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十八章
在回家的路上，安晓喆望着那车水马龙的街道。想到自己圈里的朋友，是死的死走的走,并且过几天徐健又要走了，身边又要少一位朋友的时。不由得心里产生出一种惆怅。
回到家，儿子高兴地迎上前来，拉着她的手撒娇地问：“妈，你咋才回来？”
“咋啦？有事吗？”
“没事，就是想你了呗！”
安晓喆亲一下儿子的额头，笑着说：“没那么简单吧？”
“本来就是嘛！”
安晓喆笑笑：“哦，没事就好嗳？今天，又在奶奶家吃啥好饭了？”
“饺子，可香啦！”
“是吗？饺子大王？”
大鹤高兴地点点头，回自己卧室去了。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尚致武，背对着安晓喆问：“怎么现在才回来？”
安晓喆一只手扶着那件刚挂上去的大衣，答非所问地说：“咳—，刚刚‘走’了一个这又要走一个。八个人，现在只剩下四个，其中一个还在外县。”接着她补充道：“噢，我是说，又有人要离开乌鲁木齐了。”
“谁要离开乌鲁木齐？”尚致武问道。
“徐健。”于是，安晓喆便把徐健打算离开乌鲁木齐的事情告诉了他。
尚致武叹口气说：“别说他了，我都想走呢！”
“噢？你们怎么都这么想？”
“还有谁这么想？”
“江川，他也想出去闯闯，可他爱人病着，他走不开。”
他们正说着，却被儿子的喊声打断了。儿子在卧室大声跟母亲说，清明节学校要组织他们去扫墓。让他们自备水和食物，并且要求每人再带十元钱。
安晓喆坐在沙发上回答：“哦，听见了。妈妈明天就把你所需要的东西，买回来好吗？”
没等卧室里的儿子回答。
尚致武便冲着儿子卧室的门大声说：“你们扫什么墓？你们纯粹是去玩儿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不许你去！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复习功课。”
儿子不悦的声音，“不嘛！”，还说老师要求他们每人写一篇，追悼烈士活动的作文。“我不去，怎么写得出来？”
尚致武说自己小时候也写过那样的作文，他来教他怎么写。儿子表示不要父亲教，说父亲教他写出来的感想，是父亲的感想，不是他自己的感想。
尚致武见儿子不听，便义正辞严地对儿子说：“什么是悼念烈士最好的方法？那就是好的学习成绩。其它的，都是他胡扯淡。我同事的女儿，就不参加这活动那活动，就是一门心思的学习。她做过的习题本，可以堆满一屋子，你行吗？”并要求儿子，让他转告诉老师，今后除了上文化课，所有的课外活动都不许他参加。儿子早对他这种千篇一律地说教，是既不服气又害怕。于是他噘着嘴，关上卧室门，独自坐在里面生气。
尚致武指着儿子卧室的门，对安晓喆说：“嘿！你看这狗小子，他，他还不爱听了”说着就要去推儿子卧室的门，却被安晓喆将他拉进他们的卧室。“你怎么可以不许儿子参加课外活动呢？而且这次活动是一项政治活动。你不让他去，又让他怎么对老师说？”
尚致武则仍坚持他刚才的说法，儿子根本不是去悼念烈士，而是趁此机会去玩儿的。并责怪她，不经他的同意，就爽快地答应儿子“去游玩”。
安晓喆说；即便是老师带着他们去玩儿，但仍然是以扫墓为主题，他多少会受到些教育。他们小时候不也曾盼望过一年中的这么一天吗？尤其是现在，家家都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让孩子参加些集体活动，也一样是教育嘛！“并且这还是件，咱们不好阻拦的活动！”
无话可说的尚致武想想，只好对她说：“你就怂恿他吧！”
“这怎么是‘怂恿’他呢？”
“这怎么不是怂恿呢？”尚致武瞪着她说：“我说不让他去，你偏让他去，你总是这么跟我拧着干。行我不管了，你爱咋办咋办去！”说完，又回到客厅看电视去了。
安晓喆坐在床边思忖了一阵后，来到儿子的卧室。她看看儿子高高噘着的嘴，轻声问道：“怎么样？该做的作业和该复习的，都做完了吗？”
大鹤没吱声，只是点点低垂的头。
“不早了，你把明天上课应该用的课本准备一下，然后把你桌上这堆‘杂碎’收拾收拾。然后再”她本来想说：一起商量，该给他准备些什么。但当她看到，儿子那仍高高噘起的嘴，不由的偷偷笑了。便咽下了，本想说出的那半句话。
大鹤闷闷不乐地收拾着，那堆被母亲称之为“杂碎”的书本。
安晓喆见他收拾好书本，便接上刚才那上半句话：“然后再留下一张纸和笔，咱们商量着列个清单，妈妈明天也好按照清单，给你买扫墓去要带的东西啊？”
儿子猛地抬起头，惊奇而又兴奋地看着母亲：“爸爸我去同意啦？”
安晓喆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笑着，冲儿子点点头。
儿子高兴地搂住母亲的脖子，说：“太好了。妈，你真伟大。你”
安晓喆挣脱儿子的手臂，警告他；她这可不是放纵他。她之所以同意他去，只是想让他去受受“革命传统教育”。并对他说，他爸爸的话也没错。对于目前的他来说，什么事情也没有比学习更重要的了。
大鹤认真地点点头说：“妈妈知道了。”
下午快下班时，安晓喆接到一个电话。那是徐健从火车站打来的。
“你说你在火车站？你”
电话另一头的徐健，笑哈哈地说：“我就是为了不让你们送，才这会儿告诉你们的嘛！”
电话这头的安晓喆喑哑着说：“徐健，那我就祝你一路顺风啊？”
“唉，我要的就是这句话。我觉着这句话，可比哭天抹泪的送别强多了。”电话另一头的徐健说。
听到徐健这么说，多少天来的愁绪，一起涌上她心头，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哽咽了。
徐健却在那头故作镇静地：“别哭你看，我说得咋样？我怕的就是这个”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眼睛潮湿了。
这边的安晓喆最后说了句“再见”，慢慢放下了话筒。坐在她对面的石曼，紧张而又不解地看着她。待她放下电话，石曼关切地问：“谁呀？让你这么动感情？”
安晓喆用手帕在眼眶上蘸了蘸，告诉石曼，是跟自己一起下乡的知青战友，今天离开乌鲁木齐。
石曼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嗨，我当啥大事呢！吓了我这一大跳。走就走呗，又不是不回来了。”
安晓喆又涌出一股眼泪：“唉—，我们这伙儿人。死的死，散的散，走的走，已经没几个人了。如今又走了一个他，兴许他这一走，还真的不回来了呢！”
石曼不无羡慕地说，她们队上的知青，可没像安晓喆他们这么亲。在乡下的那几年，为争一口饭，或抢占一个好铺位，就像结下深仇大恨似的。一个个巴不得老死不相往来才好，哪像安晓喆他们好的跟亲姊妹似的。她安慰安晓喆，既然他们战友情深。她想，徐健一定会回来的。“不信你等着瞧？别看我这张乌鸦嘴，有时候说话还挺准呢！”
“但愿如此。”安晓喆盯着电话机自语道。
傍晚。张来新下班连家都没回，便气咻咻地来到安晓喆家。安晓喆正在厨房忙着给保温桶装鸡汤，来给她开门的是尚致武。一进门她也不管尚致武在不在，径直走到厨房，眼圈一红唏嘘着跟安晓喆说：“哎，你知不知道？徐健走了！”
安晓喆平静地回答“知道啊？”
“你是咋知道的？”
安晓喆告诉张来新，徐健临走时给她打过电话。
其实，张来新也接到徐健给她的电话。但即使这样，她仍然说道：“他咋这么没良心？大家都惦记着他，他倒说走就悄悄走了呢？我还给他买了好些吃的东西，这下我不是白买了吗？”
安晓喆笑着对她说：“你看，他就这么走，你还都哭哭啼啼的，那要是真去车站送他，不知道你能哭成啥样呢！”
尚致武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听到两人的对话，他用杂志挡着脸，偷偷窥视她发笑。
“可咱们总得一起吃顿饭，他再走吧？”张来新说着说着，突然想起说，肯定江川比她俩先知道徐健走的事，他是故意替徐健瞒着她俩的。“哼！等见了四眼儿，看我咋收拾他！”
安晓喆边忙手里的活儿，边对她说。徐健连她俩都没说，江川那么忙。她估计，徐健未必告诉江川。并说，在不在一起吃饭，不过是种形式。既然人家不喜欢，还是尊重本人的意思为好。
“行了，你也别抽抽嗒嗒的了。赶快去洗手，帮我把饭菜端到桌上去吧！说不定过会儿江川带来的是一样的消息呢！”
张来新答应着，将提包扔到沙发上，到卫生间洗手去了。不一会儿，她听到门铃响声和江川跟尚致武在客厅寒暄的声音。连手都没有来得及擦，便来到客厅站在江川的对面，用两眼直直地盯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