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论剑华山 -- 第九十八章

时间过的很慢，人们都在寂静中无声地等待。一个时辰快到了，史进曾经发下过大话，说一个时辰之内必然有一个结果。如今一个时辰快到了，附近的香炉中的香已经燃尽了，灯火的光芒也逐渐地暗淡了下去。大殿中除了人们的喘息声，和窗棂上的风声，什么也不能听到。只是还是没有消息，坏的消息或者好的消息。二更三刻了，陈暮终于坐不住了，打下面站起身，频频走到门口的方向张望，急迫的心情让陈暮变得十分的急躁。

功夫不负有心人，外面的夜色中终于传来了马蹄的声响，由远及近。一直默不作声的史进一下子打下面站起身，大声说道：“我的人到了，我的人到了，这必然是送信的人回来了。”

陈暮的眼睛一亮，回过面颊，望着史进，说道：“阿，这太好了，终于有了消耗了，终于有了消耗了，等得我都要发毛了。真好，这下好了。哈哈。”陈暮一面自我解嘲地打着哈哈，一面用手抚摸了额头打门口走了回来。

果然如同史进所说，不多时一个大汉风风火火地从外面闯了进来，正是那个上少华山送信的汉子。那个汉子满身大汗，但是神色十分的喜悦，一看便是有了好的消息。那个汉子一直来到了史进的面前，说道：“恭喜大哥，贺喜大哥，托大哥的洪福，这个贼人自投罗网，让俺们捉到了。如今已然押解在路上了，大哥和众位兄弟不必担忧了。”

史进双手捉住了那个汉子的手臂，轻声发问道：“怎么捉到的？怎么到了这般时候才送信来？告诉哥哥，捉住的可是那个对我的兄长刘永下毒的癞头陀么？不会你们夜晚天黑捉错了人么？”

那个汉子面露喜色，慌忙摇晃了一下脖子，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会错，正是那个癞头陀。那个癞头陀过去也是我们绿林中的一个绿林中人，专门的采花盗柳，为是他的头上生了一个癞疙瘩，江湖中人送了他一个绰号，叫作毒角淫龙。他俗家姓胡，名青，是一个江湖上可不是东西的玩意儿。不知后来得罪了什么人，而乔装成了一个头陀，满头的癞子，一身的臭气，不是他还能是哪个？至于他怎么被获遭擒么，哥哥且听我慢慢道来。”

史进慌忙同一旁的那个小道童吆喝道：“快，送上一杯茶水。”那个小道童如何敢不听，慌忙倒好了一杯茶水送了上来。那个汉子一口气喝干了茶水，走过去，拉了一把凳子坐了下去，喘息了好一阵，方才说道：“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到了少华山送书信，到了少华山正碰到了少华山的几位寨主大会群雄。怎么一个大会群雄？原来，此次华山比武，不少的英雄豪杰无处落脚，便落脚在了少华山上。那少华山的大小山寨之中，少说也有一百来号江湖上的弟兄。”

那个汉子说了一半，顿了一顿，用手擦拭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继续说道：“那一百多个绿林中人形形色色，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其中的好汉一多半哥哥都认得，我便不说了。只是其中一个人我却从来不曾见过，我仔细一看，正是哥哥要捉的那个癞头陀。那个癞头陀满头的癞子，正坐在一旁吃酒吃肉，和一个无事人一样。我当时便想，好啊，该着你找死，天堂有路儿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不想寻来寻去，你小子不在别处，却跑到了这山寨之中，你可不是在寻死么？”

那个汉子呵呵笑了一下，用手抹了一把嘴，接着说道：“小弟于是稳住了那个癞头陀，走过去同大寨主说了几句话，把大寨主引到了一旁的一间密室之中。我一面把哥哥的书信交于他，一面把这个癞头陀怎么行凶怎么害了我们的兄弟的事儿一五一十同大寨主讲了一遍。大寨主听了火冒三丈，同我说，此癞头陀乃是一个江湖上的采花盗贼，昔日在绿林上行走犯了众怒，方才扮成了一个头陀。昔日这个小子行走江湖的时候同山寨中的二寨主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借了这么一点小光投到了山寨中，却不想乃是一个不仁不义的畜牲。”

那个汉子冷冷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而后大寨主和我商量出了一个万全的计策，一则，我们晓得这个头陀的身上有毒药弩，十分厉害，一则我们也怕打草惊蛇，让他逃了。于是我们稳住了他，花言巧语地劝他喝酒，那酒水之中则让人暗中下了一点儿不按君臣的冷药儿，把那个癞子给麻翻到了地上。而后将之绳捆索绑，一路抬下山去。本要当时送往此间的，奈何一时找不到马车，耽搁了一阵子。最后好不容易从附近的村上抢了一副驴车，将之一路押了过来。如今只怕已然走了一半了，不多会儿便到了此处。小弟我怕大哥着急，先一步赶到了此处为大哥报上一个喜讯。”

那史进听了大汉的一番话，点了一下头，说道：“这便好，辛苦你了，你暂且于此处歇息。大哥我如今陪同了这几位好汉上路上接上一接，生怕这个贼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儿，若是半路之上走漏了风声，再让他的同伙儿劫去了岂不是坏事？贤弟，你便在此处歇息，大哥我去去便回。”

那史进如今十分小心在意，生怕这个事情出了差池，风风火火便要离去。陈暮秦雨徐落三个人也纷纷走上前去，陈暮说道：“我不能不去的，史庄主，我陪同了你一道走上一遭。路上若是出了什么小贼，我陈暮的本领也可以独当一面。”

秦雨也说道：“小弟我也走上一遭。”徐落也说道：“二哥有难小弟我不得辞其劳，干脆我也走上一遭。路上有了我几人，莫说是一些小小的蟊贼，便是江湖上的江洋大盗也必然闻风而变色，听声而胆寒。”

陈暮皱了一下眉头，侧过面颊，目视了徐落，说道：“落儿，你还是留下看家吧。露儿一个人大哥我不放心，你务必在此处代大哥看守好了露儿，不要再让出了什么别的变故才是。”

那徐落本是一心想要跟随几个人去凑上一个热闹，尽一尽自己的心意，却不想让陈暮一头冷水浇了下来。但是徐落仔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如今二哥成么一个样子，露儿又是一个那样的性子，若是几个人一走，杨露寻了短见可怎么是好？徐落点了一下头，同陈暮说道：“小弟如今看家也罢，几位哥哥一定要多加小心，早去早归。”

史进、陈暮、秦雨三个人出了大殿，只奔了外面走去。不表那离去的三个人，单说如今大殿之中的杨露徐落。徐落走上前去，把浊光的光芒挑了几下，让烛光亮了起来。而后徐落来到了杨露的身边，为杨露倒好了一杯茶水，递于了杨露，低声说道：“姐姐，如今好了，贼人也捉到了，二哥也有救了，姐姐莫要再伤神了。来，喝上一杯凉茶润润身子。”

杨露无声地笑了一下，打徐落的手中接过了茶水，目视了徐落说道：“徐公子说话好不讲究一个情理，捉到了贼人怎么就一定晓得师叔有救了的。那个癞头陀固然是下毒害师叔的人，可是怎么就晓得他便是配毒的人呢？正是令人可笑。”

徐落怔了一怔，目视了面前的杨露，说道：“怎么？姐姐的意思是，这个配毒的人同那个癞头陀不是同一个人？姐姐怎么晓得这些？”

杨露不紧不慢地喝下去了一口茶水，不无凄然地笑了一下，斜过眼睛，目视了徐落说道：“公子怎么不想，那个癞头陀若是配毒之人，毒药自然一直在他的身上。如何华山的绝顶之上他不加害小师叔，群仙观中也不曾加害，反而是到了第二日的傍晚方才动手呢？”

杨露一面说，一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于嘴角上咬了一下，轻声说道：“再者我的小师叔乃是一个精明绝顶的人物，可是如今我的小师叔同那个头陀并不相识，且素未谋面。公子请想，这个癞头陀同我的师叔无怨无仇，为了什么要下此毒手呢？”

杨露闭上了眼睛，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一个“卒”字。杨露低声说道：“据我看，这个癞头陀必然不是幕后的真凶，至于那配毒之人以及那欲加害我师叔的仇人必然是另有其人，而那个癞头陀无非只是一个小小的棋子罢了。”

杨露的几句话点醒了徐落，徐落皱起了眉头，稍稍地沉吟了片时，眼光闪动了一下，说道：“是啊，我也觉得十分的蹊跷。这个癞头陀若是一开始便有那只毒弩，怎么华山之上那个癞头陀不动手，反而非要到了第二日方用。而且这个癞头陀若是同刘永有仇，凭了我二哥刘永的眼力和心机怎么算机不到这个癞头陀乃是一个仇人。这么说来，这个癞头陀可能是为人所用，而背后的人是谁，并无一个计较，只有抓到了这个癞头陀才能有上一丝的线索。啊呀，这么说，可麻烦多了。”

杨露点了下头，目视了徐落，小声说道：“徐公子真的聪明极了，一点就透。于我的猜测么，这个癞头陀无非是一个小小的走卒，他的背后必然还有一个真正的真凶。那个真凶不但同我的师叔有仇，而且不惜所有一定要取了我师叔的性命。”

徐落颓然地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在杨露的身边坐了下去，目视了什么地方怔怔地出神。徐落低声说道：“忙活了一场，原来还是一场空，原来这个贼人的背后还有一个贼人。哎呀，不是姐姐提醒，我几乎疏忽了。”

杨露闭上了眼睛，无声地摇晃了一下脖子，轻声说道：“非也非也，这个癞头陀只要被捉获了，便不愁从他的口中问不出一些线索。只要有了线索，徐公子，凭借了你的聪明才智同露儿我的计谋我两个必然能从茫茫江湖之上寻到了那个真正的贼人的。”

徐落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但是心中尚有几分的疑虑。徐落目视了下面的几案，叹息了一声，轻声说道：“这个小子如何不晓得，只是如今只怕那个癞头陀乃是一个心如铁石的痴汉子。若是他坚持不说，你我岂不是无计可施么？”

杨露漫不经心地摇晃了一下脖子，眯了眼睛，斜了徐落一眼，轻声说道：“这个么不劳徐公子费心，露儿我自是晓得如何让那个癞头陀说出了其中的真相。只是得到真相容易，到江湖上寻仇则并非那么容易了。那个凶犯如今只怕已然作了惊弓之鸟，跑得无影无踪了的。”杨露一面说着，一面摇晃了一下脖子，于面颊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神情。杨露想，若是不能捉到了那个幕后真凶，自己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师叔呢？

杨露叹息了一声，茫然四顾，而后小声说道：“到时露儿宁不为了师叔而抛头颅洒热血倾尽了自己的所有也一定要把这个加害我师叔的仇人找到了。到了那时，徐公子可是有意和露儿我肝胆相照一道上江湖上行走么？”

徐落摇晃了一下脖子，把拳头重重地砸落在了下面的几案上，震的几案上的杯碟哗哗直响。徐落大声说道：“这个贼人也恁可恶了，我徐落不捉到了他是绝不罢休的。姐姐晓得，我同二哥乃是情同手足的莫逆之交，如今二哥有了难，小弟我如何能不为了二哥出生入死两肋插刀呢？”

杨露听到了徐落的慷慨陈词，于嘴角浮现出一丝的苦笑。杨露心想，这个毛头小子，晓得一个什么？只是如今自己为了给师叔报仇，也不好同他计较什么了。

杨露打下面伸出手掌，目视了面前的徐落，轻声说道：“来，徐公子，你我一言为定则不得反悔。如今大难临头你我必然要同心一体，才能为师叔报仇雪恨。不如你我击掌为誓，从此再也不要离心离德才是，唔。”

杨露其实无心同徐落一道追寻仇人。这个杨露一向喜欢独自行事，但是如今杨露心中烦乱，只想哄的徐落安生了，自己好想上一些心事。于是杨露漫不经心地抬起了手臂，要同徐落击掌。徐落却无所谓，徐落伸出了手掌，一掌击在了杨露的手上，两个人便这么立下了为刘永报仇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