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梦断西夏 -- 第八章
杨露如何的精明，一眼见到陈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于心中猜到了几分。杨露无声地笑了一下，说道：“必是徐落那个小子空去了一遭，并不曾探明出那个了尘和尚的下落。大哥生怕让小妹我心中焦急是以不忍心同我讲说，可是么？”
陈暮见到杨露已然猜到了自己的心思，便不好再隐瞒下去了。陈暮点了一下头，缓缓地说道：“徐落这么一趟虽然不曾探明一个的确，但是也不算白走了一遭。徐落此番上承天寺中打探到了两则消息，一则，那承天寺中如今并没有那个叫做毕勒莫贺的僧人，那个僧人八年前离开了兴庆府，被黑水城的一个将军派人接到了黑水城。另一则，倒有一个好像了尘的僧人昨日在承天寺中打尖，但是今日一早便不知了去向。如今也不知那个了尘是上了黑水城，还是改投了别处。实在让人焦心阿。”
杨露听了陈暮的话，点了下头，微微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这个了尘和尚十分的奸狡，这一路上被我们几人追踪少不了让这个小子听到了什么风声。如今这个了尘只怕吓破了狗胆，便是连自己的徒儿也不要等了，只顾了一个人逃命要紧。”
杨露一面说着，一面于面颊上露出了几分轻蔑的微笑。杨露咬了一下嘴唇，淡淡地说道：“依露儿看来，这个和尚中原自是不能回了。若是苟安在西夏，他身上一无银子二无财货凭他一个外邦的和尚很难有一个立足之地。”
陈暮点了一下头，目视了杨露，说道：“那么露儿的意思是，这个了尘如今只好去投奔黑水城，但是据大哥所知，这黑水城乃是位于西夏的西北方，乃是处于大漠之中，四周都荒芜人烟，只是一座孤城。里面设有一个军司，部属有重兵，以抵御可能来自回鹘契丹的进犯，那么一个鸟不下蛋的地方那了尘怎么会去呢？”
杨露苦笑了一下，目视了陈暮说道：“这个了尘的性格太狡诈了，但是为人却十分的软弱，不是一个大哥以为的江湖好汉的样子，颇有几分苟且的作派。昔日在南方得罪了权贵这个和尚便跑到了北方，如今在中原得罪了你我，他必然要跑得愈远愈好了。”
陈暮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望着杨露，说道：“那么露儿以为，这个和尚到了承天寺中却见不到自己相识的回鹘僧人，今日一早便出了兴庆府上黑水城了。这可糟了，那黑水城据此地少说也有个好几百里，且一路上多是荒芜人际的沙漠瀚海。这个和尚若是投了黑水城，你我便麻烦了。”
杨露冷冷笑了一下，目视了一旁的墙壁，低声说道：“这个和尚如今只怕已然花光了身上的银子，如今他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和尚一身上下无一所长，除了上黑水城投奔自己的故旧相识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么？”
陈暮摇晃了一下头，说道：“这西夏以佛教为国教，举国上下对于和尚十分的礼敬。那个了尘既是一个和尚，怎么会没一个落脚的所在呢？以我想，这个了尘不会冒了千里风沙上沙漠中走上一遭的，也可能就近找上一个寺庙躲避了。”
杨露不以为然地摇晃了一下脖子，说道：“不，这个了尘非是那么安分守己的一个和尚，这了尘乃是一个不安分的东西。他一辈子最好的乃是酒肉和女色。大哥试想，让他如何在规矩森严的寺庙中待个十天半月呢？”
陈暮皱了一下眉头，目视了杨露，说道：“那么这般说来，这了尘和尚宁可铤而走险也决不肯在小寺庙中作上一个本分的和尚。这个么，倒也有几分道理。按说这个和尚，一辈子最好的是淫人的妻女，吃酒喝肉，若是没个故旧相识，没点子银子，只怕他这么一个老东西空身一人也玩不转的。那么他倒真有可能上了黑水城。”
杨露点了一下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依露儿想，有七分的把握这个了尘上了黑水城。只是若是这个了尘若是一路上听到了什么风声而吓破了自己的苦胆，也可能改寻了别的出路。如今只有一个法子可以探出一个的确。”杨露这般说着，目光中闪过了一道寒意。
陈暮如今方才是大惑不解，陈暮不无迷惑地皱了一下眉头，目视了杨露，发问道：“露儿有什么法子能探出一个的确呢？大哥十分的愚鲁，还望露儿还要以实相告。”
杨露微微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这个了尘如今若是暂且留在了兴庆城中，无非是为了两件事。一则他要等待自己的徒儿那个癞头陀，一则只怕是为了这兴庆府中的如花的女子罢了。为今之际只有设下诱饵引蛇出洞，若是没有出洞的蛇儿，则。”
陈暮接了杨露的话语说道：“则那个了尘必然上了黑水城，去找那个回鹘的僧人了。只是，露儿说的什么诱饵，如今你我四人怎么才能设下了诱饵，引那个了尘出洞呢？”
杨露无声地微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这个了尘若是还留在兴庆府，则必然居住在承天寺左近。一则为了同自己的徒儿相见，一则暗中观赏那承天寺中进进出出的无数的美女。大哥试想，若是在承天寺的门前，你我上演上一处闹剧。”
陈暮急切地发问道：“这么弄露儿就不怕被那个了尘识破了你我，而远远逃开了么？怎么还能引他上钩呢？”
杨露摇晃了一下脖子，同陈暮说道：“大哥有所不知，这江湖上有一种绝学叫做易容术么？可以令人的相貌变化万方让人无论如何也认不出的。那个和尚露儿料想他也不是一个能掐会算的神仙，凭了他的一双肉眼怎么好不上当的？”
陈暮继续发问道：“那么露儿的点子是？”杨露轻笑了一下，说道：“露儿扮做一个上承天寺中进香的党项女子，且是一个党项贵室的小姐。大哥同雨儿大可以扮成我的两个扈从，让徐落扮作那个癞头陀，在承天寺门口，让徐落调戏小女，则。”
陈暮呵呵笑了一下，伸出了大拇指，目视了杨露，说道：“高，露儿实在是高。露儿扮成一个党项的妙龄女子，徐落扮作那个癞头陀，到时在承天寺的门口那么一闹，还不闹得整个兴庆府人尽皆知。到了那时，那个奸猾的了尘和尚只怕想不出面也不成了，到时，正好拿他一个正好。”
杨露笑了一下，目视了陈暮说道：“只是更可能的是，那个了尘根本不在乎自己的那个癞头陀的弟子，早把了那个癞头陀作为了一个丢车保帅的弃子不顾了的。若是真的那般，则你我这一计也只能是竹篮打水而已。”
这个杨露可以算得上是狡诈多端了，眯起了眼睛，便成了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说出的话语都暗含了阴损的诡计和兵书战策上的兵法谋略。杨露一方面分析了那个了尘的心理，一方面推断出了尘可能选择的两个道路，并且对了了尘两个道路杨露都有应对之策。
若是了尘呆在了兴庆府，杨露则来一个引蛇出洞，若是引不出蛇，则直扑黑水城。量那么一个小小的孤城，四大豪侠如何能将之放在眼中？这四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到了黑水城，那和尚便是到了黑水城军司的兵营之中，也少不了让人捉上一个正好。
陈暮听了杨露一番分析，一番论述，啧啧点头称赞。陈暮说道：“露儿好计谋。若是这样，那个了尘便是插翅也飞不走了，他了尘的心思露儿便好像是了如指掌一般。有了露儿的锦囊妙计，三两日内必让这个奸狡的和尚落在了咱们的手中。”
此时徐落已然端着一盆冷水在旁边站立了许久，那陈暮同杨露两个人合计的一切，徐落都听了一个丝毫不差。徐落皱了一下眉头，在下面放下了水盆，闷闷不乐地说道：“不妥吧，让我扮成那个癞头陀，这可太损了。杨露，你莫要让我扮成一个头陀，扮成一个别的什么都行，只是我不要扮成什么头陀。”
陈暮不无烦恼地瞪起了眼睛，侧过面颊，目视了徐落，说道：“你不要扮成一个癞头陀你要扮成一个什么？你看，这里我们四个，除了你相貌身材同那个癞头陀有几分相似之外，我们几个还有谁能扮成他的？如今你我都当顾全大局，一日寻到了那个了尘，找到了解药，你再耍小孩子的脾气才是。”陈暮这么一番话说得徐落哑口无言。
陈暮打下面取了一把汗巾，用汗巾在水盆中沾了一下，而后将沾湿的汗巾擦拭在杨露的肩头上。陈暮真的十分地疼爱杨露，这杨露在陈暮的心中便好像是一个亲的不能再亲的妹子。陈暮一下一下把杨露的身上的粘粘的汗水同那些怪怪的药味一股脑地擦拭了一个干净。陈暮小心地用手中的汗巾把杨露的身体擦拭的干净而且美丽，好像是一个将军，在擦拭自己的利剑，好像是一个歌女，在抚摸自己心爱的琵琶。
陈暮为杨露擦拭好了身子，同杨露说道：“露儿如今身子还十分的虚弱，需要大补上一下。一则，服用下大哥身上带的补血的丹药。一则，露儿如今想要吃些什么，我们饱餐上一顿。待到露儿的元气恢复了，今日下午，便是今日下午，你我上承天寺中大闹上一场。看看那些个和尚们说的是真是假，那个了尘是走了还是没走。可好么？”
杨露点了下头，笑了一下，轻声说道：“露儿如今一切惟大哥之命是从。大哥让露儿怎样露儿不敢不怎样。毕竟么？露儿亏欠大哥的太多了，露儿如今便是大哥的一个小妾罢了，大哥以为如何？”
陈暮呵呵笑了一下，这么多天以来，陈暮还是第一次笑着这么开心。陈暮用手扶了杨露的身子，侧过面颊，目视了徐落，说道：“落儿，你上外面准备上一杯冷茶。雨儿，你出去准备上一些吃的吧。不知道露儿喜欢吃些什么，如今露儿大病初愈，要忌油腻忌辛辣，晓得了么？”
秦雨点了一下头，说道：“大哥放心好了，小弟同师姐多少年的相处，再不知道师姐喜欢吃些什么。大哥放心便是，小弟一定备办上一席让师姐满意的酒菜便是。大哥少待片刻。”
徐落出去了，秦雨也离开了。这两个人如今便好像是两个仆人一样，让陈暮使唤的来来去去的，哪个人也不敢抱怨什么？为了什么？只为了如今是非常时候，刘永中毒在身，生死未卜，杨露又害了病，三个人处于这么一个危难的关头，自然是心齐如一。所以那两个人来来去去十分的听话，一改往日四个人好争执的作派。
不多时徐落端了茶水走了进来，陈暮打怀中取出了一丸大颗的红色的药丸。陈暮笑着说道：“来，露儿，这是我们武当独家配制的九九还阳丹，补气益血，强身壮体，以这种丹药为最佳。露儿如今服下了它，身子不多时便有了血色，身子便不如现在这般虚浮了。”
杨露轻声说了一个：“谢过大哥。”杨露随手打徐落的手上接过了茶水，而后咬了陈暮手中的丹丸在口中，一口水喝下去。杨露咽下了那粒红色的药丸，闭上了眼睛。
陈暮陪同杨露在床上躺了，把杨露的身子搂进了自己的怀中，吻着杨露的面颊说道：“待到为二弟寻到了解药，露儿，陪同大哥上武当山吧。大哥愿意在武当山上建上一个小小的草庵，同露儿好像是神仙眷侣一般一辈子生活在里面，不知道露儿意下如何阿。”
杨露无声地笑了一下，用嘴唇在陈暮满是络腮胡子的下颌上咬了一下，轻声说道：“不成的，露儿不要同大哥到山中过那清贫的日子，露儿要同大哥积攒下无数的金银，在一个巨大的庄园中作上一辈子逍遥快活的富家翁。”
陈暮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大哥哪里来的万贯家财阿？露儿说笑了，大哥只是喜欢山野的风景，不喜欢人世的繁华。大哥若是能闲暇下来，只愿同露儿逍遥快活于山野之中，不知露儿以为如何。”
杨露把自己的身子依偎在了陈暮的怀抱中，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也不说。杨露晓得，自己的生命怎么有那闲暇的一日呢？自己为了师叔，只怕要赔上了自己的性命的，怎么能同大哥到山野之中做的什么神仙眷侣？
其实杨露也不是不曾想过，同他们兄弟四人生活在山野中，不顾人世间的世俗礼法，不顾红尘中的纷纷扰扰，只是五个人在一处，在山野之中生活的快快乐乐的。可是，杨露晓得，那无非是一个太过于美好的梦境罢了，自己只怕没那样的福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