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论剑华山 -- 第二十七章
那玉泉道院坐落于华山的脚下，准确地说乃是坐落于华山西北侧的一角上。这玉泉道院自打北宋初年建立以来，到如今已然经过了数百年的风雨沧桑。这玉泉道院初建之时无非是为了纪念华山间派的陈抟老祖，但是到了如今不断地阔建增修，已然成为华山脚下最为显赫的一处道观。这道院分作左中右三大块，中间一条正直的甬道直通向后面的主殿，那主殿又分作正殿侧殿配殿，里三层外三层，修葺得十分之壮观，
除了正中的甬道之外，还有两条路径分别通向道院的左侧和右侧。那右侧的甬道环绕了泉水池一路通向右边的无忧亭、含情殿、泉水池中心的石舫，以及极为靠后的希夷洞天和山孙亭。至于那左侧的甬道则是上华山去的必经之路了，一直通达左侧的落石山、竹林、凉亭、以及回廊，及至过了回廊，便上了通向华山巅峰的山道了的。
这道院中的一干道人的起居的所在便在道院的右侧，于是此时的那个道人带领了杨露刘永一行人向右一转走上了右侧的甬道。那甬道之旁便是玉泉道院的泉水池了，那泉水池乃是引自于山中的清冽的泉水而汇成的，此时正值清秋，池水上漂浮着一片片金黄色的落叶，偶尔可以瞥见池水下面摇尾游弋的小鱼。
走出了不多远，到了一处岔路口上。那岔路口分作三道，一道通向前面的无忧亭，一道通向后面的道人的起居的斋房，而另一道则通向一旁泉水池中心的石舫上面。那石舫乃是北宋中期道人们募集了四方的善款筹建的一处附庸风雅的处所，平时赵法然极爱上石舫上赏月，并将了自己的赏月的诗文一一命人题刻在石舫的上面，如今那石舫的中央匾额上还题着赵法然所书的三个大字“不系舟”。
杨露到了此处，斜过眼睛，一眼瞥见了一旁池水中的石舫。那石舫静静地矗立于池水之中，石舫轮廓好像是一艘翩然将要远行的画舫，其中雕梁画栋，极尽巧妙。一见到这石舫，便不能不勾引出杨露很多回忆。杨露微微眯了眼睛，于心中想到昔日自己陪同了师父于石舫上猜谜赏月的趣事，奈何如今想来恍若昨日，而自己已然不再是过去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儿了。
杨露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丝的苦涩，只是杨露并不能说出些什么，只是淡淡地摇晃了一下脖子，用手拂去面颊上为风吹起的秀发。继而杨露用手扶了于前面的刘永的肩头上，向前凑过了自己的面颊。杨露微微笑了一下，附了嘴唇于刘永的耳边上，同刘永小声地说道：“上后面的伙房中用餐要丢失了几分附庸风雅的情调的，你我不如便上这泉水池中的石舫中坐地好了。要下面的道人们置办好了一应的茶点送到石舫上去，如此不是更好？”
刘永听了杨露的话语，微微笑了一下，点了下头，侧过面颊，同一旁的杨露说道：“露儿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师叔最不好上人多的地方吃喝，吃喝必然要花木扶疏，秋风明月，方好体味出美食中的情趣。露儿如今便是不说，师叔也定要上那池水上做上一回附庸风雅的假神仙哩。”于是刘永淡淡笑了一下，用手拍击于那个引路的道人的身上，同那个道人说道：“不烦劳你了，我同露儿便于这石舫上面用餐好了。你叫下面的道人将一应的茶点速速送到此处。”
这刘永和杨露都是华山剑派中的有威望的人物，如今两个人既是要上池心的石舫上用茶点，那下面的道人们如何敢不听？那个道人微微笑了一下，点了下头，转身快步走了开去。
刘永便搀扶了杨露，两个人一道走向了泉水池心的石舫。这石舫也建得太大了，基本上占据了多半个池子，说是石舫，倒不如说是一处临水而建的轩室。两个人上了石舫，捡了一处光线较好的所在于下面的凳子上面坐了下去。那石舫左右都是石头的栏杆，中央乃是一个石桌，四周围了石头的长凳。
两个人落了座，杨露微微笑着用手轻拂过鬓边为风吹起的一缕秀发，将目光于池水上一扫而过，此时的杨露心境转好了几分。杨露微微笑了一下，斜侧过了半边的身子，将嘴唇贴伏了于刘永的耳边，同刘永小声说道：“适方才师叔可曾是听师父说要借了此次中秋大擂的机缘为露儿我拣择上一个如意的东床驸马么？我想必是师父有心将露儿笼络于自己的身边方才出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点子的。师叔请想了，那江湖上数以千计的豪杰一朝争勇斗狠于擂台之上却只是为了一个女子的美色，可不是好笑么？”杨露言及此处，于面颊上浮现出了几分狡黠的微笑。
刘永呵呵笑了一下，用手抚弄于杨露肩头上垂下的几缕长发上，而低声说道：“你师父乃是一个迂腐的古董，便是那般说，也定然不会真的那般明目张胆的弄起来。露儿怎么不想，这江湖之上的武林豪杰众多，可是良莠不齐，形形色色，你师父爱你是真，却绝不会容那些江湖上的虎狼之徒争抢露儿这颗掌上明珠的。我以为，你师父无非是在用话儿稳住你罢了。”
杨露听了刘永的话便不无开心地笑了出来，杨露用手指拨挡开了刘永不正经的手指，而后侧转过面颊，一双明亮的眸子注视了于刘永的面颊上，而低声质问道：“听师叔的话音，师叔的心中定然是隐含了几分的醋意的。若是师父一时利令智昏那般的大弄了起来，露儿于江湖上的声价岂不是要一增百倍了么？到了那时武林中的英雄豪杰都为了露儿一人的美色而不惜性命相搏血溅五步，那师叔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情人只怕就要不值钱了的。”
那杨露一向喜欢同自己的这个小师叔斗口，如今正是故态复萌，又用出了自己的顽皮情态，一面斜睨了自己的小师叔，杨露一面不慌不忙地说出了一番嘲讽的话语，讥讽的那刘永好像是一个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的乞丐一般。
那刘永不计怎么说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豪杰，听到杨露的话语之中隐含了几分讥诮之意，刘永的面颊上便有几分发红了。只是如今刘永不好发作，刘永只是微微冷笑了一下，侧过目光，瞟了一旁的杨露一眼，而低声说道：“露儿好生的天真了，以为天下的豪杰都是为了露儿的美色而来。岂不知这江湖上的人一个个都是阴险诡谲的人物，哪个不怀了几分的私心？或许一时未了露儿的美色性命相搏，只是搏下了之后，这帮人物之中又有几个是真心爱你的呢？”
正在杨露同刘永说话的关头，早有一个小道童手中托了木盘，打一旁走上来，在两个人的面前摆上了用茶的茶壶茶碗。杨露打下面端起一杯茶水，轻轻地咂了一口。及至目视那个小道童走的远了，杨露方才斜过眼睛，同一旁的刘永说道：“师叔总是说什么天下的的豪杰都是心怀鬼胎的鸡鸣狗盗之徒，恁的师叔的心中又当是如何的光景呢？江湖中的人哪个不把了师叔比作凶险奸诈的领袖人物，奈何而今师叔倒五十步笑起了百步的。”
那杨露如今只是一味的胡搅蛮缠，同那刘永玩起了咬文嚼字的游戏。话说那杨露的口才极好，所以同人说话喜欢翻来覆去的用了模棱两可的话儿来迷惑你，说上几番，便足以令你也迷惑起来，不明白自己说的究竟是对是错了。如今杨露正是用出了自己糊弄人的把戏，一面品了茶水，一面和刘永调侃。
刘永听了杨露的话，便只是微笑而不再说什么了。刘永品了几口茶水，侧过面颊，目视了杨露，伸出了一根小拇指，同杨露作了一个鬼脸，笑着说道：“小妮子，又在和师叔玩你的咬文嚼字的把戏，师叔如今心中乱的很，你就不要再烦人了。且放上师叔一马，要师叔静上一静才是。”于是微微笑着的杨露方才闭上了嘴唇，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别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个小道童端了点心走上来，将一样样点心于两个人的面前摆了下去，那点心都是酥油做的，且是做得十分的精致，有桂花糕，有核桃酥，有松子儿饼，有酸枣米糕，等等，总共七八样精致的点心。昨日杨露同刘永疯闹了整整一夜，如今都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如今见到了这些点心真好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
杨露大口地吃着点心，竟有了几分不顾斯文，且是吃的唇角上沾满了点心的碎屑。一旁的刘永吃相也好不到何处，甚或更狼狈一些。一旁的两个小道童见了都笑了出来，见到两个人好像饿死鬼投胎一般，如何不可笑呢？
听到了小道童的笑声，杨露察觉到了什么，方才缓缓垂下面去，大口地咀嚼着口中的点心而轻轻地发出咳嗽声。杨露一面掩饰了吃相的狼狈，一面迅速地咽下了口中的点心，方才抬起面颊，却正见到了刘永为一口点心咽的面颊通红正在到处寻水的情景，杨露便一时忍俊不禁，大笑了出来，原来那刘永的吃相更为难看，杨露笑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两个人风卷残云的用过了早点，打发走了两个小道童，杨露方才目视了刘永重新笑了出来，刘永也目视了杨露呵呵大笑。原来两个人的嘴上都残留了点心的残屑，刘永替杨露擦拭去唇角上的点心屑，杨露也同然。当然两人的目光接触于一处，杨露的面颊上便飞上了两片红晕，经历昨日的一场情事，如今的两人便好像是冥冥中的夫妻一般，虽则一点小事上也能触动了杨露的心弦。杨露突然想到，此时对面坐的这个男子便是自己的夫君，而他为自己擦拭唇角的举动便好像是多年的夫妻才能做到的一般。
那桌子上有还有一些点心的碎屑，杨露收集了在手上，便打下面站起身，依偎了身子于一根石舫边的栏杆上，将手上的点心的碎屑一点点抛洒在下面的吃水中。那池水中小小的金色鲤鱼成群结队地游了过来，争抢着杨露丢下的点心的碎屑，杨露目视了池水中那一群群鲜艳而可爱的小鱼，于面颊上浮现出了无声的微笑。
一旁的刘永走上前去，用手臂楼了杨露的身子，一时情不自禁，刘永伏下面颊，用嘴唇吻了于杨露的鬓边上。刘永低声说道：“露儿如今的情态真的可以入画呢？怎的师叔不是一个妙笔丹青的画师呢？如今鱼戏莲叶间，美人依朱栏，可不是一幅绝妙的图画么？”
杨露微微地笑了一下，侧过了面颊，目视了一旁的刘永，低声说道：“师叔虽则不是一个妙笔回春的画师不能将露儿的美色行之于师叔的笔下，可是师叔却足以和露儿长相厮守于山林之间，不令了露儿这般的红颜知己沦落在了淤泥之中而枯萎残败的。”那杨露言及此处，目光中闪动着熠熠的光辉静静地注视了于刘永的面颊上。
杨露不说还好，一说正戳在了刘永的心病上。刘永慌忙松开了杨露的身子，低垂下面去，低声说道：“你我如今说这个做什么？露儿，对了，如今你我还是上前面去见我大师兄吧。说不定同少林的讲武已然开始了的，你我不去岂不是失掉了一个打开眼界的好机会么？莫要迟疑了，师叔如今便同你前往中央大殿上去，”
杨露本要借助了这个机缘引那刘永心回意转，却不想刘永乃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一听话锋不对便扯开了话题。刘永此时牵了杨露的手臂朝向石舫外面走去，杨露无可如何地叹息了一声，于面颊上露出了一抹不无苦涩的微笑，可是也只好跟从了刘永走了开去。杨露手中的点心的碎屑无声地散路了一地，而杨露的心情也同那点心的碎屑一般散落的到处都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