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六章（3）
李少乾让长顺借了轮椅推他出来，妻子要来的话，也好在外面唠那些不愿意让别人听到的话。
他盼望着妻子的到来，也好把自己的心病告诉她，让她及早检查，以免耽误病情。他也想知道自己的病到底能拖多久，这就只有经医生诊断才行。
对于妻子的表情变化，他感到气恼又莫名其妙，前些天她连续住在公司，那做妻子的义务可是尽到了。床上的事配合得淋漓尽致，使他亢奋不已。为什么这两天她突然变了样呢？没有了温情与笑意，有的只是冷峻与无情。十几年的夫妻，他知道她不会有什么外遇，那为什么仅仅两天就变化这么大呢？
唉，反正这夫妻情分也算到头了，自己……恐怕连家也回不了了。想到这里，李少乾伤心起来：多年的辛苦，偌大的家业，后事无人可托。好在这财经大权还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抬头看看长顺：这是个好人，有些事情可以委托他去办。
丹阳的翅膀硬了，她早有了自己的生活能力，可这家产是该有她一份的。担心的是兰儿，她掌不了自己的财产，要放在那白雪梅的手里，等孩子用时还不让她给挥霍光了？
这个女人的心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好么好样就变了脸，这些家业怎么能交给她呢？一个妻子两个女儿，把财产三一三十一分开倒是合理的。
他又想帮长顺成个家，正好那家建筑公司所欠的钢材款，足够买一套像样的楼房了。他知道长顺早就有了女朋友，这几年他也没少给自己卖力，给他安个家也是应该的。
那辆车就卖了吧，该给那个彤阳留一笔钱，也算给柳明军的一点补偿吧。
李少乾在思索中被长顺推着来到那片绿草地旁边，这里距大门很近，妻子一来就能看到。
初秋的太阳还是那么热。李少乾坐在车上，觉得身上暖暖的很舒服。他想把自己的病告诉长顺，这样想着却又说到房子上：“我走前要给你解决房子问题，包你满意。看你成了家，我也就放心了。”
在长顺看，李少乾是要出远门：“房子再说吧，只是大哥走哪里我都要跟着的，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李少乾摇摇头：“这次要走恐怕谁也带不了。好兄弟，能看到你成了家对我也是个安慰。一定要找个疼你爱你的好女人，哪怕年龄大一点也没关系，岁数小的老婆不知道疼男人。”
刘长顺听得出，大哥是嫌嫂子不会疼人。
李少乾的两眼不停地看着大门那边，到底盼来了家人——王嫂送午饭来了，还是带来了两个人的饭菜。
刘长顺只好把大哥推回病房，王嫂把饭菜摆在床头柜上，李少乾忍不住地问道：“白兰她妈怎么回事？在家干什么呢？” 王嫂摇摇头：“她没在家，走时说出去有事，办完事就上医院来。还没来么？”
李少乾无语，勉强喝了两口鸡汤就放下了。刘长顺把汤勺强塞进他的手中：“大哥，你身上有伤，不加些营养怎么行？眼见你都瘦下来了，再喝点。”李少乾被逼不过又喝了两口。
刘长顺又是菜足饭饱，心中却为他的大哥担起心来。
王嫂收拾了饭盒，说了声：“长顺，我买菜去了。”又向李少乾点点头走了。
王嫂刚走到院里，迎面碰到柳丹阳：“柳老师，是你？” 丹阳点点头：“王嫂，病人怎么样？” “你说的是李先生啊，我听得一知半解，原来你真是……这太好了，快去看看你爸爸，他可惦记着你呢。” 王嫂说着接过了水果兜：“走吧，我带你去。”
此时的柳丹阳一下子又犹豫起来：“王嫂，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烦你把水果送进去，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决定让水果兜代替自己去看望病人。
“哎呀柳老师，有事也不差这一会儿，走吧。”
丹阳摇摇头：“王嫂，我真的有事，请你帮我转达这一点意思吧，不然我也要交给护士的，再见。”
眼见柳丹阳快步走出大门，王嫂皱起了眉头：自己是不是多事了？ 她无奈地返回李少乾的病房：“李先生，这是你女儿送来的水果。” 李少乾一愣：“女儿？哪个女儿？” “给白兰做家教的柳老师呀。” 李少乾一骨碌爬起来：“她人呢？”
王嫂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放下水果垂手站立着：“我在院里遇见她，看这兜子挺沉，就接了过来，谁知她……她说要放在护士那里的。” 李少乾嚷着：“长顺，快点给我追回来。” 刘长顺诚恳地说：“大哥，我求你冷静下来好不好？你父女之间的来龙去脉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可你那女儿总是有苦衷的。不然已经到了医院又怎能不进来？她既然送了东西来，就说明她心里还没有忘记你。如果她压根就不在乎你，又怎会送水果来？大哥，就算她没来看你，这心思也到了，你就知足吧。”
听了长顺的话，李少乾的脸色平和地点点头：“没事了王嫂，你走吧。”王嫂点头出门去了。
那白雪梅陪方兴童去火车站签了车票，两人亲亲热热地来到胡同里的一家小饭馆，找了一个清雅的小间，他们要了一个两人都爱吃番茄肉片，脆绿黄瓜和一瓶红酒，菜上齐了。专门会察颜观色的男服务生说了一句：“请慢用。”便出去带上了房门。
白雪梅把两个杯子都斟满了酒，一张还没喝酒就飘上两片红云的脸娇态百出，两只多情的丹凤眼竭尽全力地面对老情人秋波慢闪，更多的是撩拨之意，全身的快乐细胞也都集中到这张尚且美丽的脸上，这使方兴童的脸上也温热了起来。
在方兴童的眼里，白雪梅的娇态柔媚不雅于当年的一颦一笑，他隐约感到，眼前的女人要比当年更加成熟也更有魅力。
白雪梅端起一杯酒，双手捧着送到男友面前：“兴童，为了我们的重逢，碰了这杯。” 方兴童点头，只听得轻轻一声杯响，两人各自饮尽。方兴童也抢过酒瓶：“第二杯让我来斟，为我们的初恋之情干了这杯。”两人一碰又是各自见底。
两杯红酒进了肚肠，这对男女的感情细胞都加了温。 一个说：“这些年想的我好苦……” 另一个说：“本来我们就该在一起的，谁叫你……” “都怪我的一念之差，毁掉了我们两个人的幸福，悔死了。明知你分到医院来，想念你却不敢来找你，怕你不理我。无情的岁月飞快地把我变成了老姑娘，只好在夜间偷偷地流着那痛悔的泪水。我想你，真的好想你。”
方兴童静静地听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这位曾经使他心碎的女人。
白雪梅接着说：“我想过去死，可是面对只有我一个女儿的父母，却又拿不出这个勇气来。万般无奈之下，嫁了现在的款爷。有了女儿使我对生活又燃起了一点希望之火，为了他那先房的女儿我们又闹起矛盾来。唉，这一辈子，苦死了。”
含了半天的泪水的白雪梅，那成串的泪珠儿终于扑簌蔌地滚落下来……
“雪梅，别难过了，我们做不了夫妻，还可以做好朋友。其实我也是听说你嫁了人之后才死了心的。那聂小芳追了我七、八年，最后娶了她。” “可怜的兴童，原来你一直在苦苦地等我，我却丝毫不知，不然怎会不来找你。可怜我这些年总是在苦苦的煎熬中打发着日子，转眼已是徐娘半老，青春远去，有时对着镜子傻照着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再难寻觅，到了这个年纪，连一天舒心的日子也没过上，屈死了……”
白雪梅说着禁不住地抽泣起来。方兴童也难过地抚摸着她的手：“雪梅，别哭了，我们虽然回不到初恋的日子，可是我们各自的心中都装着对方也就够了。”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白雪梅抓住方兴童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泪水打湿了这只男性的手，她呜咽着起身坐到方兴童的一边来，将那柔软又带着微微香气的身子轻轻地靠在了方兴童的身上，那泪珠又不断地滚落下来。
本来，方兴童只想叙叙旧，并没有想把两个人的关系恢复起来。可现在他有些想入非非了。 他把被白雪梅压住的右手臂抽出来搭在白雪梅的肩上，白雪梅也带着委屈一头扎在了方兴童的怀中，两只手也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 方兴童抚摸着她的卷发，随即又用双手捧起她的脸：“雪梅，不要哭了，我们久别重逢，应该高兴才是。从前我们那么相爱，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拥抱在一起，雪梅，你想过么？” 白雪梅抬起头来，刚刚流过泪的眼睛闪出一个媚笑：“你说，你想过么？” “想过，只是不敢，你呢？” “我也想过，而且……很强烈。多少次在梦中拥抱你，醒来怀中却是个枕头。” 白雪梅说着，双手搂住了方兴童的脖子不肯撒开。
“雪梅，还是理智些吧，我们各自都有家庭，就不要……”
“不，我不想再离开你。”白雪梅把方兴童的脖子搂的更紧。
“你呀，就不要破坏这两个家庭了。让我们都把各自的爱深埋心底，不要让我们的孩子遭受家庭破裂、父母离异的痛苦吧。” 白雪梅抬起泪眼：“兴童，我并没有想破坏你的家庭，只是，以后我们要经常见面总可以吧？” 方兴童点点头：“我们是好朋友，当然要经常见面的。起来吃饭吧，我下午还要上班。”
白雪梅把自己的嘴唇吻到了方兴童的脸上，见他没有躲闪，便放开胆子把双唇吻到了方兴童的双唇上。其实，这一切都是方兴童多年以前就渴盼的，而今天却被老情人在自己很被动地情况下完成了。
手表上的时针已指到十二点半，方兴童激动地用热吻回报着白雪梅，又用双手托起她的的脸理智地说：“亲爱的，吃饭吧，下午我还要上班。” 白雪梅无奈地坐直身子拢拢头发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感谢你还没有忘记我，也给了我亲近你的机会，谢谢你。”
白雪梅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两人又端起了酒杯。“雪梅，本来我今天下午该上火车的，谁知又延期了十天，这不是老天照顾我们么？” 白雪梅笑着点头，给了他两汪笑泪。
方兴童的心里突然划了一个问号：这么好的女人，凭什么嫁给那个老头子？年龄差异太大了。他想起李少乾被人送进医院的那天，自己和巡警共同看他的证件时，上面的年龄是五十八岁。
见方兴童沉思不语，白雪梅嚼着菜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你丈夫的病，看他的外伤没什么问题。马主任怀疑他有什么别的病，比如泌尿系统。那天要他留尿样化验却被你丈夫拒决了，不知他在想什么。”方兴童说着将头轻轻摇了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