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十章
傍晚，张来新骑着一辆自行车，急驶在下班的人流中。正当她急速地行进在自行车流中时，一个低头横穿马路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她自行车前。她急忙刹住车，用一只脚的脚尖撑在地上，冲着那个只顾低头过马路的男子大声呵斥道：“哎，你走路不看路，瞎头囊上乱蹿啥？”
这时男子才抬起头，并大声反驳道：“你才瞎头囊上呢！”男子话说到半截，却住口转而惊奇地看着她改口道：“咦？这不是来新吗？”
张来新听到男子叫出自己的名字也颇感意外，紧接着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哟，原来是该死的王建疆啊？”她边说着，边从自行车横梁上跨下撑着地的另一条腿，并埋怨道：“也不看看就横穿马路，差点没让我摔一下”
“哦，对不起”
张来新瞥他一眼：“哼！一点也没变，你还是那副臭德行!”
“咳—，咱们都多长时间没见了，你咋一见面就骂人呐？”王建疆半开玩笑地说。
“你就该骂！这会儿知道是撞上我了，才说声对不起。照你刚才那副德性，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你能说出啥气人的话呢！”
王建疆不尴不尬地摆摆手说：“不会”
“‘不会’才怪呢！”
“好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吧？”王建疆掏出一支烟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哎，你这匆匆忙忙的准备上哪儿去啊？”
“去接儿子啊？”最近单位正在对他们这批人进行扫盲，要求他们必须达到初中文化水平，否则不给涨工资。因此这段时间，她每天下班之后，得先把孩子从托儿所接出来，送到婆婆家去，叫婆婆代管着，自己再去上补习班。
“哟，你都有儿子啦？”
张来新听出，王建疆的话里透着轻蔑之意。
“咋啦？你还真以为我嫁不出去啦？”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王建疆摆摆手为自己撇清。
张来新却一副自豪的神情：“哼！管你是啥意思呢！反正我现在该有的都有了，不在乎你是啥意思!”
“哎呀！来新，我真没其他意思，你千万别误会啊？”
“哼！行了吧！你那肠肠肚肚装的啥，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啊？可是我偏偏就嫁出去了，而且还生了个大胖儿子!你就爱咋说咋说，爱咋想咋想吧！”张来新一副得意样地乜斜王建疆说。
“你看你说到哪儿去啦？谁也没说过你嫁不出啊?再说，你儿子不就是我外甥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咋会”
张来新打断他：“算了吧！我们可高攀不起你这个，高干的上门女婿当儿子的舅舅呢！”
王建疆双手作揖地向她求饶道；看在他们多年没见的份儿上，别再象对待敌人似的对待他了。张来新轻吁一口气，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说：“好吧！那就说说你这高干的上门女婿，当年给你那疯老婆冲喜得好些了呢？还是冲得不如以前了呢？”
王建疆看了她一眼，深深叹道：“唉—，提不成，提不成啊！”
“咋提不成啦？你比我们几个结婚都早，想必你的娃娃这会儿都上小学了吧？”
王建疆叫苦连天地说：“哎呦我的”，他差点又习惯说“我的傻妹子”，但见她瞪着自己，便又赶紧改口苦笑着说，“来新啊来新！你让我上哪儿去弄娃娃呀?”
“让你老婆给你生一个啊？”
听了张来新的话，王建疆肚子疼似地呻吟道：“哎哟……你就别拿我开心啦！我,”他看了来新一眼，接着又咳声叹气地：“咳—，我守着疯老婆过了这么些年，自己都快疯了，哪还敢让她再给我生娃娃呀!你说，万一她再给我生个胎里带的小疯子，那我下半辈子可咋活呀！”
听了他这番话，张来新不由得一串话蓦地兜上心来，她脸现愠色地从牙缝里迸出：“活该！这都是你自作自受，是报应!要不是你当初出卖感情出卖良心，你哪会有今天？”
“是是我自作自受，是我活该!可我也后悔得很呐！”接着，他一脸苦相地问：“哎，来新，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我咋一次也没在乌鲁木齐碰见过她？”
张来新当然知道，他所说的“她”是指着朱惠琴说的。
便没好气地：“这些年你碰见过我吗？嘁！”
自从回城后，虽然大家住在一个城市。可为了生计，各个就像上足了发条的陀螺。有的则为了生活的好些，拼了命去挣那张文凭。他们白天上班，晚上则奔忙于各种夜校之间，鉴于这些原因，大家才疏远很多。
张来新又回到先前的话题说：“要不是你今天撞在我自行车轮子上，谁知道咱们俩这辈子还能不能见面呢！更何况她压根就没回乌鲁木齐，你上那儿碰见她去？”
王建疆听后心头不觉一惊，禁不住大声问：“啥？她，她现在还在火洲？”说这话时，他两眼死死地盯着张来新。
张来新不由得怔了一下，转而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没回乌鲁木齐，可也不等于还在火洲呐？”
“那，那她上哪儿去啦？”
“不知道！”
王建疆似乎想着什么，好一阵才懊悔地说；他知道，是他害了朱惠琴。还说自己一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没等他说完，张来新便忍不住瞪起眼睛，愤怒地朝他大声喊叫着诘问：“啥?你才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告诉你，你是太对不起她了。居然”
王建疆赶紧极力地纠正道：“是我是太对不起她了。”
张来新看着他的模样，脑海立刻呈现出，当年朱惠琴因为那个孩子所遭受的苦难。当朱惠琴父亲得知她未婚先孕的事后，为了颜面不仅跟她断绝的了关系，而且还让她两个哥哥追打她，不准她再回到乌鲁木齐。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自己看得紧，恐怕朱惠琴早连性命都搭上了。而那时，王建疆却正享受着“乘龙快婿”美好生活。一想到这儿，张来新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哼！说得多轻巧，一个‘太对不起’就啥事都完啦？你知道她当初是咋熬过来的吗？”
王建疆一把拉住她的手，殷切地问：“来新，她把那个孩子最后咋办了？她打掉了吗？”
张来新脱口而出：“打？都那么大月份儿了，她咋打？”但她立刻意识到，似乎自己说错了什么，便赶紧咬住舌头不再吱声了。
但是已经晚了，只听得王建疆有些喜出望外地追问道：“那这么说，她还是生下了那个孩子？”
张来新迟疑了一下，试图圆回自己刚才说漏的话，赶忙修正道：“生？生个屁！你想，她父母都不要她了，连家都没有了她咋生？又上哪儿去生？”她怕再跟王建疆这么说下去，又会说漏，便显出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哎，当初可是你不顾他们的死活，奔你的大好前程去的。咋到这会儿，你倒又关心起他们来了？你，你啥意思？”
王建疆不顾她的揶揄，继续紧追不舍地问道：“哎呀，你快说，那孩子最后到底咋办啦？”
张来新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还能咋样？已经不在了呗?”
听了这话，王建疆不禁有些大失所望地，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张来新：“死，死了？”
张来新将脸扭向一边，看着远处她喃喃自语道：“咳—，我咋知道，他到底是死还是活呢?”
“那惠琴现在在哪里？”
听他这么问，只见张来新“刷”地收回望着远处的眼神，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地回答道：“嫁、人、了！”
“嫁，嫁给谁了？”
“哎，是你甩的她，不是她甩的你。咋啦？难道被你甩掉的人另嫁，还得向你汇报啊？”
“不是我只是想问问，她嫁的这个人咋样，对她好不好？如果对她好，我心里还好受点儿。如果不好，那我”王建疆怯生生地看着张来新说道。
张来新连撇了他几眼说：“嗯，说了半天，就这句话还算有点人味儿。”紧接着，她深叹了一口气，又将眼神转向了远处说：“唉—，谁知道呢？也许比你好，也许比你坏！反正我没她的消息，不知道那人到底对她咋样！”
“难道她连一封信，也没给你写过？”
“没有!”张来新看看手表，不耐烦地说，“行了……我还有事，我得走了。”说他再问下去，自己又该忍不住要骂人了。说着，跨上自行车便准备走。
王建疆急忙拉住她自行车的后捎架问：“哎你先别急着走啊?说说以后咱们还咋联系？你家有电话吗？”
张来新干脆地回答道：“没有！”然后看看他说：“这样吧！如果你有事找我，就还到这儿来撞我的自行车轮子，因为我常走这条路。”说完跨上自行车，一溜儿烟儿走了。
王建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怔怔地自语道：“唉，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的没个女人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