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十一章
傍晚，小阿不都衣衫褴褛，满面泪痕地回到家。
老太太见状惊慌地问：“哎哟我的宝贝，你这是咋回事？”
小阿不都看到奶奶，委屈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他边哭边说；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有几个小伙伴向他要东西吃，他不给小伙伴就打他骂他，说他是汉族知青扔下的野种，“呜”小阿不都说完又大声哭起来。
老太太一边心疼地哄孙子，一边问道：“告诉我他们是谁？我去找他们的爸爸妈妈评理去!”
“是衣布拉音和吾买尔他们。奶奶，我是汉族知青扔下的巴郎吗?呜”小阿不都哭着问老太太。衣布拉音和吾买尔他们说，“他的爸爸妈妈被洪水冲走”的话，都是奶奶骗他的。“奶奶，我真的是汉族知青扔掉的巴郎吗？他们为啥要扔掉我呢？他们不喜欢我吗？”
老太太被问得一时怔在那里，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停了片刻，她撩起长衫，一边为孙子擦掉眼泪一边说：“你不要相信他们的话，他们是撒谎的坏巴郎，是胡说!”
“衣布拉音和吾买尔他们说，这是他们的妈妈说的。奶奶，他妈妈不是巴郎，他妈妈也在撒谎吗？”
老太太一把将小阿不都搂在怀里，喃喃地念叨着；是的，有时候大人也会撒谎。然后盯着孙子的脸问：“巴郎，我问你，奶奶对你好不好？”
“好！奶奶是我最好的奶奶。”
“那你相信奶奶的话，还是相信他们的话？”
“我相信奶奶的话！”
“这就好！以后不管人家说你啥，只要记住你是奶奶的亲孙子就行了，知道吗？”
小阿不都眨巴眨巴眼睛，似懂不懂地冲老太太点点头。
早上，老太太将上学的孙子送至大门口，拍拍书包对小阿不都嘱咐着：“我的巴郎，吃的喝的海麦斯这个里面放了。”
“知道了，奶奶!”
“肚子饿的时候一个人悄悄找个地方吃，不要让那几个狼崽子看见，知道吗？”
“嗯，”
“还有，下课就快快回家来”
“奶奶，我知道了。”接着，小阿不都不禁有些着急地，“哎呀!奶奶,我要迟到了。”
老太太这才亲亲小阿不都，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好了，走吧！”
小阿不都笑着，向远处跑去
老太太倚在门框上，望着小阿不都渐渐跑远的身影陷入沉思。
这些年来，虽然小阿不都让老太太操心不少，但也给她孤独冷清的五保户生活，带来无限的生机和快乐。小阿不都稍稍长大些，便知道帮奶奶做事了。白天，奶奶做饭孙子在一旁添柴。到夜晚，这一老一小又共守一盏煤油灯，一个缝补一个读书。遇上老太太小病小灾时，她身边总闪着小阿不都忙碌的小身影。不是为她捶背，就是为她揉腿，或是颤颤巍巍地给老太太端来开水。每当这时，老太太便会露出欣慰的笑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知不觉，这一老一小相依为命地度过，酷暑严寒正八载。
傍晚，正值下班时段，马路上车水马龙。王建疆来到头一次撞到张来新的地方，等待她再一次的出现。他找了一个靠近马路边的冷饮摊坐下。一边喝着饮料，一边盯着从眼前疾驶而过的自行车流。突然，他眼前一亮，跳起来在川流不息的自行车中，一把抓住了张来新缓缓行进的自行车。张来新正欲发火，当扭头看见是王建疆时，这才嗔怪地：“你这是干啥？没看见车上有娃娃啊？万一摔倒了咋办?真是的”
“噢,对不起”
远处冷饮摊的摊主，朝这边不断地扯着嗓子喊道：“哎……钱，钱，你还没给钱呢！”
王建疆装作没听见似地，继续和张来新说着话。张来新看看远处声嘶力竭的摊主问：“哎，人家是不是在喊你呐？”
“叫他喊去，别理他！”转而又对她说：“要不跟我一起去喝瓶冷饮，我请客!”
“我不想喝。说吧！你今天找我，又想打听啥？”
王建疆见冷饮摊主仍不懈地扯着嗓子朝他喊，便让张来新等等自己，说把饮料钱付了回头再跟她聊。说完他来到冷饮摊，他边从口袋里掏钱，边冲摊主大声嚷道：“你叫唤啥？不就两块钱的事吗？我还能为这两块钱跑啊？”说着，他将一张面值十元的钞票拍到摊主面前，有些赌气地：“再给我拿两瓶汽水!真是的”
摊主收起十元线，陪着笑脸半开玩笑地说：“嗨你不交钱还有理啦？”接着，又解释道：“我们站一天，不就为挣的这一两块钱嘛！”
王建疆没再理会他，而是接过两瓶冷饮，摇摇晃晃地回到张来新跟前。他端详着自行车上的孩子问：“这是你儿子？”
张来新得意地：“对呀？咋啦？”
王建疆边仔细端详着孩子，边摇摇头说：“嗯，不像，太不像了!”
“这明明就是我儿子嘛，咋不像啦？“
“你可没他长漂亮!”
“哼！这就是我的本事啊？”张来新得意地说道。
王建疆挖苦道：“你得意啥？这都是他爹的功劳。说句不客气的话，他要是遗传了你啊?可就没这么漂亮喽！”
“滚你的蛋吧！”张来新笑骂道。
“哎，你这两天咋没从这儿走啊？害得我在这儿白等了两个下午呢！”
张来新告诉他；这两天她住在婆婆家，所以没从这儿走。接着催问道：“快说!找我有啥事?说完了我还得去送儿子呢！”
王建疆先是从她那儿打听其他人的情况，当然最终是想打听朱慧琴的下落。经过打听他得知；江川终于圆了他的大学梦，留校当了老师。徐健当兵第三年，正好赶上七十年代末南线那场“自卫反击”战。战争结束后，他是作为一名“光荣”伤残军人复的原，而并没有实现江川当初，当“团坐或师坐”的预言。复原后他被安置在一家，自治区级的科研单位。直到如今还单身，脾气还是那么古怪。虽然追求者不少，也不乏给他作媒之人。但因对小天津念念不忘，都被他居于千里之外。直到现在，那个交际花儿似的副院长女儿，还仍对他穷追不舍！可他对那位副院长女儿不理不睬。他成天除了喝闷酒，就是找那些老头儿下闷棋。母亲为了他的婚姻大事，不知哭过多少回流过多少泪。可他依然，我行我素。而安晓喆也在几年前，回到了乌鲁木齐，目前在一家效益很不错单位当出纳。
在听完张来一大串儿叙述后。王建疆无比羡慕地：“咳—，那几个都比咱们混得好!特别是我，混得要多惨有多惨”
张来新怒视着他：“你惨?你这也叫惨的话，那慧琴咋办？”转而，她又轻声感叹道；比起朱惠琴，小天津应该算是个有福气的人。虽然她人不在世了，可爱她的男人依然对她痴心不改,“不像有的人,”说到这儿，她瞪了一眼王建疆，摆摆手说：“哎呀,算了不提了，一提起这事，我又要骂人了。”
王建疆偷看她一眼没敢吭气，而是赶紧把话岔开。“嗳？安晓喆和陈援朝到底是咋回事？我好像听说安晓喆一上来，就把陈援朝给踹了，有这么回事吗？”
“刚开始我也听说是这样，可后来才知道，大家错怪她了。”于是，张来新便将安晓喆和陈援朝的事，一一跟王建疆述说了一遍。
原来，一开始安晓喆确实以为自己永远留在山沟，回不了乌鲁木齐了，才主动提出和陈援朝分手的。但没想到，几年后单位果真如招工时承诺的那样，将他们全部撤回了乌鲁木齐。可当安晓喆回到乌鲁木齐再找陈援朝时，他已不知去向。后来才听说，他援藏去了阿里。
那年她母亲得了重病，为了安慰重病中的母亲，不就经人介绍她经人介绍安晓喆认识了现在的丈夫，母亲去世一年后他们结了婚。他们的孩子，跟张来新的孩子差不多大。
“怎么样？她一定过得不错吧！”王建疆问道。
张来新说：“只听说那男的也在一个待遇挺不错的单位当技术员，好像还是个知识分子，估计过得不错！我也是听江川说的，但至今我也没见过本人。”
王建疆深深叹一口气说：“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想当初她是你们几个女生中最背的一个，可现在人家比你们谁都好。”
张来新也有同感地：“唉—，这是人家的命啊！”
“可不是?就拿我来说吧!这么多年混来混去的，结果混成这副惨相。唉—，”王建疆摆摆脑袋说。
张来新瞪着他：“那你是活该！你惨？别忘了有人被你害得更惨，甚至连乌鲁木齐都回不了！”
王建疆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哭丧着脸求饶道：“来新求求你别骂我了好不好？一想起这事，悔得我肠子都快断了，你还这么见一次骂一次的，我”
停顿片刻，张来新说：“我那天看见小四眼儿了，他说他们几个商量着要回趟火洲，问我去不去，我说当然要去了？我还跟他提到了你。”
王建疆怯生生地说：“你咋跟他说的？”
“我告诉他你还活着呗？”转而，张来新瞥他一眼又说：“他说这之前如果能看见你，让我也通知你一声。”
“我”
“你到底去不去啊？”
“那就去吧？”
想到将要故地重游，张来新有些摁耐不住地说：“我早就想回去看看了，说不定还能找到惠琴呢！”一想起朱惠琴，她突然又有些烦躁起来。在告诉了王建疆具体汇合时间后，她骑车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