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一章（4）
两年以后，你爸又在外面结识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买了金屋藏了娇，以后就很少回家了。说到这里，紧接着就是，又一个爆炸性消息在你面前炸开了——你的父亲还好端端地活在世上，而且，他就和我们住在这同一城市里。写到这里，妈真的想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李少乾！我恨死你，恨死你！你爸的名字叫李少乾。妈知道，这个不如没有的好消息，也足以令你晕倒了。孩子，千万要挺住，即便是天塌下来，活着的人也还是要好好活着的……”
柳丹阳如木雕泥塑般惊呆在那里，一时动弹不得，惊得她的泪水也倒流了回去，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又漂到喉咙里，气也难透一口。那封信在她手中不停地抖动着……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神经，此时此刻，她不能有一点点紊乱，如果垮掉了自身的控制力，自己就会疯狂地跑向大街——她真的要疯了。
此时的柳丹阳仿佛成了一躯空壳，她没有悲伤，更没有父亲活着感觉真好的快乐。她费了好大的劲动了一动身子，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身置何方。她闭起双眼，清理了一下自己的脑子，信——还是要看下去的。
她变换了一下身体的姿势，又把信捧到面前：“……丹阳，我的孩子，妈妈是在女儿面前揭自己的丑啊。你父亲不回家，你就更倒霉了，我经常把对你父亲的愤恨撒在你身上，为一点小事就打骂你一顿，这就是为了寻求对你父亲的报复。后来，我对你父亲也发了狠！他一回来，我就拼命赶他走，永远不让他再回这个家，并扬言不要他的钱。不久，我在他托人带来的离婚书上签了字，带着你和弟弟连夜搬了家。这回可算是正中了他的下怀，他找不到你，就有理由不管你这个女儿了。”
“我虽然逞一时之能，泄一时之愤，可是，随着岁月的推移，问题就越来越严重了。一个人的低工资养活一家三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生活的艰难是原本没有料到的。所以，妈妈只有拼命挣钱养家糊口，也变本加厉地把你当成了报复你爸爸的对象。可想而知，你的命运就更惨了。我的孩子啊，妈妈不配为人之母……”
“丹阳，我的女儿，你有两件小事感动了我，使妈妈对你格外地疼爱起来。就在你五岁、彤阳三岁那年的一天，我做饭急需要酱油，让你拿了钱和瓶子去买，彤阳也跟着跑了去。怎知等了半天却不见你俩回来，好不容易盼回来却是两手空空。当时你吓得哭了，并说自己不小心打了瓶子洒了酱油。气得我不由分说就狠狠打了你一顿，你哭着向我告饶说下次不敢了……”
“还有一次，我给有病的王奶奶买了一包蛋糕放在橱柜里没来得及送去，仅一天时间就被彤阳偷吃了一大半，不用说，挨打的还是你。因为我问你时你竟然含着眼泪点了头。孩子，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妈妈写到这里，痛恨的泪水已是流个不止……因为有一天，邻家的王娘告诉我说，她明明看到彤阳抢着拿酱油瓶不小心掉在地上摔碎了，丹阳却告诉他回去就说是姐姐打的，她是怕弟弟挨打呀。”
“听了这话，我心中一阵颤栗，暗中怪自己冤枉了你。 后来，当我又在彤阳的衣兜里发现了蛋糕的碎渣时，就更感到无地自容，明明是弟弟偷吃了蛋糕，你为什要承认？丹阳，你能理解妈妈当时那痛苦的心情么？写到这里，妈妈心里的滋味用语言是无法形容的，我真恨不得把打在你身上的那些巴掌都抽在自己的脸上……”
“当时，我放下要洗的衣服，把你紧紧地抱在怀里，悔恨与自责的泪水想止也止不住……你看我哭了，吓得直喊妈妈，我抹了一把泪水，大声问你：‘蛋糕不是你吃的，为什么要承认？’‘妈妈，我怕弟弟挨打。’ 丹阳，我的孩子，你的话真让妈妈揪心，那悔恨的泪水也似乎淹到了喉咙里。当时我把抱你的两只手臂紧了又紧，禁不住地哭出声来，你用那稚嫩的小手擦着我的眼泪：‘妈妈不要哭，丹阳听话。’我的孩子，是你那颗幼小却无比善良的心换回了我的良知，也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此后，妈妈决定把你当作亲生女儿来抚养，并且对你加倍地疼爱起来。”
“那一年中，我们又连续般了两次家，并且对任何熟人都封锁着我们家的住址，目的就是不让你爸来接你。要知道，你和弟弟已成为妈两块心头肉，要有一块被摘走，那我还能活下去吗？丹阳，我的孩子，请原谅妈妈曾经虐待过你，行么？”
“如今，你这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的继母，只能对我的女儿说声‘对不起’了。虽然妈妈已经不在人世，可是，我也为自己终于做了一个有良知的女人而稍感慰藉，谢谢你，我的孩子。”
“丹阳，彤阳被我宠坏了，你不必管他，你的成绩那么好，去找你爸爸念大学吧。他叫李少乾，现有房子数套，如今又是两家大酒店的老板，还有一家大型建材商店，生意红火得很。 他那些年找不到你，早已死了心。也可能他的新家有什么特殊情况，乐得女儿有人养着。听说他们又有了一个女儿，详情不明。孩子，去找他吧，那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哪。”
“妈妈之所以从前不跟你说这些事，就是怕你离开我，因为我实在不想失去你这个女儿。孩子，如果不是妈妈身体如此糟糕，这么快就走了，我一定会把你姐弟都供完大学的。事到如今，我还说这些话已经毫无意义了。 好了，妈妈把该说的话都说了。那抽屉里的纸包中，有你三口之家的照片，看你小时候的样子多可爱。好了，妈很累，真想长眠不起才好，也预感到这一天不远了……祝愿我的女儿一生平安。妈妈于重病中写了这封信，可能就是绝笔，也无法说再见了我的孩子。年—月—日”
“妈……我的亲妈，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们……”丹阳在痛苦的哭泣中自语着，又生怕惊醒弟弟，只好把脸埋在被子里。
另外还有一页信是写给彤阳的。信中也说明了他与姐姐的关系，要他自食其力，早些自谋生活。柳丹阳无心看下去。 她急忙找到那张照片，上面的三个人都在笑。父母像是得了宝贝一般把一个梳着羊角辩的小姑娘拥在中间。这三口之家好不开心。难道中间的小女孩就是自己么？丹阳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对于父亲，她扫了一眼便去仔细地端详起母亲来：一张美丽的面庞，一副和气可亲的样子。
“妈妈啊，你就是我的亲妈？为什么这么早就丢下我不管？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让女儿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妈呀！我的妈妈……”她忍不住又失声痛哭起来。
柳丹阳哭了好久，也想了好久，去找爸爸念大学还来得及，弟弟的前程不能毁，他没什么亲人了。如果丢下彤阳不管，说不定他将来走到哪一步，一旦流落社会，后果不堪设想。自己的学业，弟弟的前程，这两条路选择起来好难，好难……
“当当”地两声响，老挂钟告诉她，时间已到凌晨两点，丹阳一手拿着信，一手捏着照片歪在床上：凭这张不大的照片上看生母，只不过是一张照片而已。继母的影像却总在她眼前晃动，那两道可怜巴巴的眼神中带着企盼与渴望……“妈妈放心，我会把弟弟供完大学的。”
丹阳决定继续供养彤阳读书。并要把这消息严密地封锁起来，对弟弟及凯明都一瞒到底。丹阳装好信和照片放进抽屉重新锁好，天已经快亮了。
柳丹阳整夜都没有合眼，她歪在行李上闭了一会儿红肿的眼睛，自感浑身酸痛无比，却还是爬起来给彤阳准备了早午两餐，打发弟弟上学后，自己也上班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