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十九章
江川看了一眼张来新招呼道：“哦，你也来啦？”
张来新没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盯着他。
江川奇怪地看看她，又看看自己身上，问道：“你老盯着我干啥？”
张来新不说话地仍盯着他。
安晓喆端着一盘菜来到客厅，她看看张来新，问道：“江川，你带来的是啥消息？”
江川一头雾水地：“消，啥消息？”
张来新突然开口大声质问道：“你瞒着我们俩，放走了徐健对不对？”
“哦，你是为这事才这么半天死盯着我的啊？”江川晃晃脑袋说：“我还以为你患了癔症，吓了我一大跳！”
“你才患癔症了呢！你是精神病！”
江川调侃地：“癔症就是精神病，这么说咱俩是同病相怜喽？”
“哗”的一声，全屋里的人都笑了。
张来新笑着对尚致武说：“你不知道，他可坏了。在农村时，他就欺负我嘴笨心眼儿实。”
尚致武笑着打哈哈：“是吗？”
“可不是？”
“我怎么欺负你了？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哼！要是动手打张口骂，你还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净讲些文绉绉的话来贬损我，你以为我不懂？”张来新仍笑着说。
安晓喆让大伙儿落座后，说：“吃饭吧！”接着，朝儿子卧室喊道：“儿子，吃饭啦！”
大鹤看看两位叔叔阿姨问：“妈，你们刚才笑啥呢？笑得那么开怀？”
安晓喆笑着回答：“你江叔和张姨，遇到一块就这么热闹。在乡下十几岁时就这样，现在四十岁了还这样，没办法改不了啦！”
江川摸着大鹤的后脑勺说：“唉，你江叔和你张姨，还有你爸命苦啊！应该读书的时候也就差不多你现在这么大吧！就下乡了，可没你们现在这么幸福！你看你们这代人，不但有书读，还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哪像我们那时候，别说是读书了，在乡下连饭都吃不饱。孩子，你可要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啊！”
张来新朝他撇撇嘴：“啧看他那个臭美样儿，就像当年的贫下中农，作忆苦思甜报告似的。”
众人又笑了。
四季，总是这么固定不间断的，和不知不觉中相互交替轮回。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第五个冬季，也是这么悄然地来到人间。当那年头场雪将灰蒙蒙的天空清洗的瓦蓝瓦蓝时，当人们一张口喷出一团团白色雾气时，忙碌中的人们这才蓦然感到：噢，冬天又来临！
江妻近些天来，常有突然昏迷现象发生。最后那次昏迷发生后，医生将江川单独请进了医生办公室。他先对江川的精心护理，给予了肯定。但又说：“精心护理，确实对生命的延续起着一定的作用。”而且江妻生命的延续，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但这仅仅是延续，”江妻近来情况不容乐观！希望他得有个思想准备。
江川听了医生的话，急忙抓住他的手。他不相信医生的话，或者说，他不相信那个即将到来的事实。他认为妻子这些天的状况很好，作为一个医生他怎么能这样说？他有些语无伦次地对医生说：“她现在能吃能喝，今天早饭后还吃了好些水果呢！她”
医生和蔼地拍拍他的手背：“我理解你的心情，作为医生，我也希望她是真的好了，而不只是现象”说着，他拿起一摞病案夹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扭头又补充道：“可现象代替不了现实。另外我提醒你，这些天你最好不要离开病房。”说完，查房去了。
江川虽然明白医生的弦外之音，但他仍不相信这一天已经迫在眉睫。他一边步履蹒跚地往妻子病房走去，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讲：医生的话也不见得就千真万确！他不预言妻子会在去年的秋季而事实是妻子挺过秋季，不依然活到现在吗？活着就有希望就有机会，就会有新的奇迹出现！那些天他到处奔忙，为的是能为妻子寻求到特效药。他期待着新的机会和新的奇迹出现。可医生的预言，有时也真是“千真万确”的。新的机会新的奇迹，并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出现。而原有的奇迹，也没能像他所期望的那样继续延续下去。就在那年，第二场雪的第二天。江妻终于在亲人无微不至的关怀中，走完了她不算长的人生之路。她走得那么安详，就如同平日睡觉一般。江川在妻子停止呼吸的一刹那，爆发出一声，四十岁男人特有的古怪哀号声。
妻子走了，悲哀几乎让江川差点随妻而去。江妻去世那天，尚致武和安晓喆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在抽噎中紧紧握着尚致武的手，不停地反复说着一句话：“好好过日子，好好过日子啊！”
当时的尚致武，也曾被感动得直落泪，而他们的日子也确实平静了一年多。
有天，石曼一家三口到安晓喆家串门。石曼在厨房边帮安晓喆做饭，边大一声小一声地叽叽嘎嘎的和她聊天。她回头望了一眼，在客厅和丈夫聊天的尚致武小声对安晓喆说：“哎，我发现老尚脾气改好多了，啊？”
安晓喆点点头也小声地：“嗯，是改了不少。”接着，她深呼一口气说：“但愿我们家能永远这么平静下去才好！”
“决定会的，你就安心过你们的好日子吧！啊？”石曼说完，大声笑起来。
她的笑声传到了客厅，坐在客厅的丈夫对尚致武说：“你听听我那老婆说起话来，就像鸟儿窝被炸了似的。整天吵吵闹闹的，简直让人受不了。不像你老婆，啥时候都是文文静静的。”
尚致武先是点点头，而后又说：“咳——，其实，这种温吞水性格有时也让人烦。高兴也罢生气也罢，她都窝在心里”
在一旁玩儿游戏机的两个孩子听了他们的对话后。石曼的儿子突然问大鹤：“哎，你知道现在世界上谁在和谁吵架？”
大鹤连头都没抬地说：“不知道。”
“嗨，连这个都不知道！”
大鹤抬起头来看着他：“那你说谁在和谁吵架？”
“你猜！人不多，就两个人，电视里天天都在演。”
大鹤边玩游戏边摇摇头：“无聊，我才不猜呢！”
石曼儿子大笑着：“哎呀，就是男人和女人嘛！这还猜不出来啊？”
他的话，引得两个孩子大笑起来。
尚致武，看他们一眼，对儿子说“去，到你屋玩儿去！”
两个孩子一边说笑着，一边来到大鹤房间。大鹤似乎很有感触地说，他长大了要对老婆好对孩子好。即不打孩子，也不和老婆吵架。“不像我爸，我妈对他那么好，他还整天对我妈大吵大闹的，可烦人了。”
石曼儿子则说：“我长大不要老婆。不跟我爸似的，整天得面对老妈母狮子般的吼叫声，我才受不了呢！”说完，晃动着脑袋，对大鹤作出一副凶悍的样子。大鹤也学着样儿，对着石曼儿子晃动着脑袋，呲牙咧嘴地笑闹着。
从来不迟到的石曼，那天迟到了。被素来喜欢在早上上班时，站在楼道里“迎接”职工的科长碰了个正着。他看着匆忙走上楼来的石曼，半开玩笑地：“哎，石曼，注意点儿啊？连你都迟到，以后我还拿谁做榜样去教育别人啊？”
石曼没好气地：“那就别拿我做榜样。而且从今天起我宣布，我这个‘榜样’死啦！以后你拿别人当榜样吧！”
“嗨，你今天怎么了，吃枪药啦？”科长显得有些尴尬地说。
“比吃枪药还厉害，我是吃‘飞毛腿’了，冲着呢！知道吗？”
说完不再理会科长，径直进了办公室。
安晓喆见她进来，忙递给她一叠单据交代道：“这是一大早人家送来的，我已经帮你处理完了。你再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错的。如果没错就赶快给人家送去吧！刚才科长还来催过呢！”
石曼拿起那叠单据，边看边说：“我看见他了，我也没给他好听的。我迟到咋啦？他不是常利用工作时间，泡歌舞厅吗？”她抖抖手里的单据说：“对！没错。我这就送去，看他还咋说？”走到门口，她又扭过头来：“晓喆，谢了啊？”
安晓喆只是笑着对她摇了摇头没说话。
不一会，她送完单据回来。站在桌旁，长长叹了口气后，才重重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安晓喆放下手里的活，注意地打量着她问道：“嗳？你这是咋啦？唉声叹气的，眼圈还红着，哭鼻子啦？”
石曼听她这么问，不由地骂道：“，现在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安晓喆笑问：“哟，你这是骂那个男人呐？不会是你们家那个，少有的‘好东西’惹你了吧？”
石曼咬牙切齿地说：“我骂的正是那个，一贯被我认为是好东西的男人！”
“他怎么可能惹你呢？八成又是你欺负人家，没沾上便宜吧！”安晓喆笑着说。
不料，听了安晓喆这串话，石曼哭了起来。安晓喆不明就里地赶忙来到她身旁：“对不起我说错了。”
“不关你的事。”于是，石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安晓喆诉说了，昨晚发生在她家里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