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三章
陈援朝来六队没几天,便出现了严重的水土不服症状。几天来,他吃不下睡不着,不仅口腔溃疡咽喉肿痛,还时不时流鼻血。除此之外,身上还起了好些疹子。据医生说,他身上长的叫荨麻疹。更要命的是,他吃高粱面竟排不出大便来,憋得他是坐立不安。没来前,他倒是听说过火洲环境如何如何艰苦。可至于艰苦到什么程度,只有在他来了之后,才有了切身体会。要不是胡秘书偷偷将此事透漏给他父母,他父母给胡秘书寄来泻药转交他,说不定他能活活被憋死。试想一个人从湿润的南方到干燥的北方,又从本来就已经很干燥的北方城市,来到这炎炎烈日且更干燥的火洲盆地,那种难以适应的程度便可想而知了。多亏有朱慧琴的悉心照料,他才逐渐好起来,由此陈援朝很感激她。常将家里寄来的“稀罕”物送给她一些,表示对她这些天来照顾的感激之情。却不料对他刿心刳肺的朱慧琴,竟由此会错了意,一厢情愿的以为陈援朝这是在追求她。从此,心有旁笃的她,对陈援朝的关心更是过犹不及。而对王建疆的态度,却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不仅不再不管不问,并不再接受他的帮助。由此招来的结果是;王建疆对陈援朝怨恨是与日俱增。而陈援朝对此却浑然不知,竟为了跟王建疆和徐健缓和关系,甚至托朱慧琴将他妹妹寄给他的香烟,转交给王建疆和徐健缓。
可朱慧琴并没将这些香烟转交给徐健跟王建疆,而是自行做了处理。这事是很久以后,陈援朝才从江川那里知道。
一天,吃过晚饭,陈援朝跟往常一样,拿了一些家里寄来的东西给朱慧琴送去。朱慧琴接过东西,从中拿起一听炼乳问:“这是啥东西?”
“炼乳,是牛奶做成的,很养人。因为我不喝牛奶,所以就由你来享用吧!”
朱慧琴嗲声嗲气地:“哦,是因为你不喝,才送给我“享用”的呀?”
“不是这样的,那里面还有一些我喜欢吃的东西呢!”说着,陈援朝又交给他一个纸卷:“麻烦你把这东西交给他们两个。”他指的是徐健和王建疆。
“啥东西?”
“纸烟。”
朱慧琴突然怏然不悦地:“要给你自己去给,我才不管呢!”
“哎呀,就麻烦你一下,你们毕竟是一个学校的嘛!”
“你咋想起给他们送烟了?你忘了你刚来时他们是咋对你的?”
“我没忘,但是我不怪他们。我想假如有人预谋抢我的东西,我想我也会这样的,只可惜他们误会我了。但在误会没解除之前,我不想和他们搞得太僵,毕竟我们不是敌人。”
朱慧琴转而言笑晏晏地说道:“那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吧!什么条件?能答应我一定答应!”
“我要你以后你别帮安晓喆挑水了,你答应不答应?”
“为什么?”
“你看她那个死相。你帮了她还得看她的脸子。”
陈援朝思忖着说:“我想这里面可能有其他什么原因,否则她不会那么对我。我刚来时,她不是对我挺好的?你又不是没看见,那天她还给了我半碗饭呢!可后来就不知道为什么对我不理不睬的了。”
“不就半碗饭嘛!你还记她一辈子啊?”
“是啊,我得记一辈子!”
“那我呢?”
“你对我的好,我当然也不会忘喽?还有江川,我把你们三个人都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闹了半天,你只把我当是朋友啊?”
“当然啦?那你想让我把你当什么?”陈援朝笑着:“哦,如果你愿意叫我声哥的话,我会欣然接受的,哈……”
朱慧琴:“你咋那么爱给人当哥啊?”接着她又喔咿儒儿地说:“反正……反正以后不许你再帮她挑水了。”
陈援朝十分注意地看了她一眼:“这你就别管了,那是我的事。”
朱慧琴盯视他一阵,艴然而去。
陈援朝的想法很简单;他认为;不找他麻烦就是接纳他,不对他存有敌意的就是朋友,他就要回馈人家。比如对朱慧琴、江川以及安晓喆,尤其是对安晓喆。他不仅将她当做朋友,在他心底最隐秘之处隐隐约约对她还有另外一种感觉,虽然那种感觉还很懵懂,但让他非常的坚定地要守护这种感觉。当他得知安晓喆不会挑水后,便不顾她一再拒绝,硬是将她做值日时的挑水拣柴的活儿,全部包揽于一身。其实他没来之前,安晓喆也不必挑水,挑水的活儿早让徐健等人代劳了。只是他来之后,就没再给别人这个机会。不仅如此,就连朱慧琴做值日,他也是主动帮忙。然而朱慧琴对他帮助安晓喆却心怀不满,但从未敢在陈援朝面前表显得太露骨,而是把这种不满撒向安晓喆。她要么无由头地找安晓喆的麻烦,要么借题发挥地肆意诟谇她。
晚上,江川坐在宿舍门口看书。看着看着他觉得有些口渴,便进屋喝水。走进屋,他见王建疆神情颓丧地,半躺在炕边抽闷烟,不觉得有些好奇地问:“哎,你今天咋这么老实?没去找人玩玩儿?”
“我找谁玩儿去?下工回来,你眼里除了书本再没别的。徐健又被小天津他们拉去讲故事,剩下的人谁跟我玩儿?”王建疆长叹一声:“现在没人跟我玩儿喽!”
“去跟朱慧琴和张来新玩儿呐?你们不是一直玩儿的挺好吗?”
“嗐,你别提她们两了。一个没头脑,一个太有头脑。”
“咋啦?”
“咳—,自从那个‘老转’来咱们队后,她就没拿正眼看过我,成天跟在他屁股后头转。”
“是嘛!你不是嫌她总训你吗?这样你不是刚好可以耳根清净几天了吗?”
常言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王建疆和朱慧琴还真应了这句话。从前王建疆遭到朱慧琴训斥时,心里挺不舒坦挺窝火的。可如今朱慧琴即不接受他的帮助也不再训斥他时,他反倒觉得更不舒坦了。浑身刺挠的难受劲儿,比陈援朝前些日子身上长荨麻疹还难受。而他却把这些不快,都记在陈援朝身上。王建疆想到此,不禁心生怨恨地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他要胆敢割我的靴靿子,看我咋收拾他!”
“你说他割你靴靿子?”
“难道不是吗?”
“你别胡思乱想了,他咋可能割你的靴靿子?他只不过是对朱慧琴前些时候的照顾表示感谢罢了,哪会对她产生别的想法?再说他知道你们俩是啥关系,绝不会做出割你的靴靿子的事,怕只怕朱慧琴她会错意。”
听了他的劝导,王建疆略微轻松了些,转而骂朱慧琴,“她就是贱!”
一天轮到安晓喆做值日,正当她忙着做饭时,陈援朝拿着一小包东西来到厨房。因那天下午他请假去邮局取包裹,所以比其他人早回来。见安晓喆一个人在厨房忙,便主动来给她帮忙,并将那包东西给她:“是家里寄来的,大家分着吃吧!”
安晓喆没接,却语气冰冷的拒绝道:“谢谢!你自己留着吃吧!我不需要。”
“那我帮你干些什么吧?”
“不需要!”
“那我就再去挑些水吧?”
安晓喆终于有些忍不住,一改以往的矜持与温和,大声地冲他说:“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在给我帮倒忙啊?”
“我怎么是帮倒忙呢?你不会挑水我帮你挑,你做值日时没有柴禾我帮你去捡,这怎么能说是帮倒忙呢?”
“好……你没帮倒忙。但即使是这样,麻烦你以后也别再帮我了,好吗?”
“为什么呢?”
“因为……”安晓喆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说出真相,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晚饭后,陈援朝拿了一包东西给朱慧琴送去,并将另一包东西交给她,就是之前安晓喆拒绝接受的那包东西。“带给你们宿舍其他人吃吧!”
“是啥?”
“肉罐头。”
朱慧琴一脸不情愿地:“她们那么仇视你,能接受这些东西嘛!”
“那就给不仇视我的人!”
“我不知道,除了我还有谁不仇视你。”
“晓喆啊?她不仇视我,只是不愿接近和接受我的好意罢了。”
朱慧琴听后暗暗窃喜,竟禁不住脱口而出地:“算她识相!”
“什么意思?”
朱慧琴连忙将话岔开:“哦,没啥意思。我是说,她对谁都是那样,所以今后你就别再自讨没趣了。”
“我怎么自讨没趣了?”
“就拿你帮她挑水来说吧!人家明明不需要你帮,你还非得帮她挑,这不是自讨没趣是啥?”
“我不管她怎么对我,单就冲着她不敌视我,我就不能不帮她。”
“她帮你啥了?成天冲你吊着个脸子,我看了都不舒服!”
“这里面一定有原因,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搞清楚的……”
朱慧琴听他这么说,赶忙打断他:“行了……能有啥原因?你就别瞎想了,我带给她们就是了!”说完,她怏然不悦地偷窥了一眼陈援朝扭身走了。回到宿舍,她恶狠狠地将那包东西跩在安晓喆面前:“给!这是别人托我带给你的。”
“谁?”
“你心里清楚是谁!”
“我不清楚!即使清楚,我也不会接收!所以麻烦你再代我还给他吧!”
“嘿!……臭豆腐涨价了?”说完,气呼呼地拿起那包东西“腾腾腾”的下了楼。她刚来到楼下,正好看见陈援朝跟江川从男生宿舍出来。于是,她气急败坏地将那包东西塞到陈援朝怀里:“我说人家不要嘛!你非让我带,结果我倒被她尴了一顿。气死我了……”
陈援朝看看手里那包东西没吱声,而是拿在手里继续与江川边说边朝前走去。为了观察陈援朝的反应,朱慧琴偷偷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几步,直到陈援朝不经意回了下头,她这才没继续跟上去。
陈援朝看着手里那包东西,不解地问江川:“哎,你说,安晓喆为什么那么反感我?我刚来时,她对我挺好的呀?怎么现在这么对我呢?并且我没觉得哪儿得罪她呀?”
江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说:“这你都没看出来?还不都是因为她嘛!”
“因为她?为什么?她们俩不是挺好的嘛!我刚来时,她俩也给了我很大的支持呢!”
“她当着你的面对安晓喆挺好,可背着你,她是咋对安晓喆的,你知道吗?”
陈援朝摇了摇头。
江川压低声音对他说:“告诉你吧!她俩是死对头。”稍停片刻,他又说:“我相信,安晓喆帮你是真的,是不掺杂任何没私心的。可她为啥帮你,那可就很难说了……”
“怎么讲?”
“你知道她跟王建疆啥关系吗?”
“知道啊?我送她东西,不仅是为了谢她,也是想借助于她跟王建疆他们缓和关系,并没有其他意思啊?”
“可她不这么认为,她认为你喜欢她,所以开始疏远王建疆,甚至想甩掉王建疆。”
“那我给她的烟都上哪儿去了?那可是我托她转送给王建疆和徐健的‘糖衣炮弹’呢!”
江川想了想,忽然大笑着说:“哦?闹了半天,茅厕墙上的那些烟蒂,都是出自你那儿呀?”
“怎么啦?那不是王建疆他们抽的烟蒂吗?”
“哈你啥时候见他们舍得留那么长烟蒂了?”接着,江川又豁然会悟地喃喃自语道:“噢,怪不得我最近老听到茅厕里有女生咳嗽的声音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说完,更是乐不可支。
听了江川的话,陈援朝不无可惜地:“咳—,可惜了那些好烟呐!那可是我妹妹背着我爸,用他的特许证搞来的呢!朱慧琴她怎么能这样呢?这”
原来,陈援朝托朱惠琴带给王建疆和徐健的那些烟,她并没有转交给他们,而是自己偷偷躲在茅厕将那些烟,抽一半扔一半地糟蹋了。自从陈援朝知道真相后,就再也没让他妹妹寄东西了,对朱慧琴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转变。虽然仍对她好,但那只是出于礼貌上的。朱慧琴也觉察到这种转变,只是一时不明就里,却东怒西怨地迁怒于安晓喆。她以为是因为安晓喆,陈援朝才疏远自己的。而朱慧琴的这一做法,反倒让一贯以冷漠对待陈援朝的安晓喆,从态度上有了很大转变。她知道;朱慧琴对她东怨西怒,完全是因为嫉妒她,而不是陈援朝的错,自己没有理由对陈援朝不友善。于是自那之后,她开始接受陈援朝的帮助,对他也不再那么冷漠了。
有天在收工回知青点的路上,朱慧琴问陈援朝:“哎,最近你们家咋不给你寄东西了?”
“我不让他们寄了。”
“为啥?”
陈援朝看她一眼说:“我告诉他们,我已经不需要了。”
“你不需要,我需要啊?”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陈援朝平淡地对她说。
朱慧琴纳闷的看着他问:“你这些天咋啦?咋对我代答不理的,我哪儿得罪你了吗?”
“这还用问我吗?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陈援朝说完紧走几步将她甩在身后。
那天,是小天津的值日,安晓喆在厨房给她帮忙。陈援朝则手拿一本书,心不在焉地溜达到厨房。他见安晓喆蹲在灶前烧火,便放下手中的书过来帮忙。
安晓喆一改往日的冷淡,拿起那本书看了一眼问道:“你看的啥书?”
陈援朝惊异地看了她一眼,赶忙回答:“是,是外国文学杂谈。”
在一旁切菜的小天津听后说道:“中国文学都还没弄明白呢!倒看起外国文学了,嘁!”
安晓喆笑着说:“咱们没弄明白,不见得人家也没弄明白啊?”
小天津只是撇了撇嘴,发出“嗤”的一声没说话。
陈援朝没有理会她的揶揄,而是和蔼地回答:“没弄懂就慢慢弄呗?”转而他问安晓喆:“你看过什么书?”
“我呀?我没看过啥书。”
“你都看过什么书,说来听听嘛!”
“真的没看过啥书,”安晓喆想想又补充道:“也就是苦菜花、烈火金刚、野火春风斗古城和林海雪原之类的一些书。”
“哦,那你看过不少的书嘛!读过外国文学吗?”
“没读过。我姐姐倒是拿回家过几本,但我嫌外国人名字太长不好记,所以不爱看。”
“你还有个姐姐?”
“对呀?”
“那她现在在哪?”
“在南疆,跟咱们一样,也是知青。”
“嗳?哪天我借你几本书看看,怎么样?”
“好啊?可千万别是外国小说,因为我根本记不住里面的人名,所以即使看了也白看!”
陈援朝开心地笑着说“好!”,说着,他不经意地回了下头,似乎感觉有人从门前一闪而过。他赶紧起身追了出去,虽然没看清那人是谁。但据他判断,那人极有可能是朱慧琴。
陈援朝没有判断错,那人还真是朱慧琴。自打陈援朝不再送她东西之后,她时时注意着他与安晓喆的一举一动,甚至偷听他们的谈话,并伺机寻求报复安晓喆的机会。
有一天,她终于找到报复安晓喆的机会。事情是这样的,那天轮到安晓喆做值日,可不凑巧的是,几名男知青一大早便被队里派到粮站去拉返销粮。因早上走得急,谁都没顾上帮她挑水。她只好用头天剩下的一点水做饭。为了节约用水,中午洗菜时,她把晚上的菜也一起洗了出来。做晚饭时仅剩下大半桶水,按照她的计划;只要没有额外的用水,那大半桶水也能将就着把饭做熟。可偏偏那天晚上,张来新和朱慧琴比谁都回来的早。她们回来时,安晓喆又正巧回宿舍去拿东西。没想到俩人回来不仅猛喝了一肚子水,还将她留下煮面条的那半桶水用来擦澡了。俩人喝足洗完正躺在厨房的土炕上休息时,安晓喆才回到厨房。当她发现那半桶水没了,她既不敢说,又不敢一个人去挑,只得望着那个空水桶发愁。张来新见她一脸踌躇不安地看着水桶发呆,这才想起她不会挑水的事。便提议;等男生回来再开饭。
朱慧琴听后冲她嚷道:“等他们回来都到啥时侯啦?我们也劳动了一天了,凭啥等他们回来再开饭?”
“问题是没水啦?”
“桶里没有,井里也没有吗?”
“可她不会挑水,你又不是不知道啊?”
“不会学嘛!你天生就会挑水啊?”朱慧琴说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安晓喆,又说:“都啥时候了,还摆啥资产阶级小姐的臭架子呀!”
张来新劝道:“不是,惠琴,这不是天黑了嘛!万一她不小心掉到井里咋办?”
朱惠琴看安晓喆一眼,藏怒宿怨地:“那她不正好从一个资产阶级的臭小姐,变为一名因公牺牲的知青烈士了嘛!对于她来说,这是由黑变红的最好方法了。”
安晓喆听了这些话,心里不由得突然生出一股倔劲,她挑起一对空桶走出知青点。张来新见状欲起身陪她一同去挑水,却被朱慧琴暗中拽住了。安晓喆走后,张来新对朱慧琴说:“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没人性了?你不至于因为争风吃醋,而想置她于死地吧?”
朱慧琴冷笑着:“我跟她有啥可争风吃醋的?再说,她一个黑崽子争得过我吗?”
“那是你这么想,你应该能看出来,人家并不嫌她黑,反而更喜欢她呢!”
朱慧琴突然坐起身艴然不悦地,冲张来新大声说道:“谁说的更喜欢她?你这是替谁说话?我看你现在变得越来越没立场了。”
“哎呦,生啥气嘛!我只不过是好心提醒你。行……既然你不怕他更反感你,我也没啥可说的了。”
安晓喆挑着水桶,一路走一路流着泪叨咕:“不就是挑水嘛!有啥了不起的?我就不信我学不会……”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当她来到井台时,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阵阵地发怵。这时,夜幕将落。她颤巍巍地来到井边,站在井台边她低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井,不由得胆战心惊起来。她定了定神之后,战战兢兢地将那只连在辘轳上的水桶轻轻放入井里。当她好不容易打上一桶水,正准备将其拉到井边时,突然她脚下一滑,抓着辘轳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只见那桶水拽着辘轳,急速坠向井底,她险些被急速转动的辘轳打入井下,她吓坏了。但过后,她还是发狠地又打上来一桶水。她挑着那担水,一溜歪斜地朝知青点走去。并一路走,一路为刚才的险情而流着后怕的泪水。
安晓喆走后不久,其他知青也陆续地回到知青点。因没看见安晓喆,小天津问张来新:“嗳?来新,晓喆不做饭她干嘛去了?”
张来新支吾半天才说:“她……挑水去了。”
“嘛?她挑水去了?你们怎么不跟她一起去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不会挑水,为嘛还让她一个人去挑呢?”
“我本来是想……”
朱慧琴打断张来新,抢先说:“噢,是我没叫她去!如果不这么逼她,她永远也学不会挑水。”
“这是逼的事吗?而且天这么黑了,万一出嘛事怎么办?”小天津话里带着一股怒气质问她。
陈援朝站在一旁盯着朱慧琴:“你真得让我懂得了啥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了!”说完,扭身跑出门去。
朱慧琴在他身后,大声地为自己辩解道:“援朝,你别误会我嘛!我只是想让她学会挑水,没别的意思。”
小天津瞪了她一眼说:“你嘛意思,你心里最清楚!”说完,也赶紧跑出门。
当两人来到村边时,远远便看到安晓喆挑着水,歪歪斜斜地走来。小天津紧走几步来到跟前,欲接过她肩上的担子,却被她拒绝了。陈援朝则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解释:“都是我的错……我怎么就忘了问今天是谁的值日呢?”
安晓喆冷冷地说:“你没错!同时,我还要感谢她呢!要不是她,恐怕我这辈子也学不会挑水!”
自那以后,安晓喆就再也没让别人替她挑过水。也从那以后,朱慧琴对她的态度虽然收敛了点,但也只是当面输心背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