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古道 -- 第三章 克钦奇遇（二）
由于气温较高，也没有降雨，午后的山林显得比较闷热。森林里到处都是高大浓密的榕树和参天的柚木，柚木树在我国是极其珍贵的树种，而在这缅北克钦邦的山林里，却随处可见。
师徒四人早已大汗淋漓，他们沿着林间小道艰难前行，从梭岩出发，已走了近三个小时，天气越发闷热，他们来到难得的一小块空地上，准备休息一会儿。
师徒四人席地而坐，每人都很口渴，无奈，路上饮用水都用完了，心芒深深地嗅着空气，空气中一丝潮湿的气味都没有，却似乎嗅到了缕缕奇异的香味！这种香味他从未闻过，它的气味是那样的独特！那样的诱人！奇香无比，令人陶醉！
接着，岩罕也闻到了这种香味！召勐龙和大胡子相继都闻到了这种香味！
“不好！是瘴气！快取出毛巾！用小便把它尿湿！堵住口鼻！赶快离开这儿！”大胡子大声喊道！
四人迅速用尿湿的毛巾堵住口鼻，跟着大胡子一阵狂奔！一口气跑出足有二三里路，来到一个高岗上，这才拿去堵在口鼻上的毛巾，四人上气不接下气，相互望望都笑了！
傍晚时分，师徒四人来到了一个叫后岗的小山村。这地方大胡子和召勐龙二十多年前来过，大胡子在这个村子里有一个朋友叫彬旺，他年轻的时候大胡子曾经帮助过他。显然，师徒四人今晚就准备在后岗大胡子的朋友家过宿了。
彬旺家是村子北头的第一家，三间竹楼，上下两层，四人走过了楼梯道，来到了二楼上，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出门迎接他们的不是彬旺！而是一位年轻标志的克钦妹！
她看上去约二十岁左右，眼睛灵秀、口鼻端庄，身着蓝布小花格子筒裙，体态窈窕。
她用温和、热情、略带惊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这四位客人！
“我叫木日森，是彬旺的朋友，请问彬旺在家吗？”大胡子自我介绍并问道。
“他在家！在家！”听说是彬旺的朋友，克钦妹热情地将客人带进了屋内！
“是谁来啦？”从里屋传出来了一个苍老衰弱的声音。
“噢！是你的朋友看你来啦！”克钦妹大声回答道！
“他怎么了？”大胡子问克钦妹！
“他生病已两年多了！”克钦妹答道，她把大胡子带到了里屋。
克钦妹把屋内的松枝点着，满屋被照得通明。
彬旺躺在竹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他双眼凹陷，面容憔悴，看上去有七十多岁，显然病得很重。
“彬旺老弟！我是木日森！我来看你来啦！”
“木日森大哥！”彬旺虽然病得很重，但神志还清醒，他喊着木日森的名字，想欠起身子爬起来，他动了动，显然，是爬不起来的！
克钦妹和大胡子都示意，让他就这样躺着。
“玛果！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要好好招待他们！”彬旺吃力地对克钦妹说！
“嗯！我会的！”被称作玛果（克钦语：大女儿）的克钦妹答应着，就去准备晚餐去了。
“多好的女人啊！只可惜是苦命啊！”彬旺嘴里念叨着，眼睛已经湿润了！
“她是你的闺女吗？”大胡子问。
“不！她是我的女人！”彬旺回答道。
彬旺的这一回答！让站在竹床旁的师徒四人目瞪口呆！
玛果原是彬旺的侄儿媳妇，一年前彬旺的侄子死后，玛果便转婚转嫁给了彬旺，那时彬旺已经病倒，玛果一直象伺候父亲一样伺候着他。这种婚姻叫“转婚”，是当地克钦族祖传的族规家法，男人死后，寡妇首先要归长辈中孤独老人享用，如果长辈都有女人，就要转嫁给平辈，如果平辈都有女人，那就应转嫁给侄辈。
这叫什么婚姻制度，简直是对妇女的一种残害！这种事情大胡子和召勐龙以前也曾听说过，但真正遇到这还是第一次！心芒和岩罕则对这位年轻灵秀的克钦妹，打心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彬旺的介绍，让师徒四人的心情很不平静！
不一会儿，玛果就为客人们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桌上整齐地摆放着米酒、炒米饭、牛肉干、西红柿炒鸡蛋、橄榄菜、苦菜汤，还有芒果、柑橘等水果，感觉得出来，玛果是倾全家之所有。
她一趟趟地为客人们盛饭端菜，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而眼睛里却焕发出明亮的神采！她行动勤快敏捷，做事干净麻利。
饭后，她又在外间准备了两张竹床，铺上了干净的被褥。并安排客人们到楼下的井台上冲凉，让每人都换上了干净的筒裙。
看得出来，玛果是一位善良灵秀能干的女人！
晚上睡觉前，玛果把师徒四人请到她男人的房间，说是彬旺有话要跟他们说。
“彬旺老弟！我们明天就去请医生给你看病，你放心！没有钱我可以帮你！”大胡子对彬旺说。
“没用的！我这病是看不好的！我家族的人得的都是这种病，他们都死光了！我知道，我也会不久于人世的！”彬旺眼含泪水说！
“我最放心不下的是玛果！她是个好女人！我想在我死后，让她过上好日子！这段时间，我经常想这事！”彬旺吃力地继续说道！
“日森大哥！这次正好你来了！你是好人，是我最可信赖的人之一！我年轻的时候，你帮助过我，我永世不忘！可恨我不争气，没有能力报答你！”说到这里，彬旺已是满脸虚汗，玛丽用毛巾拭去他脸上的汗水。
“日森哥！我想再求你一件事！求你再帮我一次！请你无论如何要答应我！”彬旺向大胡子恳求道！
“你说！你说！我答应你！”大胡子眼含泪水蹲在彬旺的床前！
彬旺拉着玛果的手，对大胡子说：“在我临死前，我把玛果托付给你！请你答应我！在我死后，为她找一个好男人！让她过上好日子！”说着彬旺的眼中又涌出了泪水！
此时，玛果已泣不成声！
“这这这如何是好！”大胡子确实想帮助彬旺，但没想到他提出的是这样的事情！他慢慢站了起来，看了看彬旺恳求的眼神，看了看哭成了泪人的玛果，又看了看召勐龙、心芒和岩罕，最后他把目光停留在了岩罕的身上！
“好吧！我答应你！”大胡子拉着彬旺的手说！
玛果用中国礼节，深深地向大胡子鞠了一躬！
都是苦命的人啊！
这一夜，师徒四人躺在竹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砰、砰！”约摸半夜时分，村南头传来了一阵枪声！
“师傅！有情况！”心芒和岩罕在睡梦中被惊醒！摹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睡吧！睡吧！唉！又死了一个男人！多了一个寡妇！”大胡子叹道！
这死人鸣枪，也是当地克钦族的风俗，男人死了双响，女人死了单响。
心芒又重新躺下，他再也睡不着了，在一阵阵山风中，近处山林中不知名的禽兽的鸣叫声，混杂着从远方隐约传来的象脚鼓的敲击声，传递着一种恒久不息的远古的粗犷和蛮荒！
第二天早饭后，师徒四人留下一笔钱，与彬旺泪别！
玛果一直送到山后的乌鲁江码头，从这儿乘江舟顺流而下，需半天时间可以直达翡翠之城帕敢。
船儿离开码头越来越远！师徒四人站在甲板上，仍然能够看得到玛果那美丽的身影！他们似乎也能看得到玛丽果那同样美丽而又充满期待的目光！
美丽的乌鲁江在静静地流淌，江水清澈透明得几乎可以见底，正是这清澈的江水滋养了世界上最美丽的石头！才有了冰种的透明和翠绿的动人！而今天，这清澈透明的江水，更像是一双眼睛，一双克钦族女人的眼睛！温柔、美丽而又明亮！同时，也像是眼泪！克钦族女人的眼泪！日日夜夜，无声无息，静静地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