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论剑华山 -- 第三十八章
走出了不远，便通过了石桥，来到了大殿的门口。早有一个道童迎上前来，那个道童笑着同一行人说道：“掌门和慧远禅师已然在里面等候几位多时了。恭喜几位，贺喜几位，小道听说什么，此番请几位是要办一桩大大的喜事哩，几位真是红星高照阿。”这个小道人不明就里，只是笑嘻嘻地一个劲地说好听的话。
一行人，陈暮徐落在前，刘永杨露在后，一道朝向大殿中走了进去。过了几层殿室，来到了最后的内殿，内殿中点着蜡烛，照得明惶惶的。赵法然陪同了慧远禅师在中间的主位上坐着，一旁侍立着八个少林的武僧和十几个武当的道人。赵法然点手招呼杨露道：“露儿，到为师的近前来，要为师和你谈上一件重大的事体。”
杨露笑了一下，用手分开了徐落和陈暮的身体走上前去，来到了赵法然的身边。杨露不无娇柔地同赵法然笑了一下，同赵法然施了一礼，小声说道：“师父，露儿方才还在与同武当的几位少侠的谈论中提到了师父。那两位武当的少侠于自己的心中都对师父佩服的五体投地，说什么日后得了一个机缘必要在师父的身边多多的学习呢。”
这个杨露油嘴滑舌，最能逗那个赵法然的欢心。赵法然听到了呵呵笑了出来，把手抚摸在下颌的胡须上，小声说道：“露儿好生高抬了为师了，为师如何不羞惭万分呢？这两位豪杰都是江湖中少有的后起之秀，为师喜爱敬佩无以复加。说什么向我学习，其实为师还要向他们学习讨教呢？”这赵法然多么能谦让，一句话说得好生的圆活。
杨露笑了一下，打下面直起身，目视了自己的师父，笑了一下，不无矜持地用自己的手指拂掠过自己的鬓边蓬松的秀发，咬了一下嘴唇，目视了赵法然，试探着低声地发问道：“师父此番请了露儿同这几位武当的豪侠到此，不知道有什么急迫的事体要同露儿商议呢？早间演武场上不是已然由慧远禅师作主定下了露儿的终身了么？怎么，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赵法然微微笑了一下，用手扯了杨露的手臂，拉了杨露在自己的怀中。赵法然微微笑着同杨露说道：“露儿，倒不是出了什么变故，而是如今慧远禅师有个小小的提议。慧远禅师同我说，如今既然已然借助了佛祖之力定下了露儿的终身，便不能不作数，要尽早的为露儿完成了这桩婚事。慧远禅师还说，过了今日明日，后日便是中秋大擂，露儿的婚事只怕就要一拖再拖了。所以，慧远禅师要今日便为露儿洞房花烛，而慧远禅师还说，自己要亲自为露儿主婚。露儿你看，这个？”赵法然把话语说了一半，停顿了下来，用手轻轻地捋了颌下的胡须，目视了杨露，沉吟了起来。
杨露也看出了自己的师父的为难之处，杨露微微地红了面颊，把目光瞟向了一旁的老禅师慧远。杨露心想，果真是这样，这个慧远禅师好生的霸道，定下了婚事也就罢了，还要亲自为我主婚，说什么乃是借了佛祖之力，不这般对不住佛祖。只怕他慧远心存了几分私念，要借此将少林凌驾于我华山之上哩。可是如今师叔陈暮都赞同此事，我又为了什么而作个不识时务的坏人呢？
杨露红了面颊，垂下了眼睛，细细地寻思了片时，方才把目光抬起，目视了赵法然，低声说道：“露儿之所有如今全凭了师父一人做主。师父若是说可，露儿并不敢有一个不字，师父若是说不可，则露儿宁可终身不嫁也当尽心守在师父的身边。”
赵法然听了之后，呵呵笑了一下，说道：“好好，既然这样，我便遵照了慧远禅师的意思为露儿和徐落了结了这份姻缘，让露儿也从此之后有上一个归宿。师父和露儿作师徒作了这么多年，师父心中其实十分不忍丢开露儿，可是女大不中留阿。如今露儿已是长大成人，若是在寻常百姓家中已然结婚生子作了母亲了。如今我再挽留又有什么用呢？不如顺水推舟，送了这个人情。”
说至此处，赵法然朝向一旁站立的徐落招了一下手，说道：“徐义士，来，要我这个老朽为你和露儿做上一个小小的道场，为你们的这个姻缘小小的祝福上一下，也算是尽了我一个做师父的责任了。”赵法然说至此处，话语显得有气无力。赵法然想，露儿方才回到华山，自己本要留住露儿，却不想出了这么一桩子事儿，让露儿嫁给了一个武当的少侠，自己千算万算，到头还是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那赵法然的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徐落打一旁走了过来，赵法然一手抓了徐落的手臂，一手抓了杨露的手臂，将两个人的手在自己的双手中握住了。而后赵法然闭上了眼睛，老泪便打面颊上淌落下去，为了在别人面前掩饰自己的哭泣，赵法然把面颊贴在了杨露的衣衫上面，久久的不肯抬起来。赵法然收了杨露这个徒弟，便拿杨露作了自己的女儿一般，如今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儿要离开自己了，赵法然能不悲伤么？赵法然心想，这莫非就是冥冥中的天意么？露儿终不属于我华山，终于要离开的。
这样静静地过去了一会儿，大约有一盏茶的光景，赵法然松开了两个人的手，悄悄地擦拭掉了面颊上的泪水，打下面抬起面颊，目视了杨露，勉强笑了一下，说道：“露儿，为师如今只能祝福露儿同徐义士双宿双飞白头偕老了。师父也没有好送与露儿的，师父知道露儿好碧玉，师父特地让人取上等的翠玉打制了一对镯子，露儿戴上它和徐义士洞房花烛吧。”
赵法然侧转过面颊，一个道人手托了一个盘子走过来，盘子上盖着一块红布。赵法然揭开了那块红布，打盘子上取出了一对手镯，那手镯碧盈盈的通体透明，十分美丽。赵法然笑了一下，扯了杨露的手，便为杨露戴在了手上。杨露微微地笑了一下，伏下面颊，于赵法然的面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不无撒娇地笑着说道：“露儿谢过师父。”
赵法然呆怔了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露儿一走，师父也就冷清好多阿。这偌大的华山也就失色了不少。师父如今也是无可奈何，师父方才已然发下话去，让秦雨为露儿准备洞房花烛，今天晚上露儿和徐落便在我华山的道院中结为夫妻便是。我这里也就没什么要交代的了。”
正在此时，下面飞跑上来一个道人，道人上来之后同赵法然施礼说道：“师伯，秦师兄已然备办好了今晚的素宴。不知道此时是不是要端上来，还望师伯示下。”
赵法然目视了那个道人，惨然地笑了一下，无声地摆动了一下手臂，轻声说道：“还问我做什么？该上就上。如今是露儿大婚，这素筵席也要尽可能的丰盛才是。酒水不能用，但是要弄上一些好的茶水，今日便草草地为露儿完婚便是。”
那个道人得了赵法然的吩咐，转身退了出去不提。单说赵法然心情十分不快，赵法然心想，慧远呐慧远，我华山的事体你一个外界的僧人插的什么手？假借了佛祖的名头把露儿给我送与了他人，我岂能甘心？可是如今我也被你把我逼到了绝地，竟然眼睁睁看了自己心爱的徒儿成了别人的资本，而我一生心血付诸了东风流水。
赵法然松开了杨露的手臂，打下面的座位上站起身，缓缓地于大殿中踱着步子，最后走了一个角落处，站住了，忍不住地悲伤一时涌上心头，赵法然竟然哽咽了起来。
杨露觉察到了什么，来到了赵法然的身后，用手扶了赵法然的身子，凑过了面颊，将自己的面颊不无温存地贴在了赵法然的身上，而后小声地说道：“不论露儿成为了何人的妻室，走到了何处何地，露儿的心中都不会忘记师父对于露儿的十几年的谆谆教诲。露儿自始自终都是师父膝下的那个长不大的小徒弟。”
赵法然笑了一下，侧过面颊，把手抚摸于杨露的面颊上，低声说道：“露儿不必劝慰师父，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露儿既是要嫁给武当的弟子，师父也没有什么不同意。只是师父恳求露儿婚后能多于华山待上一段时间，要师父和露儿再相处上一段，则师父的心中便很是满足了。”
杨露笑了一下，打赵法然的肩头上抬起了面颊，目视了赵法然不无甜美地笑了一下，点了下头，说道：“露儿和师父担保，露儿婚后定然不会草草里开了师父的。露儿定然要说服了自己的夫君，陪伴师父在华山此处优游岁月个一年半载才是，恁的师父还不心满意足么？”
赵法然笑了一下，点了下头，低声说道：“这样就好，露儿真的体贴师父的心思，能见到露儿在师父的面前快快活活的，师父比什么都要高兴。好了，你我不说这些事情了，还是准备用餐才是。”
此时大厅中摆下了三张桌子，都是四四方方的方桌，一张桌子下摆了八个椅子，总共是正面主位一张桌，两边两侧两张桌，三张桌成为犄角之势。赵法然手拉了杨露的胳膊来到了主位的那张桌旁，赵法然先请了智远禅师落座，而后自己拉了杨露的手臂方才落座。赵法然要露儿坐在了自己的身侧一边，而赵法然则和慧远禅师并肩坐了于中间的主座之上。
至于另两张桌子上，靠左侧的一张旁边坐了那个八个少林的武僧，靠了右边的一侧则坐了七八个观中的职事道人。陈暮、刘永、徐落三人作为主要的客人也在赵法然慧远禅师的桌旁坐下了，一时大殿中静的一点声息也没有，人人都知道赵法然的心情不佳，所以一个个都屏息凝神不出一声。
此时外面早有小道人端了一叠叠的菜打外面走了进来。因为用餐的都是和尚和道人，所以摆上来的菜肴都是素的，什么火爆香菇，什么醋溜白菜，什么盐煮青笋，什么清煎苦瓜，什么软烘茄子，最为贵重的无非是一样葱煎豆腐了。为是华山道院中的门规极严，所以摆下的菜蔬都是清素的，就是连鸡蛋也找不见，更不要说酒了，只是茶水，还是极普通的雨前茶。
不多时摆上了一碗碗的米饭，赵法然便发话了，用手点指了桌子上饭蔬，而笑着说道：“这便是我为露儿备下的喜筵了，匆促之间草草备就，简陋之处在所难免，诸位一定不要嫌弃。来，少林的师傅们同我华山的弟子都一道开始用餐吧。我这里开上一个头。”说着赵法然夹了一些菜吃了，下面的道人们才开始吃饭，那和尚看到慧远开始吃了，方才纷纷拿了筷子用饭。一时整个内大殿除了吃饭的声响，什么声响也听不到，静极了。
也是赵法然感到了不妥，侧过面颊，目视了一旁正在埋头吃饭的杨露，小声说道：“露儿，这么不懂礼么？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这少林的慧远禅师不但是你的媒人也是主婚人，你怎么能不说句话呢？还不敬智远禅师一杯茶水么？也算表了你的心意了。”
让杨露敬酒给智远禅师，杨露一百个不愿意。杨露对于那个智远和尚十分看不惯，开始便小觑我华山剑派，之后还要拿大给我主婚，如今俨然是我的岳父老泰山一般，我怎么那么倒霉让这个智远和尚时时处处压我一头呢？
杨露想至此处，面颊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表情。杨露叹息了一声，打桌子上端起了一杯茶水打下面站起身，目视了一旁的慧远禅师，双手擎了酒杯，低垂下面颊，目视了慧远禅师，低声说道：“老禅师一路风尘仆仆到了俺们华山，到了此处茶水也不能喝上一杯便为了露儿的婚事而忧心如焚。如今露儿为了禅师的高深的佛法而能够有了一个如意的归宿，都是托了大师大公无私的恩赐而已。如今露儿敢不敬上大师一杯茶水以为谢礼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