我是说学习一定会很紧张，恐怕没有时间出来。雪梅，几个月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等回来我们见面的机会有的是，行么？” “这么长时间不见面，我会想你的，怎么办？”
两人正说着话，赵小芳捧着饭盒一步跨进来：“请问这位患者，你会想谁呀？”很显然，她带着满面的怒气。
原来，方兴童的妻子赵小芳已经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她什么都听到了。
赵小芳很疼爱自己的丈夫，因为丈夫就要到上海学习，她想趁着他没走之前多给他做点好吃的。而且，今早已经告诉他不要去食堂吃饭。 然而，见到白雪梅，方兴童却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去了。
赵小芳的突然出现，让屋里的两个人都尴尬无比。看这架势，白雪梅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此时的方兴童急忙站起来：“小芳，对不起，我忘了你说送饭的事了……小芳，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学白雪梅，这是我的爱人赵小芳。”
此时的白雪梅早已是手足无措地起身站在一边，见方兴童这一介绍，她急忙笑着伸过手去：“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此时的赵小芳捧着的饭盒还没放下，面对与自己夺爱的人，她只能冷眼相对。
赵小芳历经八年时间的苦苦追求，让始终深深怀念白雪梅的方兴童，终于被她的真情所打动，并且也以真诚的爱接纳了她。他们婚后很幸福，方兴童把自己的恋爱史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妻子，也赢得了她的真爱与信任。
当赵小芳在门外听到屋里那个女人说要跟丈夫去上海的话时，她就忍不住了要冲进来，就在伸手推门的刹那间，她忽然又冷静下来：他们是老情人相见，旧情难忘是可以理解的。是她首先抛弃了兴童，让方兴童对自己的主动出击不理不睬，后来得知她嫁了大款以后才慢慢地接纳了自己，这段苦恋差点扒了她一层皮，这幸福实在是来之不易。
现在，真正让赵小芳生气的不是白雪梅，而是自己的丈夫方兴童：你怎么这样没有骨气？当年人家嫌你贫穷抛弃了你，如今看你发达了又来找你重叙旧情，作为你已经有了妻儿，为什么还要和她靠这样近？
为了维护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幸福，面对丈夫和他的老情人，她必须冷静下来，考虑相应的对策。
她虽然想上前狠狠地抽她两个嘴巴，但是在这一闪念间，她改变主意了：不能卤莽行事，要以柔克刚，稳住丈夫，对面前的情敌不能轻视，也不能有过激行动。
赵小芳这样想着，竟然能把脸上厚厚的阴云揭去了两层，并且闪过了一缕春风，瞬间稍逝。 只见她放下饭盒，反倒向已经放下手的白雪梅伸过手去。
就在白雪梅遭到冷遇、自感无比尴尬、装作两手相搓的时候，意外地见对方又向她伸过手来，这让白雪梅有点受宠若惊，她笑着紧紧抓住赵小芳的手：“认识你真高兴，谢谢。”
显然，白雪梅的“谢”字来自于赵小芳的“阴转多云”。
在室内的空气明显缓和之后，方兴童暗中松了一口气，他敬佩妻子的胸怀，刚才他那一度紧张的面孔现在也随着妻子的表情变化换上了笑容：“小芳，谢谢你，谢谢你给我送饭来，我正好饿了。”又是显然，他的话语中还暗藏着逐客令。
白雪梅是个精明人，她知道，现在的情况只能是尽快走人为妙，一秒钟也不能耽搁。她无奈地向赵小芳笑了一笑：“你们快吃饭吧，不打扰了。” 就这样，她带着一颗苦涩的心向门口走去。
聪明的赵小芳急忙相送：“白姐，我们第一次见面，倒觉得挺投缘的。这样吧，改天我请你吃饭。”她说着，竟满面笑容地把白雪梅送出了门外。
赵小芳回身进屋时，即刻又换了一副多云转阴的面孔：“你倒可以呀，为什么就这样没骨气。她当年无情地抛弃了你，如今你怎么……” 她停住话，长“嘘”了一口气：“叫我说你什么好？”
方兴童坐在椅子上动了动身子：“她和我说的话你听到了，让你不高兴了吧？” 赵小芳沉着脸：“我问你，最近你们见了几次面？叙了几次旧情？不然她怎么会如此放胆说出想你的话来，还说要跟你去上海，就算她再放荡，也不会随便和什么人都说这样的话吧？即使是久未见面的铁杆情人，多年后再次重逢，也不会刚一见面就这样放肆吧？” “这……随你怎么说。”方兴童有些语塞，并且低下了头。
“兴童”，赵小芳恳切地说:”“你要去上海学习，我们千万不要闹得很不愉快，这样，你走后我们在两地都会很痛苦的。” 方兴童点点头：“小芳，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对过去的好友应酬一下。至于她怎么想，我只有权利回避，却没有权利干涉和制止。” 赵小芳用鼻子“哼”了一声：“既然如此，看她来了你为什么不回避？” “照你说的，见她来了我就应该起身出去对么？小芳，莫说是老相识，就算是素不相识的人，也该打个招呼问一声。况且，她可是挂了号，以一个患者的身份坐在我面前，我能不理不睬么？”
赵小芳接过丈夫递过来的病誌本看了一眼：“可是你并没有给她看病呀。” “小芳，我要是给她听诊把脉，说不定你会更不高兴的，要是你站在我的位置上又该怎么办？” 赵小芳听了皱皱眉头：“行了，什么时候都是你有理，我不跟你说了。反正，反正我不许你作出对不起我们母子俩的事来，听见没有？” “放心吧，我饿了，还不让吃饭么？”方兴童笑着说。 “吃吧，我的好老公。”赵小芳也笑着把饭盒推倒丈夫的面前，心中却升起一股无可名状的酸楚之感，她决定和白雪梅谈判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