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八节 青楼灯红夜
“金陵城的守卫也算是尽忠职守啊。”
金陵城内，三男一女四个“叫花子”毫无回避地招摇过市，在繁华的街道上独树一帜。衣着光鲜，车幛华丽的贵人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声声感叹世道的沧桑。
“这样太招摇了，快换身衣服吧。”展寂又道，望着楼阁林立的金陵街，感觉还真觉得自己有那么几分超凡脱俗。
“那有家布店！”沈秋年眼前一亮，视线跳过无数的发冠与针钗看见逼仄的拐角处挂着一面“祥和布坊”的招牌。
“走吧。”凌泽对众人道，率先加快脚步。
进了目标中这家并不显眼的布店，见老板正站在柜台上给一名妇人裁布。
等了片刻，老板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店中多了几个人，便懒懒地抬眼看去，见是四个叫花子，不耐烦地挥手道：“滚、滚、滚，我不是菩萨。”展寂正要开口解释却被“求我也没用”这句话堵了回来，布店老板轻蔑一笑，道：“行啊，要个饭都组团来了，早听说丐帮这几年壮大了不少，你们四位‘长老’还真是年轻有为呀！”言罢放声大笑。
沈秋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并上前走到柜台下，盯着笑到气岔的布店老板，店老板垂眼一看，笑道：“这位怕是帮主吧？”还未等他再次笑出声来，沈秋年便已跃到了柜台之上，一记右勾拳不差毫厘的正中布店老板的左脸颊，“嘭”的一声人仰马翻，布店角落便多了一个左脸紫青的胖子。
“师父说中原无能之人多是饶舌之辈，不知道你是不是？”沈秋年拔出赤铁刃在惊恐万分的布老板面前比划道。
“英雄饶命！英雄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还有病牛五头，别杀我！别杀我！！”
展寂与火奴儿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唯凌泽上前拉开沈秋年道：“别闹，”说完便伸手去扶那胖老板，胖老板一见以为要加害于他，立刻将双手缩到背后，脸贴在墙上瞪大眼睛颤抖着。
凌泽只得收回手，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到胖老板面前道：“我们需要崭新的衣服，最好是现成的。”
“你们……”胖老板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只是打酱油顺路。”凌泽答到。
“有、有！”胖老板扶着墙缓缓爬起身来，并不敢接过银票，只讨好道：“上好的面料！上好的！”
半晌凌泽等人换过新衣，因为没有青色，凌泽只得穿了一件绘有墨竹的白衫，看上去颇有几分儒雅，展寂换了身灰黑的长衫，而火奴儿则是一身牡丹红。
“怎么样？美吧！”火奴儿摆出一个撩人心神的姿势向众人问道。
凌泽与展寂不约而同的看向别处，视其如无物。
“喂！你们俩什么意思？！”火奴儿双手叉腰，完全失去了刚才的骄艳之色。
正在这时，沈秋年穿着一套不合身的衣服晃晃悠悠地从店后走出，在三人的注视下走到布店中央。沈秋年的衣服不是用一个“过大”便能形容的不合身，而是衣服的款式，真有那么几分战国之风，不是仔细去看，还以为是裹在一床被单之中。
“四位的衣服还行吗？”胖老板紧随而出道。
凌泽、展寂、火奴儿均点头称好，唯有沈秋年回头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对胖老板道：“你很不服气对吧！”言语下还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小爷，真是冤啊！本店很少做小孩的衣服，这一套还是我儿子的呢！”
“你的意思是将我当你儿子了？”沈秋年学着凌泽对敌人时那种冰冷眼神狠狠道。
胖老板心中大惊，冷汗直冒，就差一点跪在地上。“小爷！我这就给你去找一套来，你等我！”说完便要向门外而去，凌泽挪步挡住去路，道：“算了，钱你先收下，改日我找人告诉你地址，你再把他的衣服送来。”他担心这胖老板一出门便会找来官兵，到时候就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胖老板边用宽袖抹汗边点头应道，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出了店门，沈秋年便捧腹大笑。凌泽则并不高兴道：“秋年，做事别这么鲁莽。”
沈秋年闻言立刻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是，大师兄。”此状况引得站在一旁的展寂口中“啧啧”作响。
“那么，我们去找客栈吧！”火奴儿提议道。
众人也都点头同意，于是，便向大街上走去。布店的胖老板捂着左脸探出头来，见众人一走，咬牙咒道：“会要你们好看！”因为说的太用力拉到了左脸引来一阵剧痛。
再去打量这座南唐国都时，带上了几分崇敬之感，商铺林立，楼阁挺拔，路人的眉宇间竟都有一份趾高气扬的态度，不得不让人回想起大唐开元年间的盛况。现如今虽与唐风无异，但毕竟是少了几分精神，细看之下，却也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
寻了几十家客栈馆马早皆是爆满，众人也有些耐不住烦躁了，展寂解释道：“吴国西征南唐而不直接北上攻金陵是惧北宋对南唐的保护，如今北宋已经巩固，吴国自是不敢轻易得罪。”
沈秋年晃着个脑袋听得云里来雾里去的，半晌他问：“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他是说……”火奴儿帮忙解释道：“南方显贵都向这金陵城而来以求自保，懂啦？”
“原来如此！”沈秋年手捶拳道。
虽然原因是清楚了，但是住宿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又接连走了多家客栈，皆是无果，天色渐暗，华灯初上，众人已疲惫不堪了。
“我有个办法了！”展寂从怀中摸出一张千两银银票道：“我去找他们让个位置。”言罢昂首挺胸走进了就近的一家客栈。不到半柱香展寂拿着银票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火奴儿忙上前问道：“怎么了？不肯？”
展寂将手中银票递到众人面前道：“我给他们一张一千两的让他们让，他们给我一张五千两的让我走。”
“哈哈哈！！…”沈秋年一阵狂笑，道：“大色狼这些人可都是真正的富商啊！哈哈哈……”
“看样子我们要在街边过夜了。”凌泽漠然道。
众人正无奈时，火奴儿余光下意识的瞥到一股红光，眼前一亮道：“有地方了！”
半柱香后，四人站在了“问香院”的门口。
“妓……妓院？”展寂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而他的身旁是连抱带拥的嫖客们。
“怎么啦？只有这里会有客房的。”火奴儿对展寂眨眨眼道，“不过你要老实些，本姑娘受纤儿所托要看紧你。”
问香院前楼高高挂着两串共二十二盏粉色灯笼，门口衣着艳丽的女人们不厌其烦的向着过往行人骚首弄姿，摆尽妖媚，口中不时喊道：“哟，这位客官，到是进来坐坐呀……？”
“走。”凌泽正欲带着展寂与沈秋年离开，却被火奴儿展臂拦住道：“天都黑了，去哪里呀？现在又累又饿又渴又脏，能找个地方住下就不错了，还嫌弃个什么！”见众人不应，便索性向台阶上一坐撒起娇来，“不走了，不走了，腿都断了，你们不去我就去，晚上若是遇上百仙峰的杀手，我死后做鬼都不放过你们…。”
“别闹。”凌泽伸手去拉，却不想火奴儿竟像个小孩子般嘟起嘴将手藏在背后，凌泽无奈，道：“你起来，我们住下便是了。”
“哈哈！”火奴儿一下从台阶上弹立起，高兴的消失在人群之中。
展寂望着火奴儿远去的背景，对凌泽道：“凌超人，你不是说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烟花之地仙家是不会轻易进来的。”凌泽淡然道。
早在一旁闭口很久的沈秋年终于耐不住性子，抬头眨巴双眼，望着二人道：“为什么不能住，什么叫妓院？”
听闻此言，凌泽假装没有听到似的摸着鼻子，展寂则喃喃道：“火奴儿跑哪去了？”
“怎么不回答啊？”沈秋年穷追不舍道。
“妓院嘛，就是开心的地方啦！”
正在这时，三人耳旁同时传入了火奴儿的声音。转过头来确认时竟发现火奴儿一身男装，青白色的绾巾随风而扬，手中的折扇慢条斯理的在手中上下来回，她摸着鼻下的假胡子，调粗了声音作揖道：“三位公子，里面请吧！”于是随了火奴儿的脚步向着问香楼的大门走去。
“三位公子，”站在门口一脸堆笑的老鸨见是生客而来，怕别处抢了自家生意，忙上前招呼道：“哟！还有位小公子呢！”
火奴儿将折扇一合，取出展寂刚才那五千两银票，递上去道：“楼妈妈，初次见面先送你个红包啦！侍候好我们几个，我们可是很有可能送你一座金山的哦。”
“哎呀！瞧您说的，”老鸨见来人出手阔绰，想毕是条大金鱼，便百倍热情道：“您四位光临本楼是本楼的荣幸，侍候好几位那当然是理所应当的啦！”言罢从身后扯出一把香扇，拉过火奴儿的手就往里面带，还道：“公子的手可真滑啊！”
展寂见了那老鸨涂得跟死人似的老白脸胃中不停的翻滚。凌泽并不吭声，只是自然地向里面走去，大有目空一切的感觉，只有沈秋年颇感新鲜，左顾右盼一直看到头晕目眩。
“瞧！多俊的公子呀！”一名粉衣女子将丝带轻轻划过展寂的脸惊叹道。
“这个才叫俊呢！看他的眼神，太英俊了！”别一名黄衣女子将娇身向凌泽身旁靠了靠更加大声叹道。
“呵！连小孩都来了，这世道还真不一样了……”其中一名嫖客低头看见沈秋年更是一声加了无比叹息声的惊呼。
“楼妈妈，”火奴儿将手中折扇一开，对那老鸨道：“还等什么？叫姑娘啊！”
“这就来——”老鸨拖着他那如金鸡啼鸣的嗓门道：“春花、秋月、寒梅、腊雪、芳草、柳芽出来接客啦！”
“来啦！……”片刻时间只听四面八方传来齐声的回应，那娇柔的声音让展寂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娇音还未消散，只见六个姑娘仿佛从天而降，刹那间便来到四人身旁，观其长相皆五官精致，含笑如花，还未等四人开口，便簇拥着他们说说笑笑的向二楼走去。沈秋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挤得有点出不过气来了，还好路径并不长，只听耳边一阵门响，便被轻推进了一间宽大的房间。六个姑娘先引展寂、火奴儿、沈秋年入了座，再回头去引凌泽时发现已不见了踪影，六姑娘四下环顾，觉得奇怪，火奴儿忙解释道：“别找了，他喜欢一个人玩呢！”
六姑娘闻言，各自归到了三人身边，也不再多问，身穿绿衣的芳草首先开口道：“我们来玩游戏吧！”
凌泽离他们的欢笑声渐远，可耳旁又充斥着其他的淫声浪语。这种地方，果然不能久呆。凌泽在一房门外止步，确定里面没人后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的装饰精致花哨，伴有浓浓的花香，让人不免觉得放松。凌泽关好门，抽出一张道符，口念“避”便在房门上设下了一道无形的结界，若是有人经过也发现不了这间屋子。做好了一切准备后，凌泽再向里走，绕屏风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巨大的澡桶，泛着热气的水上还飘浮着红色的花瓣。忙了许久，也没机会真正休息一下，虽被展寂称之为凌超人，但当真看来还是血肉之躯。瞧着桶中这清香的热水，凌泽有一种彻底放松的感觉。
与凌泽的恬静截然不同的则是火奴儿他们那边的热闹，三张摆满瓜果美食甜酒的长桌六字铺开，三人早已将疲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吃好吃！”沈秋年的嘴里除了桌上的美食糕点外，围在他身旁的大姐姐无论如何搔首弄姿都对他起不了半点作用，碧衣的柳芽可就娇嘀嘀的抱怨开了：“人家这么可爱怎么还不如这桌上的杂物啦！”
火奴儿喝下一杯酒后笑道：“在他眼里啊，根本就没有女人！”
沈秋年还是风卷残云的吃着，可听了火奴儿的话，脑海中竟莫名其妙的闪出了琳依干净的脸庞。吞了那半块鸡肉后，他抹嘴道：“谁说的？我有！”
这句话可把一旁正喝着酒的展寂呛的眼泪直流，寒梅、腊雪忙帮其抚背，半晌缓过来的展寂道：“少胡说了你，小鬼！”
“我是说真的！”沈秋年丢下手中的半只鸡腿，胡乱地拿起桌上的一杯水润润喉，谁知是杯酒，直辣得他伸出了舌头。
“那你说说是谁？”火奴儿好奇地看着沈秋年道。
沈秋年终于有人相信了，立马昂首挺胸，大声喊出了那三个字——袁依琳！
“我的妈呀！”展寂与火奴儿同时惊呼，“上四将袁依琳！”二人激动的差点没把桌了掀了。
“她是我最好的姐姐。”沈秋年补充道。
二人听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小鬼并没有把“我的女人”和“我有一个女性朋友”分清楚。
“不好玩了！”柳芽突然叫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姐妹几个完全听不懂，还是接着玩游戏吧！”
火奴儿也觉得这么难得轻松的时候谈什么上四将真是太浪费了，于是挽袖道：“好，出对子吧！谁来？”
“那我就出了！”春花用玉筷敲着瓶杯道：“杯中露、盘中物、牵肠又挂肚。”
“我来对！”展寂沉思片刻，眼中一亮对道：“池中水、山中草、想思又……”
“又什么？”火奴儿偷笑道：“根本就不通嘛！我来算了！”
三人忙地不亦乐乎，不过兴趣是越来越高，如果是一般的对子对不了几个也就算了，可偏偏这些对了并不一般，常常能以小见大，词句精炼到位，不禁让展寂不得不佩服起这些青楼女子来，于是道：“众姐姐出口成章啊！”
六姑娘相视一笑，秋月忙解释道：“像我们这些凡尘女子怎懂得太多，不过都是一个公子教的罢了。”
“公子？”
“对呀，”芳草点头道：“那公子琴棋书画样样具通，好生了得。”
“而且长得还很清秀呢！”柳芽也在一旁补充道，一脸的花痴相。“那位公子是谁呢？”展寂发好奇道。
“姓和名我们也都不清楚，而他自己也不肯说，只叫我们称他唐少爷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