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七章（3）
话说到这里，陶凯明的泪水已含在眼圈儿。
见父亲无语，凯明又强忍着泪水接着说：“父母打官司，受夹板气的只有你们的儿子，我的心里除了难过悲痛和泪水还会有别的吗？爸，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恨你吗？如果我不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这副大脑恐怕早已是错乱无序了。要真的面对一个遥街乱跑、疯疯癫癫、任嘛不懂的儿子，到那时你还会有心在外面找女人寻欢作乐吗？” 陶凯明说着，控制不住的两行泪水已经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陶启程看着落泪的儿子，心下也有些不忍，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只好又低下了头。
陶凯明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爸爸，你的儿子可是个心胸宽阔的人，面对你这样的父亲，你就让儿子袖手旁观、不管我的母亲么？爸爸你想啊，我奶奶要是遇到你这样的爷爷，你会怎么办？能不管你的母亲吗？爸，你的儿子现在可感觉是大难临头啊，面对这样局面的家庭，儿子可是死的心都有。所以说我也是个想得开的人。爸，你倒是说话呀。”
陶启程抬起头：“你让我说什么呀，孩子，我，我都难死了，你就别逼我了行么？”
陶凯明忽地站起来又坐下：“你有什么难的？又是谁在逼你？我看是你在逼你自己，也是在逼我妈。你要是把我妈逼个好歹的，知道自己的下场吗？到时就算我不送你，那边的亲戚也饶不了你，不把你送进大牢才怪，你想过这样的后果吗？”
陶启程动动身子，用哀求的口气说：“所以你就好好劝劝你妈呀，她能听你的。” “我不是正在劝你吗？你怎么不听？”
见父亲紧皱眉头无语，凯明接着说：“爸我告诉你，你休想指望我去劝我妈。明天我就去公证处，那里的周末不休息。要我说你就拿五百万了结得了，要是公证处来人估价可就不是这个数了。你和我妈两相情愿的事，会省去好多麻烦，只要他们给公证一下就行了。这五百万一下子拿出来是有困难，所以才要找他们给做个公证，这样你可以分期付款。有公证处担保，我妈也能放心。这个厂子到底值多少钱，你心里比我更有数。怎么样？你要同意的话，我也好给我妈回个话。”
陶启程把自己的身躯又动了一动，将身子使劲向后靠着，微闭着双眼，面部肌肉又抽动了几下，心中盘算着这些固定资产的价值，也不得不佩服儿子的估算能力。
可是，就这五百万又怎么拿得出？外面的欠款；材料的积压；两套房子的闲置；还有那个小女人的搜刮，这些人和物眼下都成了孽障，就算要脑袋也拿不出这些款子来。
此时的陶启程灵机一动，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要是不离婚，这些麻烦事不就迎刃而解了么？反正，我不离婚她林惠珠是没有办法的。对，暂时与刘智瑶分开，隔三差五地回去住上两天，我就不信她林惠珠能把我打出来。就算她铁心和我离婚，我不签字她也没辙。
想到这里，陶启程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怎么回事？不是自己要拼命离婚的么？怎么反倒怕人家踹了自己？不就是为了不拿钱么？再说，谁还有心思在她身上？
陶启程心里这样想着，脱口说出了三个字：“不离婚。”
凯明瞪大眼睛，惊异地望着父亲。
只见陶启程忽地站起身来：“凯明，不离婚了，我要回家。”
陶凯明被父亲这异常的举动吓了一跳：“你再说一遍！” 在他心中陡然冒出一个想法：父亲在耍赖，在拖时间。
这令儿子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你在唬弄三岁的小孩子玩儿是吧？我已经看透你骨子里的东西,你半点心思也没在我妈身上,又何必玩儿这种卑鄙的手段？我妈心灵上的创伤已够痛的，你还忍心在她的旧伤口上再插一把新刀？真够狠的。离婚的事是你挑起的，说不离婚的还是你，一个男子大丈夫，怎么能如此出尔反尔地玩弄自己的感情？你就不觉得……咳，让我说你什么好？告诉你吧，我妈是铁了心和你分手的，你也再休想回那个家了。你想，我妈不是绵羊，她也是有个性的人，由不得你随便左右。她之所以不愿意和你正面接触，是怕到时口不择言，她还想给你和她的儿子留个面子啊。你想抛弃糟糠之妻又不出钱，才耍出这个手段，你是真心是假意，自己心里不是很清楚么？我妈又怎会上你的当？你用这种下流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罪恶目的，那是妄想，你不感到很可耻么？要真惹恼了我妈，小心她上法院告你个重婚罪。到那时钱不少拿，还赚个丢人现眼，这件事你可要仔细掂量一下轻重，到时可不要后悔。”
听了这些话，陶启程又颓然地把自己摔回到转椅中。
他话锋一转，又变换了新的、认为儿子一定爱听的话题：“凯明啊，你是我的儿子，也是财产的惟一继承人，你为何总是帮着你妈对你老爸苦苦相逼？啊？”
“打住”陶凯明愤然地站起来：“我是继承人？而且是惟一的？这话的可信程度有几分？你那小妾兼小秘，论年龄和我差不多，你们以后的孩子才是真正的继承人，你还有多少心思能放在我身上？告诉你，痛快儿地把该给我妈那一份财产拿过来，以后哇，我会离你远远儿的，谁稀罕做你的继承人？”
凯明说着慢慢坐下，又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口气：“爸，你不是在逼我妈离婚又不想给钱吗？其实你的手段更狠，你一次次地打她骂她，那可是我妈呀，对你又那么好，你于心何忍？反过来，你现在又要回家，横竖都是你说了算，想离婚就走，不想离了就回家，这可是男女平等的时代，难道就不能给我妈一点选择的权利么？这不公平啊！我妈说了，她不想见你，你要见她，只有在法庭上了。”
“凯明，爸爸无路可走啊，一个要上法庭，一个要告我强……”陶启程在儿子面前，实在无法说出“强奸罪”三个字。
凯明完全明白父亲后面的话是什么，自感脸上有点发热：“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么？这边没离婚，那边就同居，要让我妈看见你们那豪华的洞房，她不一把火给你烧了才怪。你现在又想回家，要是你站在我妈立场上，还会让这样的丈夫回家么？行了，我这个中间人也难做，你们闹去吧，我可不管了，你就等法院的传票吧。”
陶启程一脸苦相：“孩子，别不管哪，千万不要让你妈上法院，我想办法，想办法就是。” 凯明点头：“那我可要看看你的具体行动了。”
陶启程无奈地说：“现在帐面上只有四十多万，距离你说的那个数相差太远了。” 凯明笑了一笑：“没人让你一下子拿出那么多，先拿四十万安慰一下我妈心，她就不会上法院。不过你也不能长期拖下去，她可是想快刀斩乱麻，不愿意牵扯精力了。” 凯明站起来看着父亲。
“好吧”，陶启程慢腾腾地站起来，毫不情愿地走向门口，他真怕林惠珠去告他呀。
两人来到会计室，凯明停在了门口。
陶启程阴沉着脸来到会计桌前：“唐会计，帐面上还有多少钱？” “四十五万八千。” “开现金支票四十万。” “买什么要这么多钱？”唐会计盯着老板，手却没动。 “别问了，开吧”
唐会计一双眼睛紧盯着老板，一手慢腾腾地拉开抽屉，拿出现金支票，却又停住了手。他在盼望着厂长说出否定的话。因为开支的日子就要到了，那也要七、八万元呢。
此时的陶启程回头看了儿子一眼，希望他能说少拿些。然而，儿子却瞪了他一眼，随即扭过头去。
陶启程失望地看着唐会计：“开吧开吧。” 唐会计也瞭了一眼厂长的儿子：他们父子俩这是干什么？看这两张严肃的脸就很不协调，父亲又为什么一下子给儿子这么多钱？唉，人家的事，自己无权过问，那就开吧。
唐会计无奈地拿起碳素笔，在支票上端端正正地大写了肆拾万元整，然后盖好章子，轻轻扯下来吹了几下，这才把支票递给了厂长。
陶凯明早已来到桌前，见父亲那只拿支票的手有点颤抖，心中亦有些不忍，他接过支票，说了声:”谢谢爸爸。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会计把目光从厂长儿子的背影收回到厂长的脸上，希望他能说点什么理由。 这位厂长却说：“明天去甲方要材料款，告诉他们，这么大一批活，材料费垫不起，马上就要停工待料了。”
唐会计点点头，见厂长转身而去，心中道：看样子，他们父子之间好像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一张四十万元的现金支票在林惠珠的两只手中被倒来倒去，四十万，太沉重了，她有生以来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多钱，这要是把它取回来，就算全是大票，也有一堆呢。
儿子说：“妈，明天一定去存上，最好要分两个存折，这样以后取用时也方便，千万别丢了。我爸已经尽力了，缓一阵子再说吧，短时间内别指望他再拿出钱来。” 林惠珠点点头，放好支票到厨房去了，她要做好吃的慰劳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