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十章
事隔不久,安晓喆便带着儿子,住到她新单位分给她的临时宿舍去了。打扫卫生那天,徐健、江川及张来新都跑来帮忙。因为安晓喆手伤没有痊愈,徐健只允许她站在一边当“指挥”,不许她干活儿。安晓喆也只好奉命站在一旁,真的当起了“指挥”。
自打大鹤记事起,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母亲,在一片繁忙中这么悠闲的。心里便想;要是爸爸也能像徐叔叔这样对妈妈就好了,可是
大鹤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有时候看上去似乎很爱妈妈,有时候会对妈妈又那么粗野。
经过几个人一上午的忙碌,一间本来看起来破烂不堪的屋子,被整修的焕然一新。看着这个虽然简陋,但一定会很宁静的“家”,安晓喆感到舒心极了。她默默地在心里对自己说;那是他的家,不是我和儿子的家,这儿才是她和儿子的家。在这个完全属于她和儿子的空间里,他们才有可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主体意识。在此他们才能涤荡掉,那个家曾过多地强加在他们心里的沉闷和压抑。从她内心,她实在不愿再回到那个,看似什么都不缺,可又恰恰缺少他们渴望安定的家了。但她的心思却不能对儿子说,她得以作伴儿的理由,让儿子和她住在一起,避开那个动荡不安的家。她凝神想着心事,连儿子的呼唤声都没听见。在儿子一连喊了她几声后,她才回过神来。
儿子不满地说道:“妈,你想啥呢?人家一连叫你几声也没听见。”
“哦,我没想啥,怎么啦?儿子?”
儿子噘着嘴说:“现在都几点了?人家又渴又饿的,你”
“哦,对我这就去买。”安晓喆扭头问大家:“你们都想吃啥?”
徐健说:“随便买点能填饱肚子就行。”
“那我买馕包肉和抓饭吧?来新你吃点啥?”
张来新回答道:“给我买份儿凉皮或者凉面。”接着她又提醒道:“哎,别忘了多放些辣子和醋。”
江川接过话茬儿说:“要这要那的,你跟着一块儿去不就得了?”
张来新瞪他一眼。
安晓喆:“不用我自己去,你们先歇着。
吃饭时江川提议;大家聚聚!
安晓喆:“好哇?”并邀请大家就到她的临时住所来聚。说这里的空房子多,他们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张来新拍手称赞。徐健也高兴地筹划着去借个烤肉炉来。
安晓喆却冲他摆摆手:“不用大老远的多辛苦啊!”说她可以就近借。
徐健将手伸向江川和张来新,搓着几根手指头。
张来新不解地看着他问:“干啥?”
“瞪着我干啥?摊钱呐?”徐健对瞪着他的张来新说。
一听说要“摊钱”,张来新支吾了半天才说:“我,我可没瞪你啊?”
“没瞪就摊吧!”
安晓喆笑着拦道:“不用摊我请客,你们只管把嘴带来就行了。”
江川问:“允不允许把家属的‘嘴’也带来?”
张来新一听说不用摊钱,立时又来了精神。她抢着嚷道:“别带家属,带啥家属啊!依我说,连孩子都别带,要聚咱们自各儿聚。带家属就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了,你们说对吗?”
大鹤“啊?”了一声问:“连孩子都不许带啊?那我咋办?我上哪儿去?”
张来新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当然,你例外!”
大鹤这才放心地笑了。
安晓喆说怎么样她都没意见,问徐健有什么想法?徐健说反正他既没家属又没孩子,不管怎么办他都赞成。并提议,最好把朱惠琴和王建疆也联系上,如果实在不肯来也别勉强。
张来新对江川说:“哎,四眼儿,我负责联系朱惠琴,你负责联系王建疆。”
江川用手抹了抹嘴,使劲冲她点点头。
周六晚上,张来新给朱慧琴打电话,问她是否能来参加聚会。朱慧琴在了解了聚会的地点跟人员后,问道:“你们咋上她那聚会去啊?”她指的是安晓喆。
“到她那儿不是省得到酒店花钱了嘛!”
“那去那么多人她老公愿意吗?”
“不是到她家,是到她们单位。”
“到她们单位?咋回事?”
“她现在调到别的单位了,单位给她一套宿舍,我们是到她宿舍去聚会。”
“嗳?她们单位不是挺好的吗?她咋调走了呢?”
“其实也不算调走,她只是调到本系统一个单位去帮忙。”
只听得朱慧琴在电话里“哼”了一声问:“没那么简单吧?是不是因为两口子关系不好离婚了啊?”
“没有,听人家说,他们感情好得很呢!”
朱慧琴又冷笑一声后,说道:“但愿如此吧!我挂啦!”
张来新赶紧问:“嗳?你先别挂呀?你还没说到底来不来呢!”
电话那头传来一串不耐烦:“不去哦,我跑这么远,就为到她那儿聚会啊?”
“那我明天就告诉他们,你不来喽?”
朱慧琴“嗯”了一声,接着又补充道:“哎,就说我去不了,其他的啥也别说,听见没有?”
张来新不悦地嚷道:“我知道,我又不是勺子,现在挂了吧!”
“来新,还是那句话,在这个世上,你是我最亲的人,只有跟你,我才愿意啥都说出来。”
张来新低声地说:“哦,我知道。”张来新挂了电话后,对着话机自语道:“她这种见不得别人好的性格,真能害死她!”
她丈夫听后接道:“谁见不得别人好啊?”
张来新没好气地回答道:“同学!”
“我觉得安晓喆挺好挺善良得啊?她咋会见不得别人好呢?”
张来新不耐烦地冲丈夫嚷道:“我就她一个同学啊?哪也落不下你!去给我烧些洗脚水去!”
丈夫答应着走出去。
自从妻子和儿子搬出去住后,尚致武才有冷清孤独的感觉。那天下班之后,他在外面吃了饭,溜溜达达地到石曼家来。因石曼经常带丈夫和儿子到安晓喆家串门,于是两位丈夫也成了熟人。再加上他们学的是同一专业,彼此能找到共同语言。当他跟石曼丈夫聊起,妻子和儿子搬出去住的事时。石曼丈夫悄悄向他透露了些“内幕”消息,并侧面地批评了他。
听了石曼丈夫的话,尚致武深叹一声说;自己也知道大多数时间都是他的错,而且事过之后他也很后悔,也想过要改自己的脾气的。“可一遇上些不顺心的事,就又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有不顺心的事,也不能拿老婆孩子出气啊?再说,有几个男人没有不顺心的事的?要都像你一样,遇上不顺心的事就拿老婆孩子出气。那家家的老婆孩子不都跑光了,全剩下光棍了吗?”石曼丈夫又指指,正在厨房忙碌的妻子。小声对尚致武说:“你是遇上晓喆了,你要是遇上我们这位,那没好日子过的,可就不是她而是你喽!”
一边在厨房忙碌,一边听他们说话的石曼,含含糊糊地听到丈夫说“没好日子过”,便大声问:“说谁呐?谁没好日子过啊?”
石曼丈夫朝尚致武努努嘴,意思是说;怎么样?你受得了吗?然后又对厨房的妻子说:“没说谁!”
周末,安晓喆带着儿子一起回到他们“正式”的家。多日没见妻子和儿子的尚致武,显得格外的热情。他问儿子:“怎么样?是住爸爸楼房的家好呢?还是住你妈那个破平房的家好?”
大鹤脱口而出:“都好!”
“狗小子,你谁都不得罪啊?”尚致武拍拍儿子的脑袋笑说道。接着,他又关切地问:“嗳,晓喆,你的手全好了吗?”
安晓喆看了看他回答道:“可以这么说吧!”
尚致武征求妻子和儿子,今晚他们想吃什么饭,他亲自动手给他们做。安晓喆颇感意外地看着他,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儿子抢先说:“吃抓饭我最爱吃抓饭了。”
尚致武打了个响指:“好!就做抓饭。我早就买好了羊肉,就等着你们回来吃呢!”
做惯家务活的安晓喆扎起围裙,到厨房帮尚致武做饭。两个人在厨房边聊天边干活儿,安晓喆对尚致武说:“其实,你好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嘛!”
“是吗?”尚致武笑笑问。
安晓喆点点头“嗯,”了一声,又说:“你明明可以做得很好,可为啥又老是那么气人呢?”
“你没听人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尚致武笑着为自己辩解道。
“哪儿来的混帐话?不信你看看?你身边那些失败男人,他们大多肯定是中这句话的流毒太深。我可告诉你啊?你再坏,我也会永远不理你的。”安晓喆半玩笑半认真地警告道。
尚致武看看左右没人,迅速在妻子面颊上亲了一下说:“你舍得吗?”
安晓喆朝左右看看笑着小声说:“那有啥舍不得的?”
大鹤听着父母亲密的谈话,抿着嘴舒心地笑了。
夜晚,尚致武和安晓喆相拥地躺在床上。尚致武告诉安晓喆,单位马上要调整住房了,估计他能调到一套单元房,最近就能拿到钥匙。并述说了她和儿子走后,家里剩下他一个人的孤独感。并劝安晓喆搬回来住。“万一冬天煤气中毒怎么办?”
安晓喆轻叹一声说,她也知道住楼房比住平房舒服的多。“可你没觉得咱们分开住,有分开住的好处吗?”
“好处?有啥好处?”
“避免了很多矛盾啊?”
“哦,这么说,你是在躲我?”
“不全是。”
“算了吧!你骗谁呢?”尚致武气呼呼地从安晓喆脖梗下抽出胳膊:“告诉你吧!我已经了解过了,你就是为了躲我,才自愿要求去那儿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安晓喆在黑暗暗中盯视了他片刻后说,就算是那么回事,他怎么不想想,为什么要躲他?
尚致武头枕在两只手心上,冷笑一声说:“你爱躲就躲吧!我才不想是为什么呢!”
安晓喆见他又生气了,便耐心地开导他。反正自己在外工作的时间不会太长,等工作一结束就会回来。为了能使今后的日子过的太平些,她希望他们在分开的这段日子里,各自都好好反省一下,各自都能有一个好的改变。
尚致武当然明白,安晓喆说的那个“能有一个好的改变”的人,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想到这,他在黑暗中斜乜了一眼安晓喆说:“要改你去改!我就这样,改变不了了。哼!你还躲我呢!就凭我这样的,啥样的女人找不上?等到你再想回来的时候,就该爱上哪儿玩儿,上哪儿玩儿去吧!想拿把我?你连没门儿都没有!”
“那你就找去吧!我不拦着你。”
安晓喆怕再说下去又会吵架,便扭过身去不再吱声了。薛武看了看她背影,又上前搂住她仍做着动员。安晓喆也只好又耐心地告诉他,她不能扔下干了一半的工作回来。不管怎样,也得干完了这段时间再说。
“说到底你还是不想回来,是不是?”尚致武问。安晓喆想了想,凝视着尚致武,和颜悦色地说;她不是不想回来,她是怕他再这么闹下去,他们这个家真会散。说她自从打算嫁给他的那天起,就从来没奢望过跟他过什么穿金戴银的日子。即使很多人都住上了新房,他们仍住在这个破筒子楼里,她都没眼馋过。她只希望,他能恪守婚前对她的承诺;对她好,对孩子好。让他们母子俩能过上正常日子。只希望能和他齐心协力地为儿子,也为他们自己营造一个,安宁祥和的家。可想想过去,这个家连起码的“安定团结”都谈不上,更别说是什么祥和了。光家具一项,十年来砸了修,修了砸就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
“用这些钱咱们干什么不好?当然,最主要不是花掉的冤枉钱,而是陪你过了这么多年提心吊胆的日子。致武,我已经很累了。致武,你能让我休息一下吗?再这样下去,我真怕有一天我会支撑不住了。”
听了安晓喆这段推心置腹的话,尚致武也不得不坦诚地承认,自己的脾气太不好。并坦言其实每次事过之后,自己也很后悔。可一旦遇上工作不顺心,和心情不好时,就又控制不了自己了。
安晓喆叹口气说:“要说不顺心。你说说,咱们这代人顺心的能有几个?谁家没本难念的经?谁家能免得了磕磕碰碰?可也不能太过分,你的那种磕碰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
尚致武点点头,表示今后努力改正。接着问:“哎,明天我想带儿子回我妈那儿去,如果你没别的事咱们一起去吧?”
“哎呀不巧,明天我们同学聚会,我一大早得到那面去。”安晓喆说的“那面”,就是她和儿子临时的家。接着,她又补充道:“你要早说就好了,我给他们打个电话,也好另改时间,因聚会的事,是上星期就说好的。”
尚致武听后又变了脸,他不悦地说:“你们同学怎么老聚会?真是的”
安晓喆也不悦地:“看你又来了?我们咋老聚会了?一年不就那么几次吗?”
尚致武见她不高兴了,便又改口说:“好我不说了。明天你走你的吧!我自己带儿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