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七章 夫妻反目（上）
走到院门口，沉香叫出跟随自己来的天兵天将，吩咐他们四处去找刘彦昌，天兵天将领命而去。沉香闲来无事就在院子里瞎溜达，当他走到书房的时候，感觉里面好像有打鼾的声音，稍稍一顿，他马上推门走了进去。
沉香的开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刘彦昌，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待他一转身看到沉香充满疑惑的眼神时，一下子就清醒了，两人对峙般地望着彼此，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刘彦昌首先打破了僵局，说道：“啊，是沉香啊，大清早的，你不在你房里，怎么到这儿来了？”
沉香实话实说，道：“我刚刚去给爹娘请安，发现爹您昨晚不在您房里，我怕您出了什么意外，就出来找您，没想到您竟在书房睡了一夜。”
“啊，啊，是这样，我昨晚坐在这里看书，谁知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啊，沉香，我没事儿，你先回去吧。”刘彦昌为了掩饰窘境，终是想马上打发儿子出去。
沉香可不想就这样回去，他心里想的却是正好趁书房没旁人时，把小玉的事儿好好跟父亲谈谈呢。刘彦昌见沉香并没有走的意思，就猜到他有事要说，于是招呼沉香：“沉香，过来坐吧，你有什么事吗？”
沉香挑了张在父亲对面的椅子坐下，开口道：“爹，我是为小玉的事来的……”
“小玉，又是为了小玉，小玉又怎么了？”不等沉香说完，刘彦昌就打断了儿子，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爹，您……”沉香真没想到小玉的事竟会引起父亲这么强烈的反应，一时语结，说不出话来。
“啊……没事，你说什么？”刘彦昌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装模作样地问道。
“爹，您和娘……”沉香发觉好像苗头不对，想好的话只得又咽了回去。
“我和你娘怎么了，我们很好啊……”刘彦昌借着整理衣冠，含混道。
“算了，既然爹不想说，作儿子的也不好多问，只是，爹，我想带小玉一起回天庭。”沉香试探着换了一个意思说出口，眼睛也在注意着刘彦昌的表情变化。
“哦，原来是为这件事啊，沉香，这件事你还得和你娘商量商量。”刘彦昌的注意早就下定，可是又不想和沉香再有冲突，于是就将难题又抛给了三圣母。
“我知道爹，我等会儿会和娘说的，可是现在我想先听听您的意思。”沉香道。
“我，如果你执意这样做，我当然也不会反对，只是怕你娘会觉得寂寞啊……”刘彦昌回道。
“那爹，您的意思也是不想让小玉跟我走喽……”沉香单刀直入挑破窗户纸道。
“沉香，爹可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也得理解我们的难处，你娘她……我们这样生活三年了，都习惯了清清静静的日子，不希望再有外人打扰，可是我们的年纪也渐老了，饮食起居也不能完全没有人照顾……”刘彦昌边思量着措辞边说。
“爹，您怎么忘了，我娘她是镇守华山的神仙哪，就只那华山百姓的香火恐怕您二老也享用不尽……”沉香有些好笑地说道。
“沉香！你也不要忘了，你娘她是神仙，可我却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我可不能只靠那百姓香火过日子！”刘彦昌没好气儿地打断沉香的话。
沉香有些吃惊地望着父亲，竟不知该说什么了，想了好一会儿，沉香又说道：“爹，小玉不走也好，不过您能不能不要用凡间的那些礼俗要求小玉啊，她毕竟是只在深山里修炼了几百年的小狐，凡间的规矩她……”
“沉香！”刘彦昌听了沉香的这一番说辞，愈发的气愤不过，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想法都跟他谈一谈。于是又一次打断沉香的话，可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叹了口气，又好似语重心长地对沉香说道“沉香，这几年，咱家发生了太多事，刚刚团聚了，你又离开了，有很多事，我们都没能好好谈谈，尤其是我的心思，你们没人问过，我也就没有说过，今天咱爷俩好好谈谈，你愿意听吗，沉香？”
沉香头一次听父亲这样严肃地对自己说话，很郑重地点点头，刘彦昌见儿子给了自己回应，心里很是满意，于是缓声说道：“沉香，你知道吗，爹，本来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我从小时候起，最大的理想就是刻苦读书，考功名，将来能够光耀门楣。可是，没想到天不遂人愿，我努力考了八年，都没能高中。那一年，我实在是心灰意冷了，在途经华山时，我见这里山灵水秀，倒是个葬身的好地方，心一横，就从华山之巅跳了下去。不过，可能是本能反应吧，我在坠落的时候好像大呼救命了呢……”刘彦昌说到此处见沉香窃笑，自己也不禁苦笑一下，“惊扰了镇守华山的神仙，也就是你娘，是她救下了我，那段日子，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
刘彦昌眼望着窗外，仿佛在回忆那段美好时光，而沉香也陷入了沉思，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自己爹娘的相遇过程呢，只是他也没想到，这种相遇却也是如此地令人尴尬。
“一年以后，就有了你，”刘彦昌接着说道，“这时我才知道，你娘竟然是玉皇大帝的外甥女，是天庭司法天神的亲妹妹。也知道了天条中有仙凡不能通婚的规定，唉，大错已经铸成，一切已经来不及反悔了。我曾经想过逃跑，可是你娘的话也有道理，我一度也就放弃了那个愚蠢的想法……”
“我娘？我娘她说了什么？”沉香好奇地插嘴问道。
刘彦昌略一沉思道：“你娘她说，这三界都是玉帝的，我们不管逃到哪里，也不可能逃过天兵天将的追捕的。况且，掌管天条的司法天神就是她的亲二哥，而且，几千年来对她都十分地爱护，他知道了情况，一定会想方设法保护她的，我们只管放心就是了。我一个凡间书生，哪里知道天庭的事情，觉得你娘的话也有道理，就放心了。”
沉香毕竟在天庭做了一年多的官，他也大致了解了旧天规有多森严，对犯了错的神仙的处罚有多重，听到这些话，他禁不住喃喃自语道：“娘这不是明知故犯吗，而且还想要司法天神包庇她……”可是一想到当年司法天神是怎么对待他全家的，他也就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继续专注地听父亲讲下去。
“只是没想到你娘还是太傻，太天真了。她口中那个疼了她数千年的亲二哥不但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帮她隐瞒，反而带了天兵来捉拿你娘，还要毫无人性地杀掉我和刚刚满月的你……”
“啊，二郎神来抓娘，那爹当时是怎么逃掉的？”沉香疑道。
“那二郎神号称天庭第一战神，哼，我看也不过了了，你娘一祭出宝莲灯，他就败了。”刘彦昌轻蔑地笑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宝莲灯，娘也对二郎神用了宝莲灯？！”那宝莲灯的威力有多大，沉香是很清楚的，没想到，娘会对自己的二哥用宝莲灯，他此时真不知是该感谢娘对他和爹的爱，还是该同情二郎神在亲情上的失败了。
“唉……如果当初不是你的哭声惊动了二郎神，逼得你娘不得不先用宝莲灯护送咱俩逃走，她一定就能把天兵天将都赶走了，我们一家也不会生生分离二十年了。”刘彦昌好似没有听到沉香的疑问，继续说道。
“爹，你错了，就算二郎神这次真的败走了，天庭也不会就这么放过我们一家的。”沉香心里这样默默地想着，可是却没有说出口，而是追问道：“那后来呢，爹？”
“后来，宝莲灯就带着我们飞回到了刘家村，我们就在那里过了十六年。沉香，你不知道，那十六年看似平淡无奇的日子是多么的不堪回首啊！最让我忍受不了的，不是穷，不是苦，不是即使整日提心吊胆、躲躲藏藏却也不知道该藏到哪儿去的不安与恐惧。而是，想我一个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基本上自己都无法谋生度日，却还要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左邻右舍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自己心里有苦却又不能跟人家解释。我真的是过够了那种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却又总是遭人白眼的日子了。”刘彦昌对儿子讲述着自己人生里那段最黑暗痛苦的日子，眉目间颇有黯然之色。在他的心里，那种日子竟然比在十八层地狱呆的那三年还要令他神伤。
“那，爹，这十六年里，那二郎神的天兵天将就没有来过吗？”沉香虽然也对父亲的诉说唏嘘不已，可是他更关心这个问题。
刘彦昌神情稍稍一顿，答道：“没有。”
“一次也没有？”沉香仍是不可置信。
“一次也没有。”刘彦昌肯定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