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梦断西夏 -- 第一章
如今小子笔锋一转要讲到一个边外的小国，此便是西夏国。这北宋一朝同两个国家关系密切，一个便是北宋北面的契丹人建立的大辽国，一个则是这个说小也不小说大不也不大说强也不强说弱也不弱的西夏国了。这西夏国位于北宋的西北方，乃是党项人所建，这党项人非是那西夏土生土长的土著，而是后来迁徙过去的。怎么回事呢？且听小子将此国的原委慢慢道来。
这党项人说白了乃是羌人的一支，他们早年一支生活在岷山一代，这些党项人十分的野蛮，他们皮肤黝黑，身材高大，身穿兽皮，茹毛饮血地在山中狩猎为生，久而久之形成了几大部族。他们的部族以姓氏为称，便是：西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利氏、房当氏、米擒氏、拓跋氏，其中又以这其中的拓跋氏为最强。
但是随着党项族的一步步壮大，小小的山野不能容纳他们的部族了，他们于是进行了一场大迁徙。长达百年的迁徙让这么一个野蛮而落后的党项部族来到了西北的夏州附近，成为了此处的一支强大的部族。到了唐朝末期，中原发生了战乱，黄巢起义，天下汹汹。这党项族的族长拓跋思恭带领了自己的族人进入中原勤王剿贼。因为勤王有功，而被唐王朝册封为夏国公，赐姓李，统辖夏州、绥州、银州、宥州四州之地。
到了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建立了大宋朝之后，那时的西夏已然成为了唐朝藩镇遗留下了的一个尾大不掉的祸患。宋朝一直想要通过一些手段消除掉这么一支威胁到自己的党项势力，但是事与愿违，反而从此同这么一支桀骜不驯的党项人纠缠个无休无止。不但兵连祸结，而且土地也一片片地失去了。到了宋仁宗时候，这么一支令宋人闻之色变的党项人终于建立了大夏王朝，那开国的帝王便是李元昊。李元昊建立了大夏朝，自称为“邦尼定国”，翻译成汉文便是“大白高夏国”。
这大白高夏国通过多年的征战和开拓，疆域竟然也十分的辽阔，它东距黄河，西至玉门，南临萧关，北控大漠，包括了夏、银、绥、宥、静、灵、盐、会、胜、甘、凉、瓜、沙、肃、洪、定、威、龙等十八个州，二万余里的辽阔疆域。国都定在兴庆府，下面仿照北宋的模样设置了文武两班朝官，有中书省、枢密院、三司、御史台、开封府、翊卫司、官计司、受纳司、农田司、群牧司、飞龙院、磨堪司、文思院、太学，蕃学，并且自创了西夏文，为中土人称之为蕃文。
恁的有人要问了，这么一个落后的民族便是唐末崛起了，到了宋朝也无非只有近百年的历史，他们怎么就能那么强大，强大到令宋朝对其那么头痛，灭也不了他，吃也不掉他，甚或便是大辽国那么强大也奈何他不得？这其实也有点子原因，原来这党项人十分的勇武好战。这么一支民族可以说是野性未除，民风彪悍，人们除了好勇斗狠之外，而且到了战时全民皆兵，各个男子只要能拿的起兵器的便要上战场杀敌立功。
到了西夏建国之后，在下面设有建军司，把整个国家分作了左右两厢，共下设了十二个监军司。每军司各自统帅有一军，并且划分的有地域。分别是左厢：神勇、祥佑、嘉宁、静塞、西寿五个军司，和右厢卓罗和南、朝顺、甘州甘肃、瓜州西平、黑水镇燕、白马强镇、黑汕威福七个军司，共两厢十二军司。一军司下不但有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还管辖一块辽阔的疆土，每个军司上面设有统军一名，由党项的贵族担任，总共十二个军司，总兵力达五十余万。
那西夏自从李元昊建国之后，到了北宋之末，已然经历了毅宗李凉祚、惠宗李秉常两代帝王，传到了李乾顺的手上。这李乾顺不愧是大白高夏国一代有道的明君，他即位之时年仅三岁，梁太后独揽朝政，朝中大事悉决于梁氏一门。到了他十六岁时，铲除了梁氏的势力自己亲政，在他的统治之下，把国家治理的十分清明，结束了西夏兵连祸结的年月，令西夏开始走向了复苏。
如今杨露听说自己的仇人投奔到了西夏国，如何能不上西夏走上一遭么？莫说是西夏国了，便是那西夏国乃是一处龙潭虎穴，杨露也必然要上那里走上一遭。这杨露铁了心，要不惜了一切，为了自己的小师叔报仇雪恨，便是不能救活了自己的小师叔，自己如何能容忍那个卑鄙的了尘和尚逍遥法外么？杨露如今骑了一匹快马，飞也似的赶奔向西夏而去。
于沿途之上，杨露快马加鞭，并不停歇，可以说是日夜兼程。便是困了，也只是在马上稍稍地打上一个盹儿，待到醒了，便继续赶路。渴坏了，随处寻上一处山泉小溪，喝上一个痛快，便飞身上马继续赶路。肚子饿了，杨露也只是随便找上一处镇店吃喝上一些酒肉，只是一路上不肯为了那琐屑的事体耽搁上分毫。
有时在马上行着行着，疲惫不堪的杨露便从马上一头栽下马去，昏倒在了地上。有时，正然在树林中躺了小憩，一想到自己的师叔生死未卜，杨露便丛睡梦中哭醒了过来。这杨露哪里是在赶路，完全是不顾所以地糟蹋自己。
一路上，陈暮也好，秦雨也好，徐落也好，没少了劝诫杨露，但是杨露那么一个性子，如何能听？杨露只是没日没夜地赶路，少有什么歇息的时候，也从不曾同那三兄弟多说上一些什么。这一路赶下去，便是整整两个日夜，又加上一个漫漫的长夜。
那华阴县到达西夏国都的兴庆府并不算是十分的远，但是也不算近。要打华阴县上西夏的兴庆府，必然先一路向西，顺了官道的大路一路行到同华州相邻的京兆府。到了京兆府而后一路向北，经过耀州、邠州、宁州、庆州、再过了定边军，便到了西夏境内。
进入了西夏境内之后，继续一路向北，一路上沿了灵州川一路北行，沿途经过几个小城，便到了西平府。这西平府乃是西夏的一大重镇，在这西平府杨露稍稍地休整了小半日之后，便继续前行。过了北面的静州，便到达了西夏的国都兴庆府。
这一路上虽然紧赶慢赶，但还是行了足足两日有余。按说这么一段路途若是用快马行不了这般长时间，但是一路上一则要躲避官府的官兵，一则要寻访那个了尘和尚的行踪，于是路上少不了要有一些曲折。所以过了两日，到了第三日的头上，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兴庆府的城门外。这一大早的，城门刚开，杨露便伙同了陈暮秦雨徐落三个人，手牵了马匹，悠然自得地走过了兴庆府的城门，来到了那繁华的西夏都城之内。
如今正是和平年月，西夏同北宋并不怎么交兵，所以城防的检查不是那么严格。常有一些汉人到了西夏的都城作生意，所以那些守城门的西夏士兵只把了杨露几个人看成是到此处来贩卖什么货物的中土商人，于是并不阻拦他们，任凭他们走了进去。这四个人，一路上牵了马匹，在西夏国都的大道上缓缓行着，一面行着，一面欣赏沿途两边的风土人情。
那西夏的街道之上十分的繁华，人们的衣饰各式各样，其中有党项人，有回鹘人，有契丹人，还有吐蕃人，还有一些汉人。不同的人衣饰自然不同，且是口音也不相同。这街道上最常见的人还是党项人和汉人。这党项人同汉人的区别十分的大，怎么大？这个党项人身材高大，面目黝黑，目眶深陷，牙齿洁白，身子十分的健壮，下颌上还常常生有卷曲的胡须，且是一个个秃头光顶，只留有几根垂在后面或者两边的几缕长发，耳朵上穿着耳环，样子十分的古怪，同中原的汉人真的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所以这党项人十分容易被辨认出，大凡秃顶的必然便是党项人了，那党项人的衣着上同汉人相差不多，但是他们却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好穿白。这党项人十个男子必然八九个男子穿的是白色的窄袖短衫。他们以为白色是最高贵的颜色，所以党项的男子多在身上穿着白色的衣衫，这一点也把他们同那些契丹人回鹘人吐蕃人分开了。
杨露他们一行人走在这异域风情十分浓厚的街道上，不由自主地便为那些奇奇怪怪的党项人给迷住了。杨露在东京汴梁见到过不少的契丹人，也见到了一些吐蕃人，但是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党项人。
这党项人口中说着呜呜啦啦你跟本听不懂的话语，身上穿着洁白的衣衫，头上秃顶，只有几绺头发，且是男人耳朵上带着金光闪闪的耳环。这一切都让杨露他们觉得新奇。因为一路上赶路匆忙，及至到了如今，杨露方才有机缘细细地端详那些党项人的相貌。杨露一面看，一面微笑，一面忍不住地叹气。
杨露怎么这样呢？因为杨露实在感觉不到这些人的身上有什么让人觉得惬意的地方，一个男子头上秃了好了，但是为了什么又不全秃？你看那些党项人，有的在头的两边留上两片黑黑的头发，好像是大熊猫的一对儿眼睛，有的则只是秃了上面和前面，但是后面则垂下来一片瀑布一样的黑发，而且黑发还修饰的油光发亮。有的则在耳朵上面保存下两条长长的头发，把那么两条头发小心的编成细细的辫子，垂在耳朵的两边。这形态各异的秃头和发式，让杨露一路看一路笑。
终于杨露忍不住了，杨露侧转过面颊，目视了身后的陈暮，同陈暮说道：“陈暮，这党项人好生的可笑，怎么一个个男子的头上都是秃顶呢？秃顶也罢了，怎么又一个个都不同那和尚一样一毛不剩，而是个个在头上留上一撮到几撮长发呢？”
陈暮手牵了马缰绳，打后面走上前去，来到了杨露的身边，呵呵笑了一下，说道：“这有什么奇怪？这些外族人啊，他们不好梳头呗。这个头发又多又乱，一梳半天多耽误时间了，于是他们党项人把头顶弄秃了。头顶秃了，但是没头发也不好，那不就成了和尚了么？所以秃顶可以，在头的四周么还要留上几绺长发，以同那和尚相区别。这样，一则梳头方便了，一则也可以不被人误以为是和尚，这难道不妙么？”
杨露听了微微笑了出来，摇晃了一下脖子，说道：“大哥好生能开玩笑了。于露儿我看么，这些党项人之所以要剪发秃头，也无非是为了想要区别于我们这些汉人罢了。大哥一路上也看到了，这些党项人除了头顶上与我们略略不同之外，别的上只怕已分不出你我了的。”
一行人一面走着，一面说笑，前面现出了一个小小的茶肆。茶肆上不但有西夏文还有汉文，西夏文的边上用汉字写了一个“茶”字，里面的一个老人看模样也有几分像是一个汉人。
陈暮用手扶了一下杨露的肩头，同杨露说道：“贤妹，昨日赶路行了小半夜，如今人困马乏，不如进这个茶肆中喝上一杯茶水，休息上一下。一则解解乏，一则也可以打听了一下承天寺的方位。”
这一路上杨露赶路十分抓紧，从不肯放松半分，如今到了地方，杨露也有几分懈怠了。一则身子真的十分的乏累，一则如今自己同那个了尘已然近在了咫尺，一两日内便不怕拿他不住，所以杨露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杨露微微笑了一下，同陈暮点了一下头，轻声说道：“露儿遵命便是。”
四个人把马缰绳交在一个迎上来的堂倌的手上，几个人进入了茶棚。茶棚中一个老人，年纪当在五旬开外，样子倒也和善，衣饰打扮上同那些党项人迥然不同，更像是一个汉人。四个人进入了茶棚，陈暮呵呵笑着同那个老汉说道：“老丈丈，可是中原人士么？晚辈如今陪同几位朋友到此处收购青白盐，如今口干舌燥，借老丈的茶肆歇歇脚可是成的？”
那个老汉微微笑了一下，一抱拳，同陈暮说道：“小老儿也是汉人，蒙官人不弃，到小老儿的草棚之中落脚，实在令小老儿的小店蓬荜生辉阿。官人这面请。”
那个老汉把四个人让到了里层的一个别致的房舍之中，满脸陪笑，说道：“小老儿姓金，乃是东京汴梁人氏，宋神宗元丰四年小老儿随军出征进攻西夏，小老儿负责押运粮草，不想路途之上让西夏的游骑把小老儿抓获。小老儿如今呆在西夏境内少说也三十年了，唉，一直想要回家，可是一直回不去啊。不知几位官人可是打中原本土而来，可晓得汴京城中的什么消息么？”
陈暮点了下头，说道：“正是正是，我们如今到了此处便是要收购了大量的青白盐到东京贩卖，此处一斤青白盐运到了东京便能卖到三钱银子，这利头也太大了。我们便常年行走于东京汴梁与兴庆府之间，老丈丈有什么要问的，便直说好了。”
来到了西夏之后，这四个人私下里便合计好了，扮作四个贩卖青白盐的商人。怎么要扮作这个商人呢？原来那西夏盛产青白盐，这西夏国主要靠了对中原出售青白盐而得上一大宗银子，所以中原的汉族商人每年都有不少人不辞辛苦上西夏境内收购青白盐，而后将青白盐运到中原贩卖，这一卖一买，除去了中间的路费和花销，还能得上一大笔的利头。所以年年都有不少党项人和汉人做这项生意，四个人若是说自己是贩青白盐的商人，则必然不会引起外人的疑惑，便于他们在西夏境内长驱直入，随心所欲。
那陈暮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汉人，心中高兴，正要用话套话，借了这个在西夏境内生活了数十年的汉人老者的口，把那个承天寺的方位问了出来。如今这个陈暮不再如过去那么鲁莽，成了一个处处用心的精细汉子，这无非全然是为了杨露的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