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六章（2）
白雪梅带着女儿回到家里，心中像一团乱麻，很难理出个头绪来。那天与方兴童重逢，她再也平静不下来。
夜里，那个年轻时的白马王子，总是不约而至，温情而微笑地站在她面前，她几次想扑向那个令人陶醉的怀抱。可她知道这不是梦，这纯属是自己的幻觉。只因这些年她一直忘不了他啊。那天，要不是有女儿在旁……
可是不行，懂事的兰儿已经学会察颜观色，此事必须对她一瞒到底。
现在，小小的兰儿也犯起愁来：爸爸住院，妈妈又对他冷冰冰的。家教老师突然变成了姐姐而愤然离去。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困惑加难过又毫无办法。对姐姐的同情；对父亲的瞒怨；对母亲的不理解，这些事都乱糟糟的堵在她那尚且幼小的胸腔里。 可怜这刚满十二岁的孩子，怎样来承受这些解不开又理不顺的事情呢。
早在半年前，白兰就知道自己的家庭闹危机，家庭裂变的征兆使她心神不宁，现在又从天上掉下个姐姐来，使这个家更加复杂化。父亲要和母亲谈什么呢，不知道也好，还是背英语单词吧。
星期一早上女儿上学后，王嫂也去医院了。 白雪梅不安地坐在那里，丈夫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我要死了，明天来拿遗嘱，不来就算了。”
她知道他说的是气话，好模好样的，留什么遗嘱？自己真的不愿意在医院陪那个老头子啊，他到底想说什么呢。今天去找方兴童，她要对他吐一吐多年来的苦水，力求与他重叙旧情。
其实，他俩原本就没什么，许多年过去都还没有忘记对方，是该死的贫困拆散了他们。她要圆梦，圆年轻时的梦，又恐怕很难遂人心愿。
白雪梅着意地打扮了一番，便匆匆赶往去中心医院的路上。真是心急恨路远，这本来就不远的路，她觉得走了很久。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大门外，她把脚步停了下来，想安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并且下意识地用双手拢了拢那临走前不知梳了多少次的披肩卷发，整整纱巾，这才走进医院门口。
今天的患者不多。白雪梅穿过走廊，想了一想，又去门口挂了号，然后直奔外科门诊。此时的她，并没有丈夫受伤住院的感觉。
自那天见了白雪梅，方兴童的心在暗中卷起了不小的波澜。早不见晚不见，明天要去上海，今天却见到了，想要约她两次都办不到，哪怕一次也好。
可巧，老院长又来了电话，说上海通知有一位国外专家因事没到，学习时间延后了十天。方兴童听了暗自高兴，这不是天赐良机么？他仔细想着那天见面的情景，从表情上看，她还在恋着他，而自己又何尝不是？他盼望着她来找他。
今天的患者不多，刚十一点最后一个病人已经走了。他要趁午休时间去把车票签延期，下午还会有患者。
方兴童收了听诊器，脱了白大褂，换上自己的咖啡色西服，他正要出门，忽听有人敲门：“咚咚”。 “进来”白雪梅推门进来：“你好，” “是你？”方兴童的惊喜一下子就表现在脸上，而白雪梅的脸上也立刻飘上两朵红云。
只见她关了门，又把挂号票和病志放在桌上。见此，方兴童只好脱下西服又换上大褂：“身体不舒服？” “有点。”此时，这一对男女那两对漂亮眼睛早已温柔地搭勾在一起，结成了一缕情的丝、一片爱的网，谁也不知如何打破这无言的尴尬，这才叫此时无声胜有声……
还是白雪梅机灵，她虽然想扑上去，却在内心忖度着，生怕对方拒绝她，所以她想出了一个绝招。
只见她不动声色地坐在方兴童旁边专门给的患者坐的圆凳上，用手摸着前胸：“你的听诊器呢，我这儿好像有点毛病，给我听一听好吗？” 白雪梅说着，两道目光加了温，拿出一副娇柔的样子，并且慢慢搂起前面的衣襟等待着。
方兴童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原来是“患者”那雪白细腻的肚皮半露半掩地呈现在他面前，使他的眼睛为之一亮，心中也为之一震！他有些慌乱地坐下来：“我学过中医，还是给你把把脉吧。” 白雪梅摇摇头：“我不太相信中医，兴童，我想你……你还是听听这心脏吧，说不定起了大变化。”
方兴童只好挂上听诊器，将底端拿在右手中却似举棋不定。他又何尝听不出面前的初恋情人说话的弦外之音呢。他也看得出，没有心、胸病的白雪梅分明是在挑逗他。这听诊器一上去，手指经常会触及到病人的前胸，而这位特殊的患者胸前那生就的一对白生生的东西，对他也产生了更大的诱惑力。
只见白雪梅嬉笑者说：“哎，你发什么呆？今天这颗心就交给你了，你好好听听这里面有多少痛楚……” 白雪梅说着，脸色变得凄凉起来。她松开双手，把圆凳向前挪了一下，又把衣襟搂得更高，那两座颤巍巍的乳峰被雪白的乳罩半掩着。
白雪梅的语言和动作让方兴童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他自感有些措手不及，只好把举着听诊器的手放下来：“雪梅，我深深感谢你送我这份火热的真情。其实，我们原本就该在一起的，当年贫困让你离我而去，我并不怪你，这些年我也一直没有忘记你。可是，我已经有了妻室儿子，而你，也有了丈夫和女儿，我们……不能毁掉两个家啊！”
方兴童目光暗淡地摘下听诊器，白雪梅也低下头来，心中也自感有些过份。她把两手放下来抻了抻衣襟，红着脸说：“兴童，对不起，这些年我爱你的心没有变，几乎天天夜夜都在想你，这个悔字实在是用语言难以形容的。对我来说，这代价实在太沉重了啊……”
白雪梅说着，双眼已浸满泪水。方兴童也很难过，却不知说什么好。白雪梅又接着说：“兴童，多年后的今天我们再次重逢，让我实在难以自制，请不要笑我，不要笑我。”白雪梅说着，泪珠已涌出眼窝。
方兴童也伤心地说：“其实，我的心也和你一样，又怎会笑你。只是……雪梅，我们出去走走吧。出大门右拐，陪我去趟火车站。本来要去上海学习，忽又通知延期十天，这不，我们就有了见面的机会。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白雪梅点点头，神色也凝重起来，她整理一下衣裙，提起挎包走向门口，又回过头来深情地望了方兴童一眼，这才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方兴童在屋里愣怔半天，心绪烦乱中也有些激动。他脱掉白大褂换上外衣，又在门旁的小型壁镜照了一照，正正领带便急忙出门而去。
柳丹阳这一顿好睡，两天来她第一次睡得这么香。现在她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抻起懒腰。看看墙上的老挂钟，快十一点了，决定去医院的事不能改变。她匆匆收拾好自己，穿起外衣又背起挎包，又格外拿了个花布兜，然后出门上锁，她必须快到医院去，怕的是自己改变主意。在水果摊旁，她买好苹果桃子装了满满一兜，急忙向中心医院走去。
快到医院时，她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白兰的母亲么？她急忙侧身走进一家小卖店，站在窗前向外望去。
那白雪梅的身边有个靠得很近的男人，像情人？似夫妻？忽见白雪梅挎起那男人的手臂，身子也靠在他身上。看面色，两人都有伤心之意。要不是柳丹阳躲的快，刚好迎面碰个正着。那男人是谁呢？怎么像在哪里见过。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丹阳突然想起来了：母亲住院时，这个男人身穿白大褂，还与另外两名医生给母亲会过诊呢，听人叫他方主任，对，就是他。可是，他们怎么能勾搭在一起呢？那李少乾躺在医院里，作为妻子还有心在外面和别人亲热，真奇怪。 看样子，他们倒像是一对老情人了。既然是老情人见面，该高兴才是，又为什么各自带着忧郁之色呢？
李少乾，活你的该，这是报应！此时的柳丹阳已经忘记了自己来干什么，心中又增加了对父亲的一层怨恨，或者说也有点幸灾乐祸之感。
她忽然觉得手中沉甸甸的，这才想起是来医院看受伤的李少乾的。中心医院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那伟大的父亲就躺在那里的某一张病床上，她又有点望而止步了。
还是不要改变主意吧，她这样命令着自己，然后脚步沉沉的往医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