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二章
沙枣树下，徐健张开嘴，钟爱地看着小天津说：“好吧！赖皮，你就给它喂一颗吧？”
小天津早已摘下一颗青枣拿在手里，等着塞到他嘴里呢！但见他大张着的嘴和嘴边的绒毛，她突然不好意思地丢掉手中的枣，满脸通红地转过身去。徐健看着眼前这位自己爱慕已久的姑娘，顿时也慌乱的不知该说啥好。沉默片刻，他颤声地向小天津袒露衷肠。他说；他知道，在很多人眼里，自己是坏学生坏男孩儿。说这话时,一贯口齿伶俐的他突然结巴起来。“其实我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
小天津转过身，温存而又大胆地看着他说：“我知道，我也早看出来了，其实你只是个‘坏学生’，但却是个好男孩儿，真的!”
“是吗?”听到小天津给予自己的评价，徐健有些喜出望外。他有些不知所措地上前一把抓住小天津的手，激动地说：“夏萍，你，你真是这么看我吗？”
小天津含情脉脉地看他一眼说：“那要我怎么看你？”
徐健更加激动了，他使劲摇着小天津的手说：“对你就应该这么看我。夏萍，我想说，我喜欢你，可我不知你喜欢我吗？”
小天津假装嗔怪地：“不！我不喜欢你。”
“为，为啥？”徐健听了这话，一时紧张得心都要停止跳动了。人似乎突然掉进冰窟窿里似地看着她。
小天津看着他紧张的神情，调皮地仰起脸来望着他：“因为，因为你让我吃青枣啊？”
徐健这才略略有些放心地接着追问道：“夏萍，我是认真的，不开玩笑。你说，你喜欢我吗？”
小天津盯了他一阵儿，忽然扭头向远处跑去，束着她长发的蝴蝶结，滑落在沙枣树下的那堆细沙上。她跑出去几步后站住，回头“咯咯”笑着：“我不都说了嘛！你是坏学生好男孩儿吗?”说完，又继续向远处跑去。
徐健微笑着向她挥挥手，轻声说道：“好吧！我接受！”然后，弯下腰，拣起那只从她长发上滑落的蝴蝶结，放在手心里久久地摩挲着。
午后，几名睡足午觉的男女知青，一起来到生产队的葡萄园。大家商议，多数藏到大树后边，留下安晓喆叫门。于是，安晓喆等大伙儿藏好后，冲葡萄园喊道：“买买提大叔!”
“唉—”随着一声长长的答应声，买买提大叔，和那只同他一起看园子的大黑狗，出现在葡萄园的栅栏门前。他看看安晓喆，又看看四周奇怪地问：“你一个人来了吗？”
安晓喆故意向树丛中里看了一眼，大声说：“哦，我一个人来了！”。
买买提大叔会意地大声说：“咹！别的孜亚力儿子丫头没有来啦？”
“没有来！”
买买提大叔笑着大声说：“真的吗？那我让黑子去把他们都请来一起吃葡萄，行不行？”
安晓喆笑着：“行啊？”
“黑子”是一只和买买提大叔一起看园子的大黑狗。它虽然长的非常凶猛，但因知青们常来葡萄园，所以对他们并不陌生。可即使这样，张来新依旧很怕它。当躲在树后的张来新，听到买买提大叔说要让黑子“请”他们，她立刻沉不住气了，第一个从树后慌不迭路地窜了出来。并连连喊道：“大叔，别放黑子……我们出来”紧接着，便听到“扑嗵”一声，她掉进树旁的水渠里。等她再从水渠里站起来时，早已变成了落汤鸡。她的狼狈相，逗得众人大笑不止。笑声中，买买提大叔有些过意不去地：“哎呀，我逗你玩儿呢嘛！哪能真的放黑子出来呢?”说着，他领着张来新走向草棚：“来……太阳底下坐一下，衣服快快地干啦！”
张来新跟个木偶似的，挺着湿淋淋的身体，机械地跟着买买提大叔走到草棚跟前坐下晒太阳。其余的知青则提着筐子，跟买买提大叔到葡萄园里去摘葡萄。
不一会儿，几名知青说说笑笑地提来一筐，新摘的葡萄。有红如玛瑙的马奶子葡萄，有晶莹如珍珠的无核白，和绿若翡翠以及其他各色葡萄。裹着一身湿衣服的张来新，指着那筐色彩各异，形状各异的葡萄，高兴地说：“哎呦，这么多葡萄我都不知道该吃那串儿了。嗳？你们看……这儿还有干葡萄呢！”
买买提大叔笑呵呵地捋了一把白花花的胡子说：“咹！孩子们，好好地吃啊？干的葡萄嘛口袋里头装一下！湿的葡萄嘛肠子里头装一下!”
买买提大叔风趣的话语，逗得知青们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自从队长告诉知青，他们可以休息到过完库尔邦节，大家高兴极了。那些天，他们不是躲在凉爽的窑洞里睡觉，就是聚集在昏暗的厨房打扑克，或是听徐健讲时下流行的梅花党故事。譬如一只绣花鞋，火葬场的秘密，以及人头皮箱等。徐健口才本来就好，加上他父亲是搞侦破的，他也曾有意无意地也见过一些标本。所以讲起故事来惟妙惟肖，听得几名女知青一惊一乍的直冒冷汗，甚至大白天都不敢一个人上茅房。可越是这样，她们越是想听。
那天傍晚，正当徐健绘声绘色地讲到，“他猛一抬头，只见太平间楼梯口，出现了一个身影”听到这儿，大家不约而同地将脸慢慢扭向门，死死盯着那扇压着一条缝儿的门。正当此时，门突然“咣”的一声被撞开。吓得几名聚精会神听故事的女知青，“嗷”的一声叫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回过神来，赶紧点上了马灯。他们从昏暗的灯光里，看见队长手里提着一块血丝呼啦的肉。女知青刚才那“嗷”的一声，让队长以为是知青们因看到肉，而高兴地欢呼呢！便也跟着高兴地告诉他们；队里为庆祝库尔邦节，杀一头牲畜分给每家每户。知青点算一户，所以也给他们分了一份，这份就是分给他们的。
小天津指着队长手里那块肉，问：“队长，这是嘛肉啊？怎么红兮兮的？”
队长认真地点点头：“嗯，马肉！”
小天津没听清似地又问了一句：“嘛肉？”
队长依旧认真地点着头回答：“对的呢！马肉。”
小天津咧了咧嘴：“真是马肉哇？”
队长为了证实是真正的马肉，而不是别的什么肉，再一次强调道：“马肉！真正的马肉！马肉你们不其西（吃）吗？”
没等小天津回答，王建疆一个箭步从炕上窜下来，赶忙从队长手里接过那块肉，然后挤眉弄眼地对小天津说：“管它是马肉还是驴肉呢！只要是肉就行！”转而，假惺惺地对欲转身离去的队长说：“队长不走嘛！我们一块儿包饺子吃嘛！”
队长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其我走啦！”说着，搓着两只血糊糊的大手走了。
队长一走，大伙儿便高高兴兴地动手包起饺子来。他们可是好久没沾荤腥味了。
饺子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很快包好。因为考虑到张来新是素食者，所以小天津提议先煮她的素饺子，免得沾上肉腥味儿。本来这是她的一片好心，但却遭到张来新的坚决拒绝。“不用……还是先煮你们的肉饺子吧！”见大家不解地看着她，她这才嗫嚅地说：“你们的好意我知道，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要是先煮我的素饺子，那不全让这个馋怂抢光了吗？”她说着指了指王建疆。大伙这才恍然地“轰”的一声笑了。
王建疆涨红着脸：‘哦，闹了半天，你是在防我啊？好…….你等着！”
肉饺子煮好了。徐健等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饺子。没一会儿，张来新的素饺子也煮好了，她将煮好的素饺子端来和大家坐在一起。
她先是拿起醋瓶子掂了掂，发现里面是空的，便起身去拿醋。王建疆趁她去拿醋的当儿，偷偷从自己碗里夹了一个饺子，放在她饭盒里。然后哼着小曲，装着若无其事地换了个位置坐下，暗自窃喜。
张来新拿来醋，先是往饭盒里到了一点，然后惬意地夹起一个饺子放在嘴里嚼着。可她嚼着嚼着，突然又呲牙咧嘴地将饺子吐了出来。并涨红着脸，不问青红皂白地冲坐在她身边的江川大声骂道：“小四眼儿，你妈！”
一直低头吃饺子的江川，被她骂得一头雾水。他呆愣了一阵儿，看着暗暗偷笑的王建疆，这才缓过神来又冲着王建疆骂道：“王建疆，你妈！”并狠狠地将碗掼到地上。
王建疆一脸坏笑地：“嗳？小四眼儿，是她骂你，又不是我骂你，你骂我干啥？”
江川气呼呼地大声吼道：“她骂我，我就骂你，谁让她不问清红皂白就乱骂人的？”
张来新争辩道：“我咋乱骂人啦？你就坐在我旁边，这事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
“这一屋子里就我一个活人呐?说你是傻皮货，你还不承认!我警告你，以后你再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地乱骂人，小心我扇你！”
直到此时，张来新才感觉到，似乎自己真的骂错了人。便有些失悔地喃喃自语：“那不是你，又是谁呢？”
江川怫然地盯视了她片刻，拂袖而去。
见此情景，小天津插话：“哎，建疆，你这么做是不是太损了点儿？来新就那么点饭，你给她祸祸了，叫她吃嘛去？”
听小天津这么说，张来新这才恍然地扭头瞪着王建疆：“哦，原来是你这个坏怂干的啊？”
王建疆却嘻笑着来到她面前，对她唱道：“吃菜呀不如吃肉香，阿庆嫂最爱喝肉汤……”
张来新怒不可遏地朝他啐了一口，骂道：“呸！我吃不吃肉碍着你啥事了？你这么欺负人？”说着，将一饭盒饺子，猛地泼到王建疆身上冲出门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