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一章（3）
按柳丹阳原来的心愿，自己高中毕业一定要考医大，也让自身的状况得到改善，与凯明家的距离也好拉近些。
想想过去，看看现在，这距离反倒越来越远。
丹阳的辍学让凯明心痛，想帮她却又力不从心。无奈之下只好常来安慰她。他们的年龄相同，而丹阳比凯明大一个月，所以丹阳常以姐姐自居。
高考前的学习虽然紧张，可凯明却常抽时间来给丹阳补课，然而，他自己却名落孙山。按父母的意见，要他复习明年再考，而陶凯明却另有一番心思……因为丹阳已收到某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然而，她自己却对此却漠不关心，但凯明深知她做梦都想上大学的。
这天晚上，陶凯明向父母说明自己不想复习而被父亲骂了一顿之后，他满腹忧郁地来到柳丹阳的家，一句话不说地闷坐在那里。
柳丹阳也正为陶凯明的落榜深感惋惜，她恨自己影响了他的学习，已是后悔莫及。然而，她又怎知陶凯明的心呢。
“凯明，是我耽误了你的学习。”一直等待他说话的柳丹阳终于忍不住地先开了口。 “丹阳，别这样说，我想让你去读书……” “凯明，我不允许你胡思乱想，快煞下心来，再奋斗一年，不知哪一所大学的门正在为你敞开着，明年这时候，你会高高兴兴地迈进去的。” “丹阳，我，我想工作，让你上大学，行么？”说这话的时候，凯明有点胆怯。
“简直是异想天开，你怎么会有这种不着边际的想法？这又怎么可能？” 丹阳沉静地望着凯明继续说：“凯明，现实生活中有很多事情与我们的想象差距太远。你有父母供养读书，而我却必须挣钱供养弟弟念完大学，这就是眼前无法解决的问题。现实的状况迫使我非这样做不可，否则，怎能对得起我那死去的妈妈？”柳丹阳说着，不觉伤感起来，泪水已含在眼圈里。 “是啊，还有彤阳。”
只见柳丹阳忽地站起来，声音也高了许多：“陶凯明，如果我们还是好朋友的话，如果你还想让我安心的话，那就即刻打消这个鬼念头，全身心地去复习，一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凯明，你落了榜，我本来是后悔又着急，求你别再让我雪上加霜了好不好？我的话说到这份儿上你不听，那我们的友情就该一刀两断了。”
柳丹阳说完，气呼呼地把脸转向了窗户，望着远方。
陶凯明听得有些发呆，尤其最后这句话他是很不愿意听到的：“不不，丹阳，我是想的太幼稚，还是专心复习吧。只是，你考进那么好的大学不能去念，实在让我倍感痛心，只恨自己无力帮你……” “凯明，你这份情我领了，也会永远记在心里。回去吧，我明天有早班。” 柳丹阳的逐客令使陶凯明很不情愿地站起来，柳丹阳送他到门外，凯明如孩子般带着委屈走了。
柳丹阳接替了母亲饭店的工作以后，可以每日上白班，夜间有活她都力争去做。
丹阳刚来时，正赶上这迎宾酒楼刚刚装修完毕，那几日顾客盈门，收入可观。店老板为了进一步扩大营业额，在众多服务生中挑选了数名美女，要她们设法勾引有钱的款爷们，并宣称增加工资，小费归己。 “这回呀，”崔老板嬉笑着说：“姑娘们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吧，钱嘛，可是不挣白不挣，挣多少也不咬手。听说皇家酒楼的那位周小姐了吧，她每晚都拿上千元，几位大款爷都拜在她的短裙下，那才叫棒。姑娘们，回去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拿出点情调来，哄得老板们高兴，让他们多掏小费才算本事。好了，各自准备去吧。” 姑娘们嘁嘁嚓嚓地走了，柳丹阳却没有动。“老板，我……”她欲言又止，把头也低下来。
这个对柳丹阳早已垂涎三尺的崔老板，平时总是找机会与丹阳答话，那表情让丹阳不敢正视，也只能借故躲开，心里又怎能不知老板的企图呢？
此时，崔老板心中有点发热，平常这位自持清高的姑娘总是让人难以接近，今天怎么主动留下来和他说话？
“老板，我还做原来洗碗端盘子的工作行么？”
听了这话，崔老板满面堆笑地说：“丹阳小姐，我知道你很需要钱，这可是个好机会。来，坐下我们好好谈谈。” 他说着起身，殷勤地从墙边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自己办公桌的一头，并来到丹阳跟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坐呀。”
柳丹阳像触了电似的倒退了一步，躲过了老板伸过来拉她的手：“老板，求你还让我端盘子洗碗吧。”
眼见得老板的脸冷了下来，他转身坐在那把精美的弹簧转椅上，不紧不慢地点起一只玉溪烟，悠闲地吐出一个大烟圈，又接二连三地吐出一串小烟圈，刚好这些小烟圈排队冲进了大烟圈，然后慢慢散去，这烟圈真让他吐绝了。
他绷着脸望着柳丹阳，半晌才说：“你真怪，别人要干我不用，你却推三阻四不肯去多赚钱，去吧去吧，端你的盘子洗你的碗去！” “多谢老板。”柳丹阳暗中松了口气，急忙退出了经理室。
崔老板继续吐着他的烟圈，心中却忿忿然：“哼！好你个柳丹阳，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丹阳回到前厅收拾桌子去了。那几位美丽的姑娘更加漂亮起来，丹阳心中明白，那些款爷得不到实惠，能够轻易拿出小费来么？自己可不能上那个当。
发工资这一天，柳丹阳手中的钱比上月少了一百元。她望着手中这几张少得可怜的钞票，两股酸痛的泪水由眼底直入心房，像是把整个心脏都漂进了喉咙里……
夜，星空无际。
柳丹阳歪在床上，一边流泪一边望着窗外的星空，心中想着往事……她知道自己姓李，邻居们都叫她们老李家，父亲因车祸而亡。可母亲为什么让她姐弟俩都随了她的柳姓呢？是他们的感情不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呢？妈妈临终前有很多话没说出来，一定是有关家里什么重要事情，可到底是哪方面的事呢？柳丹阳只是影影绰绰地记得，小时经常挨母亲的打骂，而家长管教自己的孩子是应该的，妈妈有时还骂弟弟呢。就邻家的二婶儿也常打她的儿子呢。
丹阳长大些以后，见母亲日夜操劳，想尽办法供养她姐地俩上学读书。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她姐弟俩二一添作五，母亲一口也不舍得吃，以至使她的身体极度缺乏营养而丧失了对疾病的抵御能力……
父母都走了，弟弟的前程就攥在自己手中。彤阳如果不读书，让他闲散在社会上，很难说会滑到哪里去。
柳丹阳抹着泪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唉，就可着我一个人苦吧，一定把弟弟供出个样儿来。”可怜的姑娘就这样哭着想着，想着哭着，在酒店众人面前流进心中的苦水，这会儿完全化作了涓涓细流，从它该流的地方，一串串地流淌出来……
柳丹阳爬在床上哭得太久，一只胳臂也压麻了。她努力地坐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心中想道：自己这样傻哭有用么？可恨那该死的崔老板，凭什么这样对待我？
她把一对哭红的眼睛向这简陋的小屋扫了一圈，两道目光停在了这张陪了她多年的地桌上。 地桌左边的抽屉一直是妈妈自己专用的，以前从不上锁。就在这一两年间，不知为什么妈妈把抽屉上了锁。为了保持妈妈在世时的样子，尽管母亲临终前把钥匙给了她，丹阳一直也舍不得打开它。
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妈妈把要说的话带走了，那锁着的抽屉里一定留有她的什么重要东西。
柳丹阳揉揉眼睛，迅速地找到钥匙，急不可待地来到桌前，拿着钥匙的手却不听使唤地哆嗦起来，好不容易打开了，她却不敢一下子拉开，而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向外拽，两只眼睛死盯着抽屉里，然而，却又令她失望了，抽屉里没有什么异常发现：一副母亲带过的银镯环套在一起放在中间，一边放着两个发夹，另一边放着母亲平常用的、针头线脑儿的小物件。
当柳丹阳完全失望的时候，抽屉已拉到了极限。信！就在她想推上抽屉时，竟发现最里边横放着一封信！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柳丹阳颤抖着双手捧出了信，虽然没有封口，她那不停哆嗦的双手却半天才抽出信纸来，几页信被打开来，丹阳一眼就认出这是母亲的笔迹，也仿佛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丹阳，我的孩子，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妈妈真舍不得离开你呀……”
这第一句话就让丹阳吓了一跳：“妈，你本来就是我的生身之母，干嘛要说这亲生后养的话来呢。”柳丹阳自语着，满眼的泪水早已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用袖子抹了一下，急不可待地看下去：“丹阳，事到如今，妈不该再瞒你了，你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孩子，妈料定你此时定如五雷轰顶，百般地不信对么？”
正如母亲所说，丹阳被这突如其来的炸雷轰得几乎昏了过去。她猛地站起来，又一下子跌爬在桌子上……
慢慢地，丹阳努力使自己振作起来：“不！这怎么可能？” 丹阳稳定一下绪继续看下去：“孩子，不要紧，赶快镇静下来，一切都已成为过去，要不是真怕这次住院回不了家的话，我是不会写这封信的。但愿我还能回家来，立刻就把它烧掉。可怜的孩子，你三岁那年生母就病逝了。不久我与你父亲相识，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之后，我便带着一岁的男孩来到这个家。这回你明白了吧，你和彤阳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异父异母所生。我刚来时，什么都向着自己的儿子，待你就像小奴隶一般，动不动就打骂你一顿，那真是没错找错啊。可怜哪！我的孩子，我是曾经虐待过你的后娘，比书里那狠毒的继母也差不了多少。你父亲经常出门在外，他一回来我就做做样子，给你穿件新衣服，在你爸面前装模作样地摸摸你的头，俨然一副慈母的样子。你爸认为我真的喜欢你，背地里常夸我善良贤惠，是个好继母，其实我哪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