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论剑华山 -- 第六十二章
要从华山的北峰云台峰到达东峰朝阳峰，必须经过一段华山上的险途苍龙岭，过了苍龙岭到达华山的中峰玉女峰，而后从华山的中峰玉女峰向东，可从北侧直攀东峰朝阳峰，到了东峰朝阳峰上则可以尽情地欣赏华山的日出了。所以如今几个人行步匆匆，无非是要趁了日头还未升起尽速到达东峰之上。
杨露为是生了徐落的气，一个人赌气走在了前面。杨露于山中的情形十分的熟悉，先上了通向玉女峰的苍龙岭。那苍龙岭乃是一道十分险峻的山脊，位于云台峰和玉女峰之间，好像是一只苍龙一般横贯于两峰之间。那苍龙岭一段路程少说也有三里多地，岭上凿有三百多级石阶，靠近悬崖的一面设有长长的铁链供人扶持。那杨露并不需扶什么铁链，一个人于岭上行得飞快，好像是一只于苍龙的脊背上急行飞掠的燕子一般。
方才过了苍龙岭到了玉女峰上，身后的秦雨已是追了上来。这秦雨如今一则惦记着杨露的安危，一则心中也有几句私话要对杨露言讲。玉女峰上冷风瑟瑟，玉女峰上的玉女祠中空空如也。秦雨猛冲了几步，到了杨露的身后，一把扯住了杨露的衣袖，同杨露说道：“师姐，四弟他乃是一个孩子心性，又是一个打小苦命的小叫化子。师姐同他计较上一个什么，岂不是自己找气受么？”
杨露抬了手臂，用手臂上的袖子擦试了一把面颊上的泪水，侧转过面颊，目视了秦雨，说道：“你晓得一个什么？你们口上不说，你们一个个口上不说，心中定然是和了那个徐落一般以为，我杨露乃是一个人尽可妻的淫女子。我再怎么对你们真情实意，到头也只是为人所唾弃罢了。”
秦雨用力地摇晃了一下头，几乎要哭出来。秦雨面对了杨露大声说道：“师姐，你怎么能这么以为？师弟心中一直把师姐当作了自己的亲姐姐，如今师姐为了雨儿一己的情欲而不惜舍身给我，这是何等大的恩情，小弟便是粉身碎骨也无以报答。恁的师姐不信，还要让小弟我把自己的心肝剖出来让师姐看看么？”
两个人此时都是动了真情。杨露哭着，好像是一个无助的女孩子一样，目视了对面的秦雨，说道：“师姐相信你秦雨不是一个世俗的小人，但是你怎么让师姐相信他们，他们一个个表面上花言巧语的背后不曾隐藏了无比的嫌憎之心才怪呢？”
那玉女峰上夜风凛冽，吹动得两个人的身上的衣衫猎猎飞舞，天空中一轮狡诘的明月照耀在两个人的身上。秦雨突然一下子自失了起来，秦雨呼喊了一声“师姐”，扑将上去，一把将杨露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秦雨号啕大哭起来，秦雨大哭着说道：“师姐，雨儿代表不了他人，但是雨儿晓得，雨儿是爱师姐的。雨儿不晓得雨儿的身边少了师姐将是一个什么样子，这鸟华山的掌门我不要做了，这破道人也不要做了。秦雨昨日想通了，秦雨要跟随了师姐闯荡江湖，便是生死也同师姐在一处，雨儿真的是快要不行了。”
那秦雨从来是一个感情不外露的内敛的少年，如今不知道怎么，失声痛哭起来，且是一面哭着一面在地上跪了下去。杨露也在哭，但是杨露的悲伤如今较之秦雨的悲伤相形见绌。杨露擦了一把面颊上的泪水，俯下身去，搀扶起了地上秦雨的身子。
杨露目视了面前悲伤欲绝的秦雨，斜侧过面颊，一面用嘴唇吻着秦雨面颊上的泪水，一面轻声地说道：“雨儿莫要这般一个样子，师姐昨日不是对你说了么？你我都是一个船上的蚂蚱，师姐便是为人骂作一个彻头彻尾的婊子淫妇，师姐也定然不会丢下了雨儿一个人消失的。恁的雨儿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么？”
秦雨发了狂，秦雨又一次扑上前去，用嘴唇吻着杨露，哭着说道：“师姐，雨儿已然死了，师姐便当雨儿已然死了。雨儿宁愿做上一个行尸走肉，只是一辈子追随师姐，只是一辈子追随在师姐的身边。师姐便当雨儿真的死掉了好不好？师姐为什么还为了雨儿任人唾骂呢？雨儿早就死掉了，雨儿情愿为了师姐死掉，只是雨儿不想看着师姐这般作难。”
这两个患难与共的师姐弟抱在了一处失声痛哭，两个人各自有说不出的悲伤和无奈。只是哭了一阵，杨露怕两个人哭声为附近的苍龙岭上的陈暮几个听到，杨露用手抚摸于秦雨的面颊上，于秦雨的腮边上咬了一下，同秦雨说道：“莫再哭了，不则只怕让人看出了什么端倪便不好了。雨儿如今陪同师姐上于朝阳峰上才是。”
两个人止住了悲声，两个人牵了手，从玉女峰上向东一转，踏上了攀登东风的山道。那玉女峰上向一旁一转便有一条山道可以直达朝阳峰。山路也不长，只是一会儿便到了朝阳峰上。那朝阳峰高出玉女峰许多，站立于朝阳峰上华山的所有山峦所有景色便都可以尽收眼底了，所以攀登华山的人往往不能不上朝阳峰上一行。一则俯瞰万里山河的大好风光，一则可以欣赏华山的日出。这朝阳峰上有一座庙观，叫做八景宫，八景宫中常年有几个道人看守，宫中供奉了太上老君。
如今两个人携手上到了朝阳峰上，四下里还是黑漆漆的，西方的天际处依稀将要露出一抹鱼肚白。杨露笑了一下，扯了秦雨的手臂来到了一旁的一棵古松树旁。杨露按了秦雨的肩头于那古木之上，同秦雨说道：“雨儿，莫要辜负了大好的良辰的，同师姐我于此处稍稍地亲昵上片时的，他们到此处少说还需要上一会儿的。”
杨露这个师姐当的，如今心中十分的伤感，还要于秦雨的面前强颜欢笑，本来自己心中一丝的亲热的欲望都没有，可是为了缓解秦雨心中的悲伤，杨露故意要装出一个娇美的姿态同秦雨亲热。这杨露虽然于别人的面前任性使气，顽皮古怪，但是一旦到了秦雨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这也是一桩奇事。
如今杨露也不管那秦雨同意不同意，想要不想要，便凑过了嘴唇，一往情深地朝向秦雨的嘴唇上吻了上去。两个少年，两个苦中作乐的少年，便在朝阳峰上享受着短暂的静谧的快乐。山风不时地吹打上两个人的衣襟，无数的山木于寂静的夜色中发出瑟瑟的声响，一旁的八景宫上匾额为风吹的呱啦啦响。山中的空气太纯净了，令人的整个身心好像是片通透无瑕的美玉，两个人感受着这么一种难得的静谧缠绵在了一处。
不多时一旁的山阶上传来了陈暮几人的脚步声，杨露方才放开了秦雨，朝向山道的方向走了过去。秦雨静静地跟在杨露的后面，两个人来到了石阶处，只见山下依次爬上来三个人，为首的陈暮，其次是刘永，最后跟了垂头丧气的徐落。这徐落一路上受尽了陈暮和刘永的埋怨，这一路上便好像是罪人一般，低着头，跟在最后，一言不出。
及至陈暮几个人来到了峰顶上，陈暮目视了杨露，一脸的怒气，低声说道：“徐落他再也不敢了，方才山路之上，我和你师叔把他好好地训了一顿。其实这只是误会，这徐落他并无恶意，他这个小子性子恶劣的很，最好动不动发狂。唉，没辙的，露儿只要不往心里去便是。”陈暮的这么一番话说得恰到好处，不但为徐落开脱了，且是解开了杨露的心结。
杨露走上前去，扶了陈暮的身子，微微笑着，同陈暮说道：“我哪里那么小家子气，为了三言五语而心生怨怼呢？只是露儿怕么，怕露儿与徐公子同行一路上纠缠不清耽误了上山的正事，是以露儿先到了此处等候大哥。”
杨露侧过了面颊，用手指点了一下东边天际的方向，于陈暮的耳边小声说道：“大哥上眼了，这东边的天际之处马上便要红日东升了的。大哥不但能够看到红日怎么从天边升起，且能看到下面万里的山河于阳光的照耀之下显出依稀的轮廓。正是一项绝美的景致的。”
陈暮果然顺了杨露手指的方向朝向东方的天际之处望了过去，只见天际处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一跳一跳地生出来。陈暮激动地大喊了一声：“啊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如今正好见到了华山的日出了。你们看，这日出的序幕已然开始了，大伙都不要作声，好好欣赏一下。啊呀，这不是天之所赐么？”
那华山日出如何一个模样呢？只见一个金黄色的东西一点点一点点地正然要打天际处升起来，远处的云彩逐渐被染成了桔黄色，天空上逐渐得亮堂了起来。这还算不上什么，主要是在阳光的照耀下，无数的山峦，脚下的一望无垠的大地都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示了出来，令朝阳峰上的风景格外的迷人。
五个人都屏息敛深，于朝阳峰上目视了东边日出的方向怔怔地出神，如今的五个人虽然同然望着华山的日出出神，但是却各怀了鬼胎。这陈暮心中想，难得杨露这般有情，不但舍身与自己，还要同自己结拜，日后得了杨露这么一个妹子，自己强胜似娶上十个美女儿。那刘永则在想，今天便是今天，必然要哄着大哥上了露儿的圈套，一则自己好从中脱身，一则也算是补偿了自己对露儿的过失。那秦雨则在想，自己如今除了追随师姐天涯海角之外，什么也于自己无干了。
徐落则心中暗暗地骂个不止，心想，杨露啊杨露，你好强，你好狠，你好歹毒阿，说我徐落一辈子做不了神仙，说我徐落乃是一个鸡鸣狗盗的小贼，你无非是瞧不起我徐落的出身卑微。你是什么，杨家将的后人，阀阅人家，了不起啊，我徐落一个小叫化子配不上你，可是你也不能这么当众羞辱我徐落，你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那杨露则怎么想，杨露也在骂，骂徐落，杨露心想，徐落阿，你个贪吃的耗子，你一辈子在江湖上行走也只是一个捡人便宜的混世魔王。你小子究竟有什么本领？说功夫，你功夫平常得紧了，无非是仗着自己会两下小厮扑便全不将天下人放在眼中，可是说你小子有什么能为，鬼才相信。也就是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才能处处与我抗争，我若是不令你小子知道一下我的厉害我便不是杨露了。
东边的太阳快要全升出来，此时想到了什么的刘永，慌忙上前了一步，同陈暮说道：“大哥，日出快结束了，我们还是赶快结拜阿。不则等日出完了，只怕上苍见不到我们结拜，不能庇佑你我兄弟几人啊。”
陈暮想了一下，也是，该是结拜的时候，自己看日出看得入了迷，怎么忘记了这个岔头？陈暮目视了一旁的秦雨徐落，伸出手臂，说道：“你们两个小子到这边来，大哥有话要说。如今你我四人要二次结拜，昔日于东京汴梁城中的酒楼之上结拜得太仓促了，不够正式，必须还要再对天结拜一次。如今你我便面对了华山的日出二次结拜吧。这个，露儿。”
陈暮把目光投在了一旁杨露的身上，朗声说道：“露儿虽则乃是一个女子，可是江湖上也是一个剑侠，不但同我们四人深情厚谊，且是好像是一家兄弟一般，我们不能将之拒于门外不是。如今大哥我做主，露儿我们四人一同结拜，从此成为同心一体的弟兄，出生入死，同甘共苦，不分彼此。”
杨露乖觉地笑了一下，走了过来。陈暮一手抓了刘永的手臂，一手抓了杨露的手臂，朝向东面的一片岩石上走了过去。徐落同秦雨两个人紧紧跟在后面，五个人来到了岩石之上，冲了东方日出的方向，五个人一同于岩石上跪下。陈暮刘永杨露在前，秦雨和徐落在后，五个人，分作了两列，整整齐齐地跪了下去。
陈暮仰天大声说道：“苍天在上，我陈暮。”一旁刘永接口说道：“我刘永。”一旁的杨露笑了一下，接口说道：“我杨露。”后面的秦雨接口说道：“我秦雨。”一旁的徐落说道：“我徐落。”而后五人一同说道：“对天盟誓，结为生死之交，同生共死，有难同当，有福共享，同心一体，不分彼此的生死兄弟。”
这结义其实不需繁琐，只要人心一致，不计是在何时何处都是可以结义的。如今三人结义在西岳华山的朝阳峰上，且是面对了天上正然要喷薄而出的太阳，便显得十分的正式了。虽则没有插土焚香，没有咬破中指喝血酒，没有面对了关公关云长的神像，但是这结义也是应当作数的，并且五个人心中都以为，通过这次结义，五人之间的关系必然还要再近上一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