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梦断西夏 -- 第六十三章

杨露走了过去，三两下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头也不回，朝向骆驼的方向走去。了尘心中觉得自己对不起杨露，朝向杨露的方向跟了过去。了尘追上了杨露，用手拉扯了杨露的手臂，同杨露说道：“杨露，你听我说啊，我了尘不是要丢弃你，也不是要丢弃了孩子，而是我了尘不放心。昨日那番情景我了尘看在了眼中，你让我怎么不后怕呢？露儿，你打我了尘也好，骂我了尘也罢，勿要再伤心了。”

杨露为了尘拉得自己停下了脚步，杨露猛地转过身，挥起了手臂，一巴掌打在了了尘的面颊上，只听见耳轮中“啪”的清脆的一声响，了尘的肥胖的面颊上起了一道红印。杨露哭着同了尘吼道：“莫要碰我，我没有你这么一个禽兽一般的男人。虎毒尚且不食子的，你了尘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可以加害，你还算个人么？”

了尘用手捂了自己红肿的大脸，却不愠不恼。按说依照了了尘的性子，若是有人敢这么当面打他，他还不起了杀机么？但是如今了尘的心中觉得对杨露有所亏欠，所以不愠不恼。了尘只是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露儿，我了尘错了，我当和你商量的。毕竟阿，那是你我的孩子，我不该自己自作主张就。露儿，宽恕我大和尚，我一定加倍补报你。”

杨露面色苍白地笑了一下，目视了了尘，摇晃了一下脖子，说道：“怎么补报？我只是想要为你怀上一个孩子，同你白头偕老。你如今连自己孩子都可以毒杀了，那么我呢？三五日你了尘玩的腻了，还不是同一条狗也不如。”

了尘用手抓了杨露被气的颤抖的身子，用手指天，大声说道：“我了尘对天发誓，我了尘若是再有二心，让我了尘不得好死。露儿啊，好了吧，我大和尚同你生死不离。你想要孩子，过上二十几日，身子康复了，我了尘便再给你一个孩子。你要什么我了尘给你什么，你要我了尘的心肝下酒吃，我了尘都给你吃，阿，露儿，莫要悲伤了。”

杨露苦涩地笑了一下，用手指点指了了尘的鼻子，轻声说道：“你了尘的性子我杨露太了解了，你了尘乃是一个狐疑的性子。今日的孩子为你毒死了，我如何晓得你了尘日后不多疑，不再毒死了我的孩子，不再毒死了我杨露么？”

杨露哭着朝向后面倒退了几步，泪水流满了面颊，杨露看着了尘好像是看着一个大山中跑出来的野兽。杨露害怕了尘，太害怕了尘了，害怕了尘不要自己，害怕了尘再毒死自己的孩子，但是杨露却不怕了尘毒死自己，杨露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杨露觉得，自己的生命一文不值，可是这一文不值的生命总还要有点意义，只是而今腹中的孩子也没了。

杨露用手捂了小腹，突然身体剧烈的痉挛起来，杨露好像要呕吐，但是什么也呕不出来，杨露跪在了地上，感到身体中有一道溪流缓缓地流淌出来，杨露的开始出血了。这是体内的毒药发了效，杨露的流出了一点血，很快止住了。但是杨露很清楚地知道，一切都完了，自己同了尘在大漠之中结下了那个孩子没掉了。

杨露也不理睬了尘，一个人站起身，挣脱了了尘的拉扯，上了骆驼。杨露骑了骆驼，径直向北去了。了尘叹了口气，自己也上了骆驼，追上了杨露。

杨露一句话也不肯说了，杨露骑在骆驼上，身子极度的虚弱。一则杨露昨日让无数的党项汉子轮奸过了，一则杨露同了尘逃命赶路赶了几个时辰了，一则杨露又让了尘毒死了自己腹中刚结下的孩子。杨露的精神空了，身子也好像空了一样。

了尘如今就好像是一个罪人，耷拉了脑袋，骑了骆驼，不紧不慢地跟在杨露的身后。了尘不时地唉的叹了口气，用拳头在自己的头上捶打着，感到自己不是一个东西。时而了尘把目光移向了杨露，眼光中流露出几分懊恼的神色。了尘想，杨露之所以陷在了贼人中，全是为了自己，露儿之所以为人所轮流，也是为了自己，自己只不该一声不同她言明，就毒死了她腹中的孩子。看这样子，她杨露腹中所怀的只怕真是我了尘的孩子啊。

杨露同了尘都不说话，一路前行，走了小半个时辰，沙漠到了尽头，进入了一望无际的戈壁，逐渐能见到隔壁上的红柳树，戈壁上的麻黄草了。了尘淡淡地笑了一下，催赶了骆驼走上前去，同杨露说道：“看，露儿，出了沙漠了，再不远就到了黑水城。别想那个孩子了，想一想你的小师叔吧。想一想到了黑水城，我们如何讨下了快马营救你的小师叔吧。”

杨露顺了了尘手指的方向朝向远方望了一望，依然望不到什么人烟的影子。杨露苦笑了一下，侧过面颊，同了尘说道：“到了黑水城，你了尘务必为我讨下一匹日行千里的千里马，我杨露要只身一人回华山脚下一遭营救我的小师叔，晓得了么？”

了尘皱了一下眉头，目视了杨露，说道：“哎，不是说好了么，我了尘陪同你一起上中原，如今你我是夫妻，我了尘离开你不得。何况你的身子虚弱，让一个人长途跋涉，路途之上没有一个照应怎么成啊？”

杨露无声地笑了一下，摇晃了一下头，轻声说道：“用不上你的好心了，你了尘生性多疑，我只怕路途之上你了尘草木皆兵把我杨露想成一个要加害你了尘的罪人，用上一济不按君臣的药散害了我的性命。我一人的性命是小，小师叔则少不了受了拖累的。”

杨露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冷冷笑了一下，说道：“若是我的腹中还有你了尘的孩子，则我杨露自然少不了你了尘，倒不是我少不了，而是我腹中的孩儿不能一生下来没有一个父亲。如今孩儿已死，我杨露又不欠你什么，我哪个还要你陪？”

了尘皱了一下眉头，心想，杨露说的也在理，这一路上，杨露不但几次出手救了我了尘的性命，而且为了我了尘舍了自己的身子，并怀了我了尘的孩儿。现如今自己对不住杨露，但是杨露不计怎么说，于情于理对得上自己的，自己再要逼迫杨露同自己朝夕相守，也有几分不近情理。但是一想到杨露要离自己而去，了尘的心中便老大不是一个滋味。

了尘抬起头，大声说道：“露儿，你好无情了。按说你不欠我什么，但是我了尘这一路上对你有情有义，莫非你杨露就为了那一个孩子，要抛弃了我了尘么？按说情理之上，你杨露一万分对得起我大和尚，可是你可晓得？我了尘对你的一片痴情么？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在这西夏国苦熬十日阿？若是我相思而死，你杨露千里之外可能安心么？”

杨露在骆驼上冷冷笑了一下，侧过面颊，同了尘说道：“你若是想要跟着便跟着好了，只是你了尘当答应我杨露三件事。第一，我不再食用你的情丹，第二，夜间你我分席而眠，你不得无理取闹。第三，一日到了中原，你了尘必当惟我杨露之命是从。不则么？”

了尘点了一下头，连连说道：“我答应你便是，杨露啊，我了尘答应你便是。我了尘打算弃恶从善，从此跟随你杨露做上一个好人。你杨露让我朝西我不朝东，让我走南我不走北。这样可好么？我了尘非是不通大义的一个浑人，这点计较我还是有的。”

杨露点了下头，释然笑了一下，同了尘说道：“嗯，这才像是一个真正的豪侠模样。这样好了，到了黑水城之后，你了尘务必尽快找到了你的相识，为你我准备好了上中原的坐骑和银两。而后你我南下酒泉，向西一路经甘州凉州进入宋境，五日之内则可赶到华山脚下了。”

了尘皱了一下眉头，笑着说道：“哎，露儿怎么对西夏的路径也这么熟识了？莫非露儿昔日走过丝绸之路么？呵呵，我了尘还真的小觑了你杨露。”

杨露无声地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哼哼，不想你了尘那么精明也有糊涂的时候，你不记得昔日同你形影不离的那份羊皮卷的地图么？我杨露只是趁了你看图的时候大概地瞟了那么一眼，已然是将其中的所有牢记在了心中的。”

了尘其中心中知道，那是了尘故意逗杨露的一句话，不料骄傲的杨露还真就上当了。了尘见到杨露笑逐颜开，心中也美滋滋的。了尘心说，杨露阿杨露，你的性格我了尘已经摸透了，比你的我了尘还是熟悉。我了尘只要跟从了你，你杨露一辈子便走不出我了尘的手掌心了。这了尘真不愧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对自己心爱的人也常常用点子心机。

杨露同了尘骑了骆驼，在戈壁上小跑着，那骆驼小跑起来和一阵风一样，不但快而且稳，较马不同。马较之骆驼，身子颠簸的利害，所以骑马的人骑久了，不但双腿发疼，而且五脏六腑都好像是翻江倒海一样。但是骆驼较马的好处，就在一个“稳”字上，骆驼行的又快又稳，虽然杨露下面肿痛，身子虚弱，但是并不多么感到痛苦。两个人又行了十几里路，竟然在戈壁之上见到了羊群。

杨露同了尘来到了近前，只见一个党项的汉子骑在骆驼上，驱赶了一群大尾羊在戈壁上放牧。那戈壁上随处已经可以见到绿洲泉水湖泊了，较之方才的荒漠真的不可同日而语。那个骑在骆驼上的牧民头上戴着毡帽，脚上穿着毡靴，身上穿着毡袍子，手中拿着鞭子，在骆驼上高声呼喝着什么，驱赶了羊群朝向一片生长了青草的低地走去。

了尘大喊了一声：“前面的朋友，停上一下，老和尚我迷失了路途，要向你打问一下。”了尘一面说着，一面打了骆驼走上前去，朝向羊群的方向跑了过去。杨露微微笑了一下，眼睛中也露出了几分希望的光芒，什么丧子之痛啊什么的，已经不再有了。杨露毕竟年轻，一想到了师叔可以被自己治好，杨露的心中便十分的高兴。

那个牧民回头望了一眼，见到两个党项人打扮的汉子骑了两只骆驼朝自己来了。这戈壁之上的牧羊人常年不见一个活人，整天除了羊群就是风沙，如今见到了两个活人，这个牧羊人粗朴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丝喜悦的微笑。

那个牧民摆动了一下手臂，大声吆喝道：“嗨，你们是打何处来的啊？这里是黑水镇燕司的地界了。”了尘也摆了一下手臂，装出一个十分热情的样子，同那个牧民说道：“朋友，俺们是打兴庆府来的啊，俺们是汉人，是打兴庆府去往黑水城大佛寺烧香还愿的善男女阿。”

那个牧羊的汉子愣怔了一下，马上说道：“唉呀，是打国都来的贵人阿。这么说，你们穿越了号称死亡之海的大漠啰，这路途可不近阿。这可是让人敬佩的狠了。”

了尘此时已经到了那个牧羊人的身边。了尘口中说道：“兄弟阿，我们在沙漠中遇到了沙匪打劫，除了逃出了性命，路上带的银两财货都让人劫去了。你看，我两个这狼狈的样子，一日一夜饥肠辘辘，还没用过什么吃喝呢。兄弟若是可怜见，给我们一些果腹的食物吧，则我两个感激不尽，到了大佛寺定然诚心为了好心人祈福便是。”

了尘这最后一句话说到了点上，这个牧羊人是一个真正的佛教徒，一听了尘说什么上大佛寺为自己祈福，马上笑了出来。那个牧羊人慌忙说道：“阿阿，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你们有难，我正当相助，说什么见外的话。前面便是我的毡包了，同我上毡包中喝上一碗马奶酒吧。”

了尘呵呵笑了一下，了尘心想，好了，这下好了，有了这个人，少不了打听一下黑水城附近的情形，也便于我同杨露进城。总不能莽莽撞撞地走了上去，若是不懂附近的规矩，让西夏的军卒当了奸细抓了，那可不麻烦么？

了尘心中合计着，面颊上赔了笑，忙不迭地双手合十，在骆驼上同那个牧羊人作揖，说道：“真是我佛佛法广大，让从天而降的善人为我这迷途的游子指点了迷津阿。这真是天大缘分，天大的造化阿。”

了尘口上说着什么，侧过面颊，同身后的杨露用了一个眼色，那意思，还不跟上？这个就是咱们现如今的衣食父母，咱们的大救星了。杨露微微笑了一下，催赶了骆驼，悠悠然地跟在了了尘的身后。

那个牧羊人在前面带路，了尘同杨露在后面跟随，出去了少说十几里地，方才到了毡包的地方。那个牧羊人用手中的鞭子点指了毡包，大声说道：“老人家，这里就是俺的家了。家中简陋，进去吃上一杯马奶子，用上几块新鲜的羊肉。”

了尘口中说着“叨扰叨扰”，飞身下了骆驼，跟了牧羊人向前走去。牧羊人先把羊群赶入了羊圈，而后拴好了骆驼，带领了了尘和杨露，三个人阔步走向了毡包之中。那毡包之中生着炭火盆，四处果真十分的简陋，并无什么摆设。除了睡觉的皮毛毡子，就是一个吃饭用的木桌案，木桌案也不知用了多少年，上面脏兮兮的，油腻腻的，黑黝黝的，十分破败。

牧羊人取出了一壶马奶子招待了尘杨露两个人。说是马奶子，其实是羊奶子。为什么说成是马奶子？可能是开始草原上马多一些，人们用马奶酿酒，之后西夏战火连绵，马都被征走了，用来打仗去了，草原戈壁上剩下除了骆驼就是羊了，马奶子就成了羊奶子，但是叫羊奶子不好听，依然叫做马奶子。其实无非都是用羊奶酿制的酒，喝起来酸酸的臭臭的，还有一股子羊臊味，粘粘的，涩涩的，令人难以下口，但是却是草原戈壁上牧民的珍馐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