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梦断西夏 -- 第八十四章
杨露同了尘假借了将军之名盗下了两匹上乘的好马，两个人骑了马向南门的方向去了。按说依照了杨露的意思是要上北门去的，出北门过西夏同大辽的边界进入大辽，从大辽境内一路向东，进入了黑山福威军司，而后南下，至兴庆府，而后回归中原。但是在了尘看来，杨露的想法虽好，但是太费周折，两次经过西夏同大辽的边境，这其中的风险是不言可知的。是以了尘的想法，是出南门，一路向南，沿黑水河南下酒泉，自酒泉向东，过甘州，凉州，经丝绸之路返回长安，也就是京兆府，再自京兆府回归华山。
杨露那条路径说来乃是一步险棋，而了尘的这条路径说来则是一步稳棋。虽然沿途之上少不了要受到西夏军兵的追杀，但是在了尘看，这条路既是一条捷径，也是一条真正的路。至于杨露说的那条路，能不能走都让人怀疑。
如今了尘做主，两个人朝向南门的方向走去。杨露在马上微微笑着，侧过面颊，同一旁的了尘用了一个眼色，轻声说道：“嗨，了尘，到了将军大人醉酒醒来之后，发现了你我两个已经无影无踪了的，你猜想上一下那个肥头胀脑的连都蔑武该是如何的一个模样呢？呵呵。”
了尘嘿嘿笑了一下，摇晃了一下脖子，轻声说道：“在我想啊，这个连都蔑武必然要气的直翻白眼了。哼哼，贼子，我了尘一辈子行走江湖没有受过这般的屈辱，若是按了我了尘的性子，临走之时必然要稍上了那个老贼的头颅。如今权且放他一条性命，他也该感到知足了吧。哼哼。”
了尘如今一想到昨日将军府中的种种，便怒火冲天，这了尘依然不能释怀。了尘想，这个连都将军小觑我们汉人小觑到了我了尘的头上，不但要杀我，还要鞭打我，这可真是气死人了。
杨露于马背上呵呵笑了一下，上挑了一下嘴角，轻声说道：“你了尘阿，就是一心地异想天开，要做的什么党项人的将军。只是你了尘也不好好地想上一想，这黑水镇燕司上上下下都是这帮子党项的权贵把持的，正是铁板一块风雨不透，如何是你了尘这么一个外邦的汉子能够涉足的么？正是不自量力自取其羞，还有脸说的？”
了尘让杨露嘲笑了自己一番，感到面上无光。了尘侧过面颊，见到杨露一副幸灾乐祸悠然事外的样子，心中便好不是一个滋味。这了尘晓得，这杨露性子十分古怪，只要一到了空闲之时，必然说开了疯话，而且一说开了胡话，那个刻薄阿，真的让人受不了的。
了尘心想，我也不必要同她一般见识了，现在还是混出城去要紧。了尘叹了口气，正色同杨露说道：“如今当有五更时候了吧，这城门只怕已经打开了。你我如今还是出城要紧，不要再说什么疯话了。快走吧，露儿。”
杨露见到了尘被自己气到了，面色一青一白的，心中便十分的开心。杨露呵呵笑了一下，在马上点了一下头，轻声说道：“恁的我悉听尊便好了的，你了尘头前带路作我杨露的主人好了，我无非是一个目光短浅不足以上升于大雅之堂的小妾罢了。”
两个人停下了说笑，了尘打马在前，杨露紧紧跟在后面，两个人朝向南门的方向走去。按说，两个人心急火燎的，需要快行，但是为了不引起路上行人的疑心和注意，两个人故意放缓了一些，缓缓前行。这了尘深知混出城门的重要，所以昂然骑在马上，模仿出一个西夏将官的气派来，只是悠然自得地向南门处晃悠了过去。
只是两个人方才行出了没几步，突然在路边不起眼的角落中有人在呼唤，而且呼唤的声音很急迫，只听那人呼喊道：“杨露，杨露，杨露。”了尘不无警觉地一皱眉头，闪目光观瞧，只见一旁的街道之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子，那人蓬头垢面，衣不遮体，打地上的草褥子上一晃身站起来。那个人同马上的杨露招了下手，呼喊道：“杨露，我是徐落阿。”
杨露听出了是徐落的声音，在马背之上惊的无可如何。杨露睁大了眼睛，张开了嘴，一侧头，正见到了一旁站起身的徐落。只见徐落如何一个模样？面颊上满是青泥，衣衫褴褛不堪不能避体，露出了双腿和双臂，还有一侧的肩头，一头的乱发好像是杂草一般，面颊上只剩下一双眼睛尚且炯炯有神，除此真是破败极了。
杨露一直以为徐落死掉了，杨露一直以为徐落死掉了，如今见到徐落这么一个样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杨露的如何不感到惊讶呢？那感觉就好像是大白天见到了鬼一样。
杨露怔怔注视了路边上站起身的徐落，惊讶的同时，泪水不由自主地打面颊上淌了下去。他真的是徐落，他竟然没有死，他如今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甚或一点伤也没有。徐落，这个苍白而干瘦的男子，杨露一直都看不起他。可是自从徐落为了杨露冲向了西夏擒生军的铁蹄之后，杨露便常常于心中觉得愧疚，觉得自己对不住徐落。如今见到徐落这么一个样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让杨露的心中如何不激动万分么？
杨露怔怔地目视了徐落，微微张开了嘴，一时真的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杨露在马上呆怔了好一会儿，方才飞身下马，扑向了徐落，杨露一把将徐落的身子抱入了自己的怀中，杨露哽咽着哭泣了起来。
徐落用手推开了杨露，淡淡地说道：“杨露啊，你糊涂了么？这了尘乃是你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怎么？你怎么如今同他在一起了呢？莫非你忘记了你小师叔的深仇大恨，而认贼作父了呢？杨露啊，你说，你是不是同他？”
这徐落的头脑较之陈暮要聪明上许多，徐落方才见到了杨露同了尘两个人于马上有说有笑的一幕，察言观色之间，徐落便猜到了杨露极可能同了尘有了什么不正当的情谊了。
杨露打下面抬起了面颊，含着泪水，目视了面前的徐落，心中有很多话，却一时间说不出口。杨露无声地摇晃了一下脖子，用手抚摸在徐落的面颊上，轻声说道：“落儿，你先不要问我那些。我且问你，在兴庆府你徐落不是只身一个人冲入了西夏擒生军的军马之中了么？我得不到你的音信，还以为你小子已经葬身在了兴庆府的，却不想你小子还好好地活着。你且同我讲说上一个明白，那日你是如何死里脱生的呢？”
徐落无声地叹了口气，目视了杨露，感到啼笑皆非。徐落轻声说道：“杨露啊，你傻了么？我徐落是什么人？我不是一个凡人，我在武当山上修炼了整整十年，我的周身上下上下周身都是用不完的本领。那几百个西夏的铁鹞子怎么能拿住我的？我冲上去夺了一匹快马，把那伙儿西夏的追兵引开了去。不多时天色晚了，夜幕降下，擒生军便让我给甩掉了。还能有个什么？莫非我死掉了你才满意么？”
杨露叹了口气，泪眼朦胧地目视了面前的这个苍白的男子，心中说不出的一种滋味，是爱呢，是怜惜呢，是愧疚呢，还是伤痛？总之杨露的心中酸酸的涩涩的，面对了面前这个苍白的少年，杨露第一次感到有点脸红，有点无所适从了。
杨露摇晃了一下脖子，侧过面颊，朝向一旁的了尘扫了一眼。了尘会意，跃下马背，从一旁走上来。杨露用手扶了了尘的肩头，目视了徐落，轻声说道：“徐公子，想必你也猜想到了，我同了尘已经彼此和解了，一则了尘答应我帮助我救活了我小师叔的性命，而我呢，我则舍身给他了。这也算是我杨露的一点不端之处，还望徐公子莫要于心中存有什么芥蒂才是。”
杨露心中明白，徐落这个小子鬼精鬼精的，不比陈暮，自己若是想要瞒过了他，真的比什么都难，与其说上一句的谎话而后不断地圆谎，还不如一次告诉了他真相，则少了很多的麻烦。虽然知道这样说徐落必然会翻脸，但是杨露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果不出杨露所料，杨露一句话出口，徐落便倒退了半步。徐落一把推开了杨露的身子，伸出手臂，用手指点指了杨露说道：“你个贱人，你莫非是一个人尽可妻的婊子不成么？这了尘乃是一个什么人，你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竟然认贼作父，同了尘上床，你这样便是一朝救了我二哥的性命，也是让人不齿的。”
杨露无声地闭了一下眼睛，忍受着徐落对自己的唾骂和指责，心中十分不是一个滋味。杨露如今也嫌憎自己，是以杨露本心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
杨露点了下头，睁开眼睛，目视了徐落，轻声说道：“是的，徐公子你说的一点不错，我杨露如今变了，我在大漠之中失身给了了尘，我感到自己完蛋了，我不能信守同你们四兄弟于华山朝阳峰之上的诺言，我放弃了好了么？我为了了尘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婊子了，只是。”
徐落皱了一下眉头，面颊上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神色，看着杨露，好像是看着一个不认识的婊子一样。徐落用手点指了杨露，气的颤声说道：“你还像是一个人么？你看看自己，为了一个了尘，你把自己的小师叔都背叛了，你还像是一个人么？阿，呸，我早便知道，你们女人的性子，水性杨花，没一个定性的。我看你眼圈发暗，眼神发散，这几日你没少了同了尘于一处胡来吧。哼哼，亏我千里迢迢跑到了黑水城寻你，却为自己寻到了一只不要脸的母狗。”
徐落一时间被杨露把自己气的，怒火冲天，浑身颤抖。徐落打鼻子中哼了一声，“哼”，也不理睬一旁的了尘，徐落转身要朝向远处走去。徐落再也不想看到杨露了，徐落以为，杨露太丢人了，竟然给了尘作婊子，自己这个身为杨露夫君的男子，让人给自己戴了好久的绿帽子，自己还兀自毫不知情呢？自己真的让这个杨露把自己坑苦了。
徐落转身要离去，那杨露如今能干呢？杨露扑上前去，一把将徐落的手臂拉住了。杨露目视了徐落，哭着说道：“落儿，我错了好了么？我落到了了尘的手上，我也是迫不得已，方才用出了自己的美人计计赚了了尘，要让了尘拿出了解药救取我小师叔的性命。只是你宁不顾惜我解救小师叔的一片苦心，便这么丢下了我弃我而去不成么？”
徐落让杨露拉扯了自己，徐落转过身，见到杨露泪流满面楚楚可怜的样子，徐落的心便软了。说真的，徐落如今倒是挺喜欢杨露的，杨露身上的傲气没了，这么一哭，一低三下四地求自己，让徐落心中觉得挺受用的。
徐落用手抚摸着杨露的面颊，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罢了，别哭，杨露，你这么一哭让我心中挺不好受的。其实我方才所说的也是一时的气话，只是既然你同了尘木已成舟，我还能怎么样呢？我大不了休了你，让你随同了尘白头偕老便是了。”
徐落侧过面颊，看了一眼了尘，想到了什么，问杨露道：“杨露啊，如今你们两个打扮成西夏军卒的模样是为了什么？莫非你两个在黑水城惹下了什么大祸不成么？不则你们两个乔装改扮做什么？你倒是同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杨露微微笑了一下，用手擦试了一下面颊上的泪水，同徐落说道：“不如徐公子你猜猜看呗，江湖上都传言说你徐落的眼睛最毒心思最密。你倒是猜上一下，我们两个因为了什么流落到了这般田地的。”
见到杨露破涕为笑，徐落也笑了一下。徐落点了下头，目视了杨露，说道：“必然是得罪了西夏军中的什么将官了，不则这么一副打扮，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露儿啊，莫非你同了尘杀了什么西夏的军将了么？你倒是同我说上一的确，我也好给你们两个出谋划策，助你们一臂之力。”
杨露抿了一下嘴角，斜过眼眸，朝向一旁的了尘的身上扫了一眼，而后开口说道：“话说昨日阿，了尘大和尚为了上将军府中显示上一下自身的不凡本领，结果一失手打死了一个党项的军汉，那军汉还是都统军连都大人的一个爱侄。为此我两个人昨日在将军府中一场鏖战，不料寡不敌众为人生擒关押在了府内的地牢之中。”
说了一段，杨露撇了一下嘴角，轻声说道：“这不？我两个而今侥幸逃了出来，正要混出城去呢。”
徐落听了皱了一下眉头，正色说道：“这么说，事不宜迟阿，你们两个赶紧出城去吧。这连都将军如今尚未察觉，待到察觉了之后，必然要兴兵问罪，到了那时，四周军营中的铁鹞子一起出动，只怕你们两个便是飞到了天上也要为人拿住的阿。”
徐落思忖了一下，咬了一下嘴唇，轻声说道：“不如我暂且留在黑水城中，只要听到了什么风声，我便在黑水城中放起一股子大火，搅乱他们的阵脚。到了那时，他们必然把心思用在了我的身上，而无暇他顾了的。到时我将这些贼兵引开，你们两个方能一路上平安脱难阿，不则只怕到了铁鹞子四下出动之时，玉石俱焚，你们两个都将死无葬身之地的。”
徐落虽然打铁鹞子的铁蹄之下侥幸脱生，但是如今也深知这西夏铁鹞子的厉害，若是让这些人盯上了，十分的危险。徐落现如今打算再一次舍身搭救杨露的性命。一则徐落的轻功好，一则徐落自以为自己有法子从乱马军中全身而退。是以徐落打算，自己上将军府中放上一把大火，把黑水镇燕司的军卒都引向了自己，这样杨露同了尘才能全身而退，这也是徐落的调虎离山之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