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十九章
中午下班前，安晓喆给尚致武办公室打电话,但办公室没人接。于是她就跟同事石曼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去医院换药，假如尚致武打电话找她，就请石曼代为转告。结果都快上班了，尚致武也一直都没来电话。却在安晓喆换药刚回来时，尚致武来到单位找她。她见尚致武一脸的官司，不知他又有什么事了，便小心翼翼问：“你吃了吗？”
“你不回家我上哪儿吃去？”
“吆，你真没吃啊？中午下班前我给你打电话就想告诉你，今天是我换药的日子，不能回家做饭，可打了半天你们办公室也没人接。这不？我换完药也没来得及吃饭，就买了个馕凑合凑合，要不你也吃点馕，晚上咱们到外面好好吃一顿，行吧？”安晓喆说着，将馕和茶缸送到尚致武面前。
不料，尚致武勃然变色地一把将她手中的馕打落在地，并大声说：“我不吃馕，我要吃饭！”
安晓喆一边捡起被他打落在地的馕，一边哄劝道：“要不你这会儿就去饭馆去吃点儿，吃完了好去上班。”
尚致武却蛮横地大声嚷道：“我不去饭馆吃，我就要吃你做的饭！”
尚致武一声怒吼，吓了石曼一跳，她举着手中的杯子惊愕地看着他，被尚致武刚才粗鲁的举动给弄懵了。她怎么也无法将这个，平常谈吐风趣优雅，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且大有学者风度的人结合到一起。
以前她常听安晓喆说丈夫脾气不好，经常因为一些小小不言的事发无名火。她以为是因为安晓喆性格过于细腻过于敏感。尚致武刚才的表现，让她见识了尚致武的坏脾气。
其实她跟尚致武也并不陌生，只是尚致武以往在她面前，总是表现的彬彬有礼，跟安晓喆说话也总是客客气气的，从没见他对安晓喆发过火。记得有次她跟尚致武开玩：“哎，你们俩说话总那么客气，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两口子？”而刚才这一幕，让她真的见识了尚致武无名火的威力了。于是过来劝道：“哎，老尚你发啥火啊？你没吃饭她也没吃饭呀？何况她手还坏着，她咋回去给你做饭呐？”说着边往外推尚致武，边继续劝他：“消消气……你还是赶快到饭馆去吃点，吃饱了好去上班，在这又吵又闹的多不好啊！”
尚致武却一改往日的“彬彬有礼”，艴然不悦地瞪着她大声说：“你少管我们家的事！”
石曼也生气了：“你影响到我们工作了，我当然要管了？”接着又好脾气地劝道：“老尚，别在这吵了，快去吃饭走吧，啊？”
吵闹声惊动了隔壁办公室，有几个人悄悄扒在窗上朝里窥探。尚致武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时，与那几个人撞在一起。尚致武冲那几个人大声瞋詈：“看啥？……王八蛋！”说完冲下楼去。
随着他的离去，楼道里顿时群雌粥粥。
一名妇女朝办公室撇撇嘴，咂着舌头说：“啧看她整天穿的鲜鲜亮亮的，原来她这么受气啊？”
“可不是？过去我以为她多受宠呢！原来也是个受气包啊？嘻……”
话音刚落，石曼端着茶缸从办公室走出来，她瞪着那名妇女说：“她是个受气包，你是啥？”
那名妇女涨红着脸说：“我又没说你，你是非啥？”
“是非啥？是非长见识啊？”
其余几名妇女不由得笑了起来。
石曼鄙夷地看了那几名妇女一眼，轻叹一声跟另一名妇女说：“哎呦，怨不得男人说，女人和女人难成朋友呢！你说，这是啥原因？”
另一名妇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都不明白啊？我告诉你吧！就因为女人之间的互相踩踏。男人为啥有拜把兄弟铁哥们儿？那是人家有事都互相帮着护着。咱们女人有几个关系铁到像男人那样的？没有吧？那也就算了，可咱们女人倒霉时，踩你的首先是女人。”石曼朝先前说风凉话的妇女怒了努嘴又说：“比如有人自己被老头子打成乌眼儿青刚好没几天，倒笑话起别人来了。”
那名妇女怒目而视瞪着她，刚要说什么，却被楼道里的一声“开会啦！”打断。她这才咽回想要说的话，瞥了石曼一眼悻悻离去。
石曼回到办公室，见安晓喆伏在桌上抽噎，拿来一条毛巾递给她，安慰道：“行了……别伤心了。他就是个二杆子，你为他生气那不是白生气？你这还气得鼓鼓的呢！说不定他在哪儿又吃又喝地早没事了。快擦把脸，马上要开会了！”
“今天的会，还是跟上次会议的内容一样。”科长还没等人到齐便开讲了。“不同的是，不只是讨论而是要作出决定。希望工作五年以上的，有经验的年轻人踊跃报名，如果再没人主动报名，我可就点名了啊？”
听科长这么讲，几个年轻人赶紧将身体掩在年大些的职工身后。
科长指着那几个年轻人说：“你们用不着躲藏，科里有几个年轻人，我能心里没数吗？”接着，科长又笑说：“还是早报名争取主动，还能落个好名声呢！再说这也不是永远不会来了，对不对？”
可无论科长怎么说，就是没人主动报名。正当他要点名时，安晓喆抢先说道：“科长，先算我一个。”
大家一起将眼光投向了她。
石曼小声责备道：“你干啥？人家科长说的是年轻人，又没说要咱们报啊？”
安晓喆对科长说：“科长，我是自己想去，跟别人没关系！”
科长问：“你能行吗？”
“没问题！”
“好，那就还差两个人了，赶快报名吧！”
会议结束后，石曼问安晓喆：“你想好了？”
“想好了！”
“万一老尚知道了咋办？”
“我就想和他分开一段时间，让他反省一下自己。”
安晓喆到家时，儿子已经先她到家了。看到母亲，早已饥肠辘辘的大鹤高兴极了。他急忙扔下手里的笔跑上前来，接过母亲手里食品袋摸摸问：“妈，这里面是啥？还热乎乎的呢！”
安晓喆笑着：“小馋猫，是你最爱吃的薄皮包子啊？”
大鹤将鼻子凑近塑料袋嗅了嗅：“哎呀！太香了”
“今晚饭咱们就吃包子和方便面行吗？”
大鹤干脆地回答道：“行！”并看看母亲的手，关切地问：“妈，你手好些了吗？”
安晓喆告诉儿子，好是好些了，但还是不能沾水。儿子懂事地拿来枕头，放在沙发上让母亲休息，煮方便面的事就交给他。
安晓喆看看他问道：“你行吗？”转念一想又说：“你还是赶紧写作业去吧！等你爸回来再煮方便面。”
大鹤嘟囔道：“人家作业都写得差不多了，等爸爸回来谁知道我爸他啥时候回来啊！我这会儿就已经饿得不行了呢！”
“那你就先吃两个包子垫垫，赶快去写作业好吗？”
“那好吧？”大鹤转忧为喜地拿出几个包子，边吃着边又回到写字台前。
安晓喆正躺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尚致武回来了。看着他一脸的怒气，安晓喆便预感到，他今晚准又得生啥事，便忍着手上疼痛坐起身来问：“你回来了？”
尚致武板着一张铁青的脸问：“今晚吃啥饭？”
安晓喆平静地告诉他，买了他爱吃薄皮包子，等着他回来一起吃呢！
尚致武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问：“只有包子吗？”
“还买了方便面，你休息好了，洗些青菜煮方便面时加进去，权当是菜汤了
没等安晓喆说完，尚致武便打断：“方便面又是方便面！要洗你自己洗，我才不洗呢！”
安晓喆看着他，想起白天那场风波，已经将自己折腾的够疲惫了，为了不再让他跟自己争吵。便淡淡地说：“那你不洗就不洗吧！咱们就吃包子。”
尚致武瞪着她大声说：“咋啦？你还不乐意是不是？”
安晓喆平静地说：“没有不乐意，你不愿意吃方便面，那咱们就不吃了。”
尚致武瞥她一眼，继续大声说道：“你自己说说嘛！这都几天了，天天晚饭都是方便面。我要这个家，要你这个老婆就是为了天天吃方便面吗？”
安晓喆压着火说：“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不是因为我的手伤了才这样的吗？致武，我可是你老婆呀！平时也就算了，忙点儿累点儿好歹我都克服了。但在我有伤痛的时候，作为夫妻你能不能通情达理些啊？”
不料尚致武听了这话，突然挥着手里的饮料瓶，对她狂暴地吼道：“手又是你的手。难道今天中午，你还没因那只破手耍够威风，还想回到家里继续耍威风吗？”
父亲暴虐的吵闹声，吓得大鹤扔下书本跑出去，躲在楼道不敢进门。
安晓喆看着尚致武，眼里含着泪委屈地说：“你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尚致武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大声嚷道：“你说这是哪儿跟哪儿？”
安晓喆看看他那狂躁的样子，知道此时只她再多说一句，他就会利用中午那场风波，引发更大的“风暴”。于是，便将头扭向一边不再理他。
尚致武见她不吱声了，又将话锋一转嚷道：“我不通情达理？你自己说说，自打你的手受伤以来，我都吃多少天的方便面了？还我‘不通情达理’？你还要我咋通情达理？你说，你说呀？”
尚致武紧逼着安晓喆连连问。安晓喆看出，他发火时一定得有个对手的劲儿又上来了。于是疲惫了一天的她，加上伤口的疼痛和烦躁终于忍不住地说：“唉呀！不就是一顿饭嘛！你不也有一双手吗？你有吵架这功夫和力气，早就做出一顿饭了。如果你不愿意做，还可以去外面吃嘛！何必要闹得家里家外都这么乌烟瘴气呢？”
她的话，似乎终于让尚致武抓住了话柄地指着她：“哦，闹了半天，你是想让我给你做饭吃啊？”
“难道这不应该吗？”
“不应该！而且我告诉你，没门儿！我娘老子没教会我咋给老婆做饭，你还是哪凉快哪儿呆着去吧啊？”说着将饮料瓶重重的砸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随即，玻璃茶几“砰”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大鹤听到玻璃的断裂声，紧张地将门轻轻拉开一条缝，窥视着在屋里吵闹的父亲。
过道来往奔忙的邻居，听到动静悄声地问大鹤：“你爸今天又是为啥？”
大鹤只是泪汪汪地摇摇头没吭声。
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另一邻居插嘴道：“嗨！这还用问？因为小安生病没人给他做饭了呗？”
安晓喆看着砸坏的玻璃茶几问尚致武：“白天你在我们单位闹，晚上又回到家里闹，难道你就不累吗？”
尚致武大声吼道：“不累，我不累！”
“你不累，我累！你再闹就出去闹，我想安静一会儿。”
“想安静？你想的美”尚致武一边说着，一边气急败坏地跳到家里唯一一套，比较完整的组合柜跟前，很麻利地揪下来一扇门，扔到地上用脚踩的稀巴烂。这是他贯用的把戏，单这一项他们家就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别人家的茶杯，大多是成双成对。可他们家的茶杯，即不重样也不重色。
尚致武一边用脚跺柜门，一边指着安晓喆嚷道：“我让你安静”
看着他狂吼乱叫，安晓喆突然感觉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脑子里也仿佛变成了一片空白。她只能看着尚致武一张一合的大嘴，却听不到那张大嘴吵些什么。她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尚致武连砸带吵，看着看着她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地。
安晓喆的突然昏厥，顿时吓坏了吵闹中的尚致武。见安晓喆倒下去，他也不吵了也不砸了，而是赶忙跑过来，手忙脚乱地将安晓喆揽在臂弯里，大声呼叫着：“晓喆你怎啦？”
听到父亲异样的呼叫声，大鹤也顾不得害怕，忙从外面跑进屋来，他流着泪呼唤：“妈，妈，你咋啦？你醒醒啊？”看着母亲紧闭的双眼，他怨愤地看着同样紧张的父亲，哭着问道：“爸，你这是要干啥呀？”
听到儿子这样问自己，尚致武无言以对地看了看儿子低下头。
安晓喆在儿子不断的呼唤声中，慢慢苏醒过来。她看看泪流满面的儿子，及一片狼藉的家，愤怒地推开揽着自己的丈夫。扶着儿子踉踉跄跄地走进卧室。儿子也用愤怒的眼神看了父亲一眼，搀扶着母亲一同走进屋。
尚致武望着母子俩的背影，懊悔地抱着脑袋摔坐在沙发里。他呆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拿来扫帚和拖布，将家里打扫干净后，抓起一件外衣消失在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