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五节 惊变
凌泽从记忆里惊醒过来，平静地用手支起身体，眼角已然多了几分潮湿。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在自己的梦里出现了多少回，但是每一次看见，都心如刀割。
独峰之上的展寂，已经无力地瘫坐许久了，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正要起身离开时，一段奇特的音波传进了他的耳中。是什么？展寂站在原地，倾心感知，最终将声源确定在峰顶的中心，展寂步步走近，诡异之感也由然心升，止步后，他蹲下身，将左掌贴在上面。
“孩儿……”那声音唤道。
展寂一惊，确定这下面应该埋藏着什么，于是伸手翻刨，土质居然极其松软。
一只锦盒。
展寂小心易易地将它捧出放在地上，并把锦合上的泥土抚去，心中仍有不安。万一是封印千年的什么无敌大魔王岂不是闯大祸了，但如若真的是什么魔王居然乱喊自己儿子，占便宜也不是这么来的，不管了，反正这仙岛上上仙众多，纵然妖魔出笼也挣扎不了几下。于是心头一横，将锦盒缓缓找开。金色的烟雾飘然而出，在半空中越聚越浓，最后形成了一个只有上半截的残影。
“父亲！”
展寂失声叫出，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正是展融。是传递信息的影像，他要告诉我什么吗？
那影像缓缓开口道：“我的孩子，当你来到这个峰顶时，不知你已多大了，我在这里留下结界，是因为嫦娥对你的预言。”
“嫦娥？天界第一美的预言师。”展寂父子望着他的父亲。
“你能看到这些，说明预言成功了，那么我将有一件事情告诉给你，你勿必认真地听下去。”影像顿顿又道：“在你五岁那年我离开你和你的母亲是因为我的一个朋友遭遇了一场劫难，而这场劫难很可能波及到你和你的母亲，因为你们的母亲在那时还只是个凡人，她的妹妹纪蓉便是因此而遭到了不测，她的丈夫也就是我那个最终战死的朋友。所以原谅我，我的孩儿。我被天帝任命为百鸟城城主，这是我在凡间留给你的唯一一条信息，你要尽快到天界来，期盼与你的团聚。”言罢，影像化为一缕金色烟土消散于空气之中。
展寂将锦盒重新埋好，定了定神，想着刚才眼前的一切，如同梦中，但那的确真实存在，于是也顾不得那么多，脚尖轻点腾空离去。
母亲纪芙的妹妹？为什么从未听她提起过，到底是什么劫难如此利害，“还只是凡人”是说不许与凡人成亲的天规吗？父亲的那个朋友又是谁？展寂苦苦思索，却下不出半个结论。就这样乘着黑云飞了约半时辰后便看见了月牙型的湖面，重心一压向着湖中小岛落去。远远地便看到一派仙风道骨的流求仙翁。
“前辈，怎么没有看到凌超…哦不，凌泽？”展寂在翁身旁落下，环顾四周，并没发现其他人。
“看样子你是完成了修行。”仙翁依旧将目光锁定在湖面上，“他在湖里呢。”
依旧是意识空间中，可这一次不是一个清晰的场景，仿佛隔着厚厚的毛玻璃一般，是什么呢？始终看不清楚，不过似乎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走上石阶，对一个小孩说了些什么。凌泽左掌的朱砂痣又开始灼痛起来，比刚才那次还要痛的利害，冰冷的湖水从四周袭来，将他卷进旋涡之中，睁开眼后挥动双臂向着光感温暖的湖面游去，猛然一跃上了湖岸。
“如果还要晋升，就不能心存杂念。”仙翁朝着凌泽凌空挥出右臂，一股股风将其轻轻缠绕，不多时，凌泽浑身便干爽了。
“我办不到。”凌泽走近后对仙翁道。
“这不怪你，必竟你有十年是在凡尘中渡过的，心无杂念是不可能的。”仙翁轻声道。
“修为仅到此了吗？凌泽抬眼望向仙翁，语气略有不甘。
仙翁轻轻一笑，指着凌泽的胸膛道：“去问问你自己吧，我没有答案。”
戊时刚至，太阳的光辉便渐渐隐入山谷之中，仙翁习惯性地将身体陷入摇椅之中，闭目养神。展寂站在院子栅栏外，平心静气地感受着来自空气中的每一段音波，落巢的飞鸟，进洞的山猪以及跳出水面的鲤鱼都能一一觉察到。“先知先觉才是动术奥”这句话被展寂铭记下来，并试着去领悟它的含义。而此时的凌泽已经移步去了湖边，他想为什么在这湖水之中能不知不觉的进入到意识空间之中，甚至让他们忘记了仙翁交待的任务。他想到的那些绝不是压制不住的杂念，但沉入湖中之后却是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湖水有问题。
凌泽由袖中抽出道符，向着湖中散去，四只道符见了湖水立刻浸湿并沉入了湖底。没有反应！若这湖中有什么结界之类的东西，那么刚才那几只施过术的道符应该会有反应，看样子真是自己想多。
独刀府医房，约定痊愈的第四月，也是最后一天。
黑纱将最后一碗汤药递给沈秋年喝下，此时的沈秋年已与全人无异了。房外有几棵高大的槐树，迎着风舞动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这一年的夏天似乎来得特别早，如今不过四月中旬便已有炎热的感觉了。
“秋年，你的伤都好了，只不过体内的那三股灵气需要你将它们慢慢融合为一支，融合后气力便是仙气了。”黑纱把一些瓷瓶放入到自己的药箱之中。回头道。
“期限是今晚子时，你可以明日再走。”沈秋年劝道。
“我还有事在身，况且你已经痊愈，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处。”黑纱将药箱盖拉下，发出“啪”的一声，接着道：“罗帮主问起便告诉他那些剩下的珍草我取了一些走，报酬便算是这个吧。”
阳光透过大槐树的叶缝落进医房之中，细碎的光斑闪烁不停。沈秋年得着黑纱走去，脚步至地有声，像是考虑了很久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吗？”黑纱低头问道。
沈秋年走近，伸手去抓她的手，黑纱并没有躲开，她似乎在等待这一刻，沈秋年抬头，暖辉从侧映入他的眼中散发出清澈的光亮，他道：“琳依，我们还能再见吧。”
是的，他知道是她，从她扶起他时他便闻出了那股只有她才会有的芳草香，她曾经在木屋内挂满香草是为了压制苦涩的药味。
“秋年……”她揭开面纱露出那张绝美的脸庞，她将脸靠近他，百感交集。
“我想我们会见面的”沈秋年扬起灿烂的微笑道：“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我要将你介绍给大家！”
“不，”琳依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出了吴越，我便是你们的敌人了。我会为了仙主的理想与意志去战斗，那个时候，我只能尽量保护你不受伤害。”
“问乾坤到底给你们施了什么咒，你们会如此卖命于他？”
“秋年，我们是在施行真正的正义。”
沈秋年默然，他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最后他道：“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亲人。”
琳依走出门，她的手腕上多了一条银链，伸出这只手向着沈秋年道别，她的心中满是不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也许会是永别。
流求仙岛的海滩上，黄豆匆匆向着在那里站了许久的凌泽与展寂跑来，时至午后，巨鲸怪却迟迟未有出现。黄豆见了二人道：“师父感觉你们尚未离开仙岛，特来看看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我们要等得朋友没有来罢了。”展寂转身道。
黄豆闻言后，掏出怀中的卷轴铺于地上，卷轴中升腾出细碎的金粉，汇聚成仙翁的模样，那身影对二人道：“我能帮你们的也仅仅如此了，记住在这座岛上你们所发现的一切，往后好自为之吧。”言毕，仙翁身影随风而散。
凌泽与展寂同时觉得仙翁话中有话，似乎还保留着了一些东西，展寂伸出左掌将目光投向掌心上的那朵红花，他不明白仙翁为什么把信息种在自己的手上而不是凌泽那里。
“飞回去吧！”凌泽显然不愿再等了。展寂想了想后，赞同的点点头，二人同时向着空中飞去，消失在白云之中。
黄豆正欲转身离开，一支银箭自海面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了他的肩旁。黄豆大惊，鲜血已顺着手臂流淌而下，“什么人！？”抬眼时，凭空从海水中冒出许多眼中泛着上仙仙芒的家伙，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棕衫强者，他的左臂上泛着血红色的光芒。黄豆心头一怔，失声道：“凡帝？！”
凌泽与展寂一路上并没有遭遇百仙峰的阻击便顺利地回到了独刀城中。府上操场中早早便有一个人在等候了，那便是沈秋年。沈秋年见二人落地，便奔上前去道：“大师兄，大色狼你们终于回来了。”
“小鬼，又不是走了一两个月，用得着这么激动吗？”展寂抄起手道。
“秋年，看样子是痊愈了。”凌泽打量着眼下的沈秋年道。
正说着，从侧门远远地走来一个女子，一身紫衫，见了二人便招手道：“凌泽哥、展哥哥你们回来啦”
“是啊！”展寂迎上前去将纤儿高高抱起像逗小孩子一样转了一圈后放下来道：“今天独刀府好安静啊！”
凌泽已发现了这点，便向纤儿问道：“纤儿小姐，能说明一下吗？”
纤儿嘟嘴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当然是没有人清楚的，因为一场政变正在酝酿之中，独刀府陷入绝对战备状态。子时，火奴儿一身黑袍自独刀城西门而入，她的身后跟着一只不算庞大却足够威武的车队，每一只青铜机械兽后都拖着一辆宽大的货车，上面用黑色帆布罩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独刀府外，罗万天早已率众人等候多时了，见有车队而来，便点燃了一只火把以做指示，火奴儿伸手揭开兜帽，上前道：“罗帮主，除了一百五十门神火炮延期而至，其余装备全已到齐。”
“是时间太紧了吗？”罗万天非常关心那些大炮。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将是一统天下的关键。
火奴儿点点头，“期限为半个月，现在五日未到便交了军队基本装备，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辛苦了，幼王继位，现在是进攻的最好时机。”罗万天挥手，众人便朝着货车围去，以极为迅速的流程搬运货物。
“卯时刚到，独刀府便已挂上了帅旗，平时操练的武者一身绒装整齐等待命。旗帜在风中飞扬，那一个金色的“万”字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城中百姓二日前便听到风声，但却没想到独刀帮的行动会如此神速。
“今天下分裂久已，”罗万天骑在一身重甲的高头战马之上，向着城中众人及他的军队喊道：“前王昏庸无能，今主尚且年幼，天下大势，必不能得也。老夫顺天之意，率精锐三万，为护祖宗之基业，扫除奸凶铲除乱臣，今日便先制吴越再统天下，社稷江山与尔等共享！”
“誓死忠于罗将军！”底下众将士一片呼喊。城中百姓也早已厌倦神州之土四分五裂，并且也不满足吴越王的苛政，今日独刀帮大器将成，无不为之助威喝彩。独刀城中一片沸腾，军心大振。
“展哥哥！”纤儿推门而入，还未开门屋中展寂便道：“我已经知道了。”
凌泽与沈秋年立在独刀府大殿的屋脊之上，远远望去勉强能在繁叶之中看见几人身穿蝴蝶甲手提断浪刀的士兵。独刀帮一夜之间转变成了威风八面拥有三万之众的强大军队，这也是凌泽没有想到的。
“大师兄，我们站在哪边？”沈秋年突然想到了杜明远，便立马问道。
“哪边也不是。”凌泽淡然答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