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英雄本色是剑侠 -- 第十三章 东海茫茫
柳三变惊谔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文宗淡淡道：“令尊还好吧？”
“家父早已过世。”山风萧瑟，似声声叹息。
李文宗微微一惊，很快恢复平静。
“三十年来，我隐姓埋名委身宰相府，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为的就是恢复祖宗宗庙社稷。三十年来，我为吕正做了许多大事，已经深得他器重与信任。十年之前，你就差点坏了我的大事，当时我放你一马，就是念在你是监察御史柳宜之后。不料今天，你却再次坏我大事，让我全军覆灭，铩羽而归。”李文宗嘴角仍有鲜血滴下，他却全然不顾。
“恢复？大宋天下初定，正是国力上升时期，百姓乐业，海内太平，恢复谈何容易？”
“这些我岂不知？但是身为李氏后代，如不思复国大业，又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李护法，这些年来，你一心想着恢复大业，是否想到你做下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于心何安？”
李文宗仰头看天，放声长笑，却牵动了伤势，一口气上不来，连咳数下，嘴角鲜血成行流下。他脸色苍白，笑得有些怕人。“赵氏夺我大好河山，鸩毒我父皇，荼毒我南唐子民，伤天害理的事难道做的少了？”李文宗忽然声色俱厉，惨白的脸极是吓人。
“你说的似乎有理。可是你看看山下寺前，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被你践踏？你良心能安吗？”柳三变指着山下，迎着李文宗犀利的目光，大声反问。
“那都是吕正的意思，我只不过奉命行事而已！”
“那些生命毕竟是你亲手杀死！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你是在助纣为孽！”柳三变情绪激动起来，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柳公子，你身为南唐重臣之后，不来帮我，反来阻挠我的大事。我们以前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从今往后，希望你不要管我的事，否则，你就是我的敌人！”
“李护法，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天地正道不可忤逆，还是顺应天地自然规律，坚守正道，否则，必定不会有好结果！”
“我堂堂太子身份，竟要你来教训？”李文宗情绪激动难抑，再次狂笑起来，鲜血再次顺着嘴角汩汩而下，将他的胸前染得通红一片。
“李护法，你好自为之吧！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走吧，别让他们碰上！”柳三变指着后山险峻的山道说。
“你不杀我，我也不领你的情，十年之前你欠我一条命！”李文宗说完，转身朝后山小道方向，几个起落，便在数丈外了。
柳三变见李文宗去的远了，这才缓步下山，来到灵峰寺前。地上尸首已经不见，僧众与小白、风乘月、武小宽静立寺门外，已是恭候多时。
水澄法师首先迎上前来，双手合什，向柳三变深深一揖下去，道：“今日之事，承蒙柳大侠慷慨出手援助，方才使蔽寺免遭灭顶之灾，老衲感激不尽！”
原来刚才柳三变不在之时，风乘月已将柳三变的情况简略告诉了水澄大师。
“今日一战，柳大哥必将扬名江湖，邪魔闻而丧胆矣！”武小宽一扫轻视怀疑的心态，由衷赞道。
风乘月却一言不发，只微笑着，注视着卓然不群的柳三变，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柳三变一行四人别过灵峰寺众僧，迤俪下山而去，来的时候走的是幽僻的小路，现在回去，便选了大路，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四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轻松。
“柳大哥，你是不是放走了李文宗？”风乘月毕竟女孩儿家，好奇心盛，忍不住便问柳三变。
柳三变转身看了看风乘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她道：“乘月，你还记得十年前汴京城外十里长亭吧？”
风乘月当然记得，就在几天前，她与柳三变还去过那里。见柳三变如此一问，风乘月已然知道，李文宗肯定没有死，肯定被柳三变放走了。
“柳大哥，我当然记得。十年前，那使一个夜晚，我受了重伤，奄奄一息……”风乘月忽然眼前有些迷离，说话也突然轻柔起来，仿佛回到了十年之前那个痛苦却又美好的夜晚中去了。
“十年之前你身受重伤，是柳大哥奔波两天两夜，将你送回巫山神女峰。只可惜，今天你没有受伤，如果你受了伤，我就背你两天两夜，送你回巫山。”风乘月话未说完，就被武小宽接了过去，说的风乘月脸都红了，狠狠剜了他两眼。
“武小宽，你想的倒美，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能送得了我？”言下之意是说，你的功夫，比起柳大哥来差得远了。
哪知武小宽毫无怒意，笑嘻嘻地道：“不成功便成仁，送不了也要送，谁让我武小宽是古往今来天地之间最有情有义的好男儿呢？”这个武小宽，为了爱情命都可以不要了。
哪知风乘月丝毫不领他的情，嗔怒道：“呸——我才不稀罕！”小白在一旁听了，忍不住哧的一声笑了。
风乘月不再理会武小宽，转身对柳三变道：“柳大哥，我看这个李文宗有些古怪！再说，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实力？”
柳三变淡淡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风乘月不好意思再问，就此打住，转身观赏起山川的美景来。
风乘月的心思，柳三变岂不清楚？
可是，又能怎样？
柳三变的心中，早已有了约定——尽管这个约定很渺茫！
“如果有缘，我们还会相见。”柳三变想起蛇仙水若愁的话，幽幽一声轻叹。
雁荡山绵延数百里，向东直至于东海。东海，正是蛇仙水若愁的水府所在。
柳三变想起李文宗的话，心头象被压上一块巨石，又沉重起来。
宰相府里，到底还有多少重大的阴谋？
没有答案。
柳三变忽然感到了孤独——强烈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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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叉路口。
柳三变停下身，对风乘月与武小宽说：“乘月，武兄弟，此间事情已了，我还有其他事情，我们就此别过。”
风乘月生动活泼的脸上，忽然沉寂下来，收敛起所有的笑容，道：“柳大哥，你去哪里？”她本还想说“我陪着你。”可是女孩儿家羞怯，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乘月，我还有些事情要办理，办完事情自会回东京。你与武兄弟好生监视着宰相府，没有把握不要动手，以免打草惊蛇！”
风乘月极不情愿地道：“柳大哥，那好吧！”武小宽见柳三变要走，顿时心花怒放，心想你可走了，你再不走，风乘月的三魂最多还剩一魂。于是武小宽掩饰不住狂喜，道：“柳大哥，后会有期！”说话只时，竟是眉飞色舞，风乘月冷冷白了他两眼，象看一个怪物。
武小宽却丝毫不以为意。
待二人走远，柳三变复对神情有些黯然的小白说道：“小白，此间事已了，你也先回不死之谷吧，待我用得着你时，我再去找你。”
小白腼腆地笑了笑，道：“公子，你只须对着不死之谷的方向大喊三声‘小白’，我就能听到。”
“如此甚好！”柳三边笑到。
只见小白化作一道白光，腾空而起，在柳三变头顶盘旋三圈，朝不死之谷方向飞去。
天地之间，只剩下柳三变一人。
柳三变在雁荡山中一路东去，一边留连风景，一边信步而行。
其时正是深秋，山中野果遍地可见。经过漫长的不死之谷的磨练，柳三变摘食野果渴饮山泉已成习惯，所以没有干粮并难不倒柳三变。
不知翻过了多少山头，迈过了多少山谷，两天之后，柳三变已经站在了东海边上。
茫茫白雾，碧涛翻腾，三两只巨大的海鸥展翅飞翔。一望无际的大海，烟波浩淼，让人心生生命渺小的喟叹。
柳三变伸手入怀，摸出夜明珠。
奇怪的是，这一次，竟有蛇仙的影子！
蛇仙水若愁，双眉紧锁，似有愁绪千般；衣衫宽大，仿佛消减了玉肌：此恨谁知？
柳三变双手捧着温润的明珠，呆望着里面的姑娘，一时竟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