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青苹果 -- 第十三章 前途迷离
月末三十，天气转晴。
天上一会有太阳，一会又没有，但是没有太阳的时候，光亮照在白纸上面，反射出来的光直耀人的眼睛。
外面的东北风隔着树吹过来，显得非常柔和。
小美姐姐割完大稻田里的稻子，又割起在我家房屋西南方向的那块小田。
田里面，恒才大大和大妈也在割稻，大大的脚前天刚刚被弯刀划了，虽然受伤，但是今天仍然坚持在割稻子。
吴贵娣一只手插在袋子里面，一只手拿起弯刀在田埂上走着。
吴贵娣对大妈道：“这样自己割，省了几百块钱，可以卖肉吃。”说完她就到菜地里面割青菜了。
张传凤和成刚的妈妈一起在割稻，前天我家帮他家的忙，今天她来帮我家。
对面田里，阿辉惊讶地发现，小莲居然也在割稻。
小莲是宦玉琴姐姐的女儿，小莲比阿辉小许多，她就一个人，孤独寂寞、无聊困顿之余还要孤孤单单地割稻。
阿辉感觉小莲的路和自己的相隔得太远，而且越走越远。阿辉的面前可能是迷离的金山，而小莲，阿辉觉的她的路太沉重了。
小莲没有上过初中，阿辉不了解她，但阿辉知道她不是坏人，很简单，即使变坏也是个简单的坏人。
这世上强者并不太多，大都都是像小莲这样的人，只是我们不觉的而已。
大妈在远方问几点，吴贵娣说不知道，阿辉一看是九点二十八，阿辉说九点半了，可是声音太小，人家根本没有注意到阿辉。
天变得苍灰色的，在这苍灰色的天空下，是乡下人的田地。
※※※
十月三十一，真是月末。山水轮回，岁月更迭，又是如此。
明天是十一月，阿辉要正式去上学了，下午的时候，阿辉带了两千多块学杂费，骑车到了靖城高补班，见着陆老师，交了学费，落实了住宿的地方。阿辉看着芽插在这片老土地上的新面孔，感觉有些兴奋。
虽然重新到了这里，旧有的一些气氛尚未消失，阿辉不想旧，旧意味着失败，抑或死亡。
不是真死，而是心死。
阿辉背依斜阳，看着远处昏暗的黑墙，心底的无穷落寞又聚在心头。
每当一个人的时候，人总有些落寞，总禁不住落寞，有些人也经不起落寞。
这落寞是毒，久之便会吞噬人的心灵，甚至生命！
从惠丰的家骑车到这里，遥遥十几里，来的时候阿辉车上捆了好多东西，父亲下来扶了三回。
晚上阿辉躺在床上的时候还能够想起陆老师的话：“没有卢冰那号人，意味着太平。”
想到卢冰，阿辉的脑海浮起一张桀骜不驯的面孔，他的嘴唇上面还有一处刀疤（也许是天生兔唇），简直算是狰狞了，他的眼睛永远带着一种不可屈服的野性，像狼一样。但阿辉知道他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只是不安份罢了，而不安份在这个世界上，在许多人眼里，总意味着是一种错。
教室里面分有六排，住宿生有十九个，比以前多。有五个女生。
陆老师还是像以前一样，放学讲讲，学生还是像以前一样在下面默默听听。
晚上阿辉听见几人在议论高考夜里的情况，一人道：“高考夜里我还在看电影。”
一人道：“高考夜里我们直吵到十二点多才睡觉。”
一人道：“高考夜里又没有作业，不也一样玩。”
一人收尾道：“别吵，再怎么样，不都一样没考取。”
上课的时候，课堂和以前一样乱糟糟的，阿辉的头脑麻木不仁，耳朵、眼睛都像缺油的机器一样偶尔动一下，唯独大脑一直不动。
阿辉想到昨天父亲的话，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辈子决不能听他的，一句鼓励的话都没有，尽是叫人泄气、自我吹捧、自我情愿，做的动作十足降低自我，抬高别人，严重失真（此段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依照原文保持不动）。
数学老师还是高哲庆，还是那么高那么富态，佝偻着背，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施施然进来了。
上一节课老师写的满满的一黑板，还没有擦掉。高哲庆道：“擦黑板的人呢？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说了能有两遍，有人慢吞吞站起来，上去把黑板擦了。
老头子笑道：“他不擦有他的道理，又不是我写的，谁写的谁擦！”
“那我也好办，下次我不写，拿课本，上上课，又不是我不会。”
“就像过去事业单位的人一样，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混半天，——谁不会啊！”言罢老头子嘴角处露出一丝狡猾的笑，众人也跟着傻笑。
※※※
一些同学都和我差不多年纪，但顽皮依然，打、闹、搞、笑，什么都会。
旁边的一人说生物老师是“电击棍”，说他以前是给单位牵狗仔看门的，言语之下似有嘲讽。
阿辉只是听听，不以为然，反正人家比自己水平高就是了。
班级里面有个叫某某宏的，干枯瘦小，阿辉因近视的缘故，把他当成高中同学徐明宏，下课一看本人才知道不是。
课上杨爱根说数学老师的西装比老头子（陆老师）的挺，阿辉一看，果然。
陆老师可谓仙风道骨，高老头却有凡根，胖老头一个，但是无论怎样，到了他们这把年纪，穿衣服还能够笔挺笔挺的，做到仪表整洁，那说明素质都非常高，阿辉见了肃然起敬。
杨爱根见着老头子总出恶言，“老棺材”不绝，阿辉虽然认为不对，但是不免失笑。
提起棺材阿辉想到三十号和父亲到港东拖烂泥，那里前次已经被人家挖去造路，叫雨水一冲，倒似有半亩地的样子，不知道叫哪家占去种了蚕豆。张恒联道：“这里的田不用交税，哪家占去算哪家。”这地方不远仍是荒地，老一辈的人死了都埋在这里，别看上面都是杂草庄稼什么的，下面说不定就藏着人的尸骨。过去人很穷，不是每家都有钱给死人买棺材，人死了骨头就往一个小瓮缸里面一放，往地里一埋就了事了。
父亲说老太爷的坟，五老爷的坟，三爷爷的坟差不多都在这地下，以前南京大大们来找过，但是都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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