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十一章
聚会那天,朱慧琴没来王建疆倒是来了。大家相聚在一起,无拘无束语笑喧哗。酒过三巡之后,王建疆便主动充当起了烤肉师傅,勤快地服侍着大家。他将一串串香喷喷的烤肉,一茬接一茬地端到大家面前。就在大家有说有笑地吃烤肉时,王建疆又从外面端上来一盘烤羊肉放在桌子上,嘴里并学着维族人的叫卖声,吆喝道:“唉,吃啦吃啦!香喷喷的烤羊娃子肉,不香不要钱啦!”
逗得大家一阵哄笑。
安晓喆拿起一串烤肉,边吃边说:“嗯,还真香,是正宗的烤羊肉味儿!哎?建疆,你坐下歇会儿,让我学着烤一回,半天尽让你一个人忙活了”
王建疆摆摆手:“不用不用,今天烤羊肉的事就由我承包了。你们呐!就放开肚子吃吧!”
张来新戏谑道:“哎你们发现没有?我们的建疆可是越变越懂事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大家笑起来。
江川挤眉弄眼地:“咦?来新,建疆啥时候变成了你们的建疆了?这么严肃的事情,怎么没通过我的批准呢?”
张来新涨红着脸,去揪江川的耳朵,被徐健拦住了。
张来新笑骂道:“该死的小四眼儿,你啥时候也学会说怪话了?”
王建疆在大家谑浪笑傲声中,说:“都快四十的人了,就算是你的建疆又怕啥?我倒是想做不了你的正房做个偏房也行呢!”
张来新笑着“去你的,厚脸皮!”
王建疆:“别生气,别生气嘛!”接着,他叹口气说:“咳—,难得大家高兴,说点怪话就说点怪话吧!谁知道咱们下次还能不能再聚在一起呢!”
他的话,不免给这欢乐的气氛,平添了一份忧伤的阴影。
安晓喆看看大家赶紧说:“哎,好端端地,你咋说起不吉利的话呢?来大家吃肉喝酒!”
“有啥吉利不吉利的,不就那么回事吗?谁知道头天脱下的鞋,第二天还能不能穿上呢!这是谁也不能预料的事”
张来新打王建疆一巴掌,嗔怪地说:“呸,还说”
王建疆端起一个装烤肉的盘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怕?我不怕!反正我是个无牵无挂,没啥丢不下的人。不像你们,有事业又有产业,我是啥也没有,一身轻松”
经他这么一说,安晓喆突然想起徐健评定职称的事来,问道:“哎,徐健,你职称的问题解决了吗?”
徐健深叹一口气说:“解决了!”
安晓喆满心欢喜地:“好哇?”
徐健苦笑一声:“没有我的份儿!”
安晓喆惊诧地看着他:“啊?没你的份儿?为啥?”
徐健苦笑着说:“还能为啥?不就为那件破事吗?”
“那件事不是没事了吗?”江川问道。
“可‘劣迹’还留在那里啊?”
“没事还留啥劣迹?”
徐健吁了一口气说:“不过,以后我再不必为此事苦恼了。”
“怎么讲?”安晓喆不解地问。
徐健露着一脸苦涩的笑,说道:“我早已经辞职了!”
大家异口同声地;辞职了?为啥?
“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可是它对我的伤害,却从心里永远难以过去!当初多亏建疆先替我垫赔上把我保出来,否则这两年我不是白关了吗?”
“到底是咋回事嘛!”张来新问道。
原来,那些都是副院长女儿和郑院长搞的鬼。因为徐健拒绝副院长女儿的求爱,和徐健因为职称的事,骂了与她通奸的郑院长,于是两人恼羞成怒合谋栽赃陷害了徐健。后又因郑院长出国考察没带副院长女儿,而带了另一名比她更年轻更漂亮的女秘书出国而与郑院长反目,这她才将陷害徐健和其他人的事揭露出来。
事情是在郑院长要强行送副院长女儿去精神病院的时爆发的。
有天早上上班时,徐健见办公楼前围了一群人,门口还停着一辆救护车。便感到好奇地问一围观者:“谁病了?”
“副院长女儿呗?”
“她昨天不是还在上班吗?咋说病就病了呢?她得的啥病?”
“郑院长说她得的精神病,当然是要送她去精神病院喽?”
正说着,就见副院长女儿,连喊带叫地被几名男护士,从楼里架着走出来。
副院长女儿高声叫着:“我没病你们才有病,郑凯才有病。”郑凯是郑院长的官名。
就在此时,郑凯——郑院长刚好从此路过。副院长女儿一把拽住他,拍着自己的肚子嚷道:“你敢说这里面的孩子不是你的吗?哦,你不想要我了,你就这样对待我吗?”
郑院长命人将她拉进救护车,她却躲开抓她的护士朝人群里喊道:“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被他糟践完了,我也不怕再自己糟践自己一回。告诉你们吧!陷害候主任的是他,给徐健栽赃的人也是他,因为徐健为他评职称不公,而骂了他。”
“胡说八道!给徐健栽赃的人是你!”
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嗨,他俩就没一个好东西,还谁说谁啊?”
“这是因为傅颖没出成国,才把这些事抖搂出来,要不然,他俩不是继续狼狈为奸吗?”
人们在一阵笑声中连说“是”。
听到这里,徐健上去拽住郑凯质问是否有此事,郑凯却闪烁其词地指着副院长女儿说:“一个疯子的话,你也信吗?”
徐健指着郑凯说:“我会弄清楚的。”
后来,徐健就被宣布平反了,郑凯照当他的官。
“那你现在在干啥?”江川问。
“做生意呗?我得吃饭啊?”
“那你那么多年的工龄,就这么丢了?”张来新替他惋惜地说。
“那咋办?”
“你在做啥生意?”江川问道。
“原来做毛布生意,现在换做白布了。”
“那你可是把钱挣炸了吧?”张来新羡慕地说。
“可也赔炸了啊!”
“为啥?”安晓喆问。
“嗨,被人骗了呗?”
于是,徐健就将自己被骗的经历过跟大家诉说了一遍。
原来,有段时间新疆毛布特别走俏。徐健辞职后,他就与内地几个战友联手做起了毛布生意。开始生意做得很不错甚至很火。但有一次就是因为语言不通,被那几个南方人骗的血本无归。
“最可气的是,那几个南方客户的骗局,是当着我们的面,用几句叽里咕噜的鸟语把事情办成的,而我们却浑然不知,还帮他们联系车皮呢!咳—,不提了,一提就觉得窝囊!所以我们发誓,没学会鸟语前决不跟他们谈生意!”
大伙儿一起笑了起来。
大伙儿正笑着,忽听得王建疆在外面大声喊“拿盘子来”,安晓喆闻听赶紧拿了盘子出去。
江川问徐健:“怎么?没和朱惠琴联系上?”
“听来新说,联系倒是联系上了,可她说有建疆,她就不来。”
江川:“她也是的,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记那个仇干啥?”
徐健深深叹息着:“咳—,感情债是一种最难以偿还的债。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了解的!”接着,他凑近江川小声问:“哎,你打听到陈援朝的消息了吗?”
“打听到了。地址是他母亲给我的。我得到他的地址后,就马上就给他写了封信,可他到现在也没回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能也是为了情债,不愿跟咱们联系。但不要放弃,继续联系,一定要想法找到他!”
江川无言地点点头。
安晓喆刚把一盘烤肉放在桌子上,突然院里传来一位姑娘的声音:“安师傅,电话!”
安晓喆答应一声,赶忙去接电话。电话是尚致武打来的。电话内容,让她好不扫兴。
徐健看出了她的情绪变化,便问:“是家里人催你回去吧?要不,我们现在就撤?”
安晓喆像要把刚才的不愉快,从手指尖上甩掉似地,使劲摆摆手说:“不用咱们继续!”然后又对大家:“诸位,咱们难得聚一回,既然聚在一起,就要玩儿个痛快!今晚我不回去了,来新,你留下给我做伴儿咋样?”
“没问题!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就行了。”张来新笑笑又说:“不过,晓喆,你胆子也太小了。都快四十的人了,咋还得有人陪着?要是老公出差了咋办?”
“有儿子呀?”
江川指指安晓喆笑说道:“看你那点出息,老大一个人了还怕黑”正说着,他腰上的传呼机响了。他看了看大家站起身来:“哎哟,我得到老丈人家去接”
没等他说完,王建疆又把他按回到座位上:“今天玩儿不到天黑,谁也不许走。”王建疆用手指点着他的后脑勺:“这个怂最没意思了,成天和老婆黏在一起,还‘两个离不开’呢?”
张来新接过话茬儿说:“就是嘛!刚才还笑话别人没出息呢!我看,真正没出息的是你。哈”
大家跟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江川赧颜地笑笑说:“哎你们嘴下留情好不好?我不就看了一下传呼机嘛!你们就像老鹰似的把我叨成了这样?”
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张来新看着桌上的饭菜,感叹道:“咳—,要是咱们在火洲,也能隔三岔五地吃上一顿饱饭,也不至于饿得去偷兰娘家的老母鸡吃了,是不是?”
听了她的话,大伙儿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
王建疆用手里的烤肉扦打着拍子,领头唱起一首被他们改编过的忆苦思甜歌:
“不忘那一年,我们知识青年。
没有饭吃,没有衣穿。
实在是真可怜。”
其他人也跟着唱起来。
“喝的是坎儿井水,吃的是高粱面
千辛万苦,千辛万苦,
熬过了多少年。
可惜我那黄金般的年华,
像水样流去不回还”
低沉的歌声里,流露着他们太多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