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九节 避难独刀府
夜晚的南昌城，无数河灯在百姓的手中滑进河流，汇成连绵数里的流光，凌泽与纤儿同时放下河灯。对于问乾坤为什么放过他们，凌泽也没追问纤儿，而纤儿也不愿再提，他们望着远去的河灯虔诚祈祷。
“娘，纤儿一切安好。”纤儿双手合十，喃喃道。
“她一定能听到的。”
“那凌泽哥是为谁呢？”纤儿将目光移向凌泽。
“一位故人罢了。”凌泽答道。
白露，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万里无云，浩瀚晴空的温暖阳光至九天而下给大地染上一层金黄，哀伤之后是天边重新挂出的彩虹，一切生机勃勃。
独刀城近在咫尺了。
“展寂哥，我们到啦！”火奴儿的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
展寂望向前方，行人逐渐绸密，石城之上印着一行古字，上书三字“独刀城。”
“啊……”展寂的三处伤口又疼痛不止，火奴儿简单地包扎看来并未起到多大作用。
“忍着点，进城之后我们就找最好的大夫！”火奴儿扶着步履蹒跚的展寂缓步向着独刀城而去，偶然间发现城门外的茶堆处坐着几个独刀帮的帮众，火奴儿自然认得出他们的穿着，扶着展寂朝他们走去。其中一个帮众见有人朝他们走来，警惕地向他的三个同伴使了个眼色，背对着火奴儿的那个帮众看样子是带头的。打量着来人并站起身道：“做什么？”
火奴儿看着他，从怀中取出书信递上去回道：“墨者，火奴儿。”
头领接过书信，看了一眼后作揖道：“恭候多时了！”
“带我们去见罗帮主！”
“这位是？”头领将目光移向脸色苍白的展寂，并不放心地道。
“护送我的镖师。”火奴儿没好气的回答道。
闻言后，头领击掌发出信号，只见不远处一顶锦轿被两个强壮的轿夫抬来，头领道：“请上轿。”
火奴儿不紧不慢地拉过展寂，示意他坐轿，展寂本想推辞，但拗不过她，只得顺从，四个帮众在一旁看着，并不敢多嘴。
一柱香的时间后，锦轿在独刀帮九丈大门外落地。火奴儿掀开轿帘扶出展寂，展寂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像个老太婆，一旁的那个头领上前恭敬的道：“请二位稍候，在下这就去禀报”言毕后拿着书信小跑进了帮内，展寂环顾了一下四周，行人稀少，再回过头来打量独刀帮的府门果然是气派，门口左右两边的铜狮模样逼真，白玉石阶宽大干净，最特别的还是那九丈之高的金红大门，显眼异常。虽说是天下第一帮，也不至于弄得如此高调吧！展寂正叹息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现象时，九丈大门便在一阵“吱呀”声中完全开了，方才那个头领走出门外，站在石阶上呵出一声“请”字，火奴儿扶过展寂抬步向着石阶走去。
绕过门内刻有“刀”字的石屏风，眼前豁然开朗，上百来个武者手持大刀在宽阔的操场上整齐练习，每一刀落下或是抬起都浑然有力，从他们口中呵出声音同样慑人心魂，头领引他们到旁边绕过，进一雕花小门，展寂抬头，除了望见门筐之上交错而落的双刀外，还有不远处巨大的房脊，又行了一阵，从侧门折返至中，看见向大殿而去的石梯，石梯左右对称站着持旗的帮众，他们并不正眼看人，而是死盯着前方一动不动，很有气势的摆设，再向上走，一只巨大的粗木旗杆缓缓出现，上面挂着的刀字大旗随风而扬。头领在大殿外停下，恭敬地弯腰道：“请。”
展寂觉得第一帮不仅气势做得很到位，就连帮众都这么懂礼，不由印象甚好，正要向头领回礼时，火奴儿便迫不及待地将他一并拖入了殿内。由于火奴儿用力过大，拉扯到了他的伤口，直疼得展寂呲牙咧嘴。
“火奴儿，许久不见了。”高堂之上站着一名中年男人，灰白衣衫，镶玉腰带，发冠明亮，这人长像甚是英俊，虽以中年，但不乏英气，黑长胡须，眉宇之间透着几分淡定与从容。此人便是独刀帮帮主罗万天。
“正事稍候再谈，先找个医生治治我这朋友。”火奴儿开门见山。
罗万天并未不悦，朝着门外喊道：“来人！”
方才那头领再一次出现，罗万天吩咐道：“带这位兄弟去医房，用最好的药。”
头领应了一声，扶过展寂，出了殿门，展寂也没指望能够留下，但对墨家与独刀帮能扯上关系也充满了好奇，只是无缘知晓，索性先把伤疗好了再说。
“令尊七日前便飞鸽传书，说有重要之事与我商议。”罗万天示意火奴儿就坐。
“此次我来正是为了这件事。”火奴儿喝了一口清茶道。
“不妨细说。”
火奴儿放下茶杯，目光移向罗万天，眼神之中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只听他轻声道：“夺得天下。”
罗万天先是一楞，随后大笑道：“我独刀帮已是武林至尊，天下早已在握，墨家又何出此言啊？”
火奴儿只是微笑，见罗万天依然不解，便又道出一句让罗万天大吃一惊的话来：“此天下不单是武林，而是整个天下！”
罗万天抬眼，盯着火奴儿，大殿外的刀字旗扬得更加张狂，列列作响。
火奴儿又道：“天下分裂已久，北方已历五代，南方又有十国，群雄分争，胜者王，败者寇，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定理。吴越王昏庸无能，国力日削，如今急需一位强大的领导者，是非罗帮主莫属。”
罗万天沉默片刻道：“为何帮我计划这些？”
火奴儿岔开他的问题，并不正面回答，而道：“独刀帮之所以为天下第一帮，是因为你们有着其它各派所没有的特殊力量。”此言一出，罗万天心中一怔，火奴儿并未停言，继续道：“这个力量便是凡间武林所不具有的仙神之力。”
罗万天冷冷道：“你们似乎也知道的太多了吧！
火奴儿笑笑，冲着罗万天低头表示歉意，又道：“独刀帮受制于百仙峰，是万帮主最恨的一件事吧。”
“啪！”罗万天怒掌拍出，红木方桌顿时被击了个粉碎，他的灰白衣衫无风自动，周身缠绕起一股股煞白之气。“看样子罗帮主已不是凡人等级了。”火奴儿妖媚轻笑。
“我独刀帮之事用不着墨家插手！”罗万天怒发冲冠，对着火奴儿瞪目圆睁。
“墨家为贵帮提供绝世兵器，助你一臂之力！”火奴儿大声道。
“为何帮我？”罗万天惊讶地盯着她问道。
“为了贵帮不再受百仙峰所制，也为了我们墨家的复兴。”
罗万天仰天大笑，仙神之气在大殿之中上下翻腾，犹如涛天巨浪，“好！”正将好字说出，罗万天只觉得一股强者之力向着独刀城迅速袭来，罗万天飞身一跃，出了殿门，火奴儿也有所察觉，紧随其后追出门去，只见天边划来一道白光，朝着这里越来越近。
“好熟悉的气息。”罗万天喃喃道。
火奴儿走到他的身旁，望着那团白光苦笑道：“罗帮主，真不知该祝贺你还是……”
杀那间，那团白光已冲过数百帮众的飞刀落在了石梯之下。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火奴儿早已料到会是他们——凌泽与罗紫纤。
“凌泽？”罗万天自然也是认得，正在揣测他来得目的时，一声呼喊震穿耳膜——“爹！”罗万天大惊，放眼望去，紫衫女子正泪眼蒙胧地望着他，还不待辨认，数百帮众便自左右大门一拥而入，将凌泽与罗紫纤双双围住。
“退下！”罗万天挥手大喊，他恐怕已经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了。
“爹”纤儿又是一阵阵轻唤，迈开脚步向着石阶之上的罗万天慢慢走去，罗万天周身飞扬的仙神之气渐渐消逝，直到纤儿走近他时，他才肯定地唤了声“女儿。”
纤儿已是泪如雨下，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八年前的温暖依旧如故。
“为父无能，让你受苦了。”罗天万神情悔恨，声音颤抖。
纤儿摇摇头，道：“问乾坤待我还好，并未做出非礼之事。”
罗万天紧紧搂住纤儿，生怕她再一次消失。半晌，他问：“是凌泽救你回来的？”
纤儿从罗万天怀中喜轻出，抹着泪水点头道：“一路上多亏凌泽哥的护送。”
罗万天大喜，向着石阶之下的凌泽道：“凌少侠，上来后老夫在认真谢过！”
罗紫纤在她父亲身右寻见了火奴儿的身影，急忙上前问道：“展寂哥呢？”
火奴儿看着她略有醋意，淡淡道：“医房疗伤。”
闻言后的罗紫纤情绪激动，凭八年前的记忆，如果医房位置没有变更她是能够找到的了，也顾不得身体的疲惫，三步并作两步，向着医房而去，罗万天有些疑惑，但也未有阻拦，对他来说，分别了八年的女儿能够回来，其它什么事情也已不重要了。
幸运的是，府上一切如初，就连厨房门外的两口大水缸也从未换去别的地方，这是因为罗万天担心府中太大，有朝一日纤儿回来会不熟悉新的环境，于是八年间，就算是该折除的陈旧房屋也只是做了翻新。很快纤儿便找到医房了，房门开着，正巧走出一个端着一盆血水的医师，那胡须苍白的医师见了纤儿，手中的铜盆应声落地，“小姐？”
“古爷爷！”纤儿亦认得他。
“你……你回来了？”古医师难到置信地望着眼前已是翩翩少女的纤儿道：“帮主知道吗？”
纤儿点点头，别不想在多说什么，便急忙问道：“您可见到一个长象清秀的男子，还受了伤？”
“见过见过，”古医师忙不迭地答道：“他就在里面。”
还未等到古医细问，纤儿便匆忙跑进了房中。展寂上身缠着绷带，前后都略有微红，正待穿衣，只见一个紫衣身影来到面前，抬头一看，是纤儿那张沾满泪水的脸。
“展哥哥！”纤儿哭喊着扑向展寂。
“痛……痛痛！”展寂倒吸一口凉气。
纤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碰到了展寂的伤口，慌乱抽身而出，口中不停地道歉。
“想我了？”展寂调笑道。
“谁想你我了！”纤儿嘟起嘴，“你把我丢在了江中！”
展寂脸色一变，急忙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当时浪太大我没看清，所以……不会再有下次了！”
纤儿年看着展寂紧张的样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对于她来说，这样就够了，误会解决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其它什么都暂且不奢望，展寂捧起纤儿的脸颊，为她抚去泪水，眼中无限怜惜。
医房门外，有一颗心正被千根细针钻刺着。火奴儿悄无声息地靠在门外，静静看着这一切。
南佑哥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样子了。她想。
经过整个下午的休息，众人精神渐渐恢复，罗万天牵着纤儿的手忆如当年，他推开纤儿的房门，屋内的摆设依然如故，他告诉纤儿，自从八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被百仙峰绑走后，这里就从没有人来过，只是每一天都会有仆人将这里打扫一番，八年里一直微尘不染。纤儿打心底感到幸福，她挽着罗万天的手臂，将头依在上面，享受着来自父亲的温暖。
“听古医师说，你对那个镖师很有好感，是吗？”罗万天低头道。
“镖师？”纤儿抬头不解道。
“就是跟墨家使者一路而来的那个人。”
“谁说他是镖师啦？”纤儿笑道，便将展寂和她的事情以及这几日如何度过的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罗万天。
“真是英雄出少年呐！”罗万天如此感叹。
在东面的客房中，展寂盯着凌泽头上缠绕的绷带幸灾乐祸地笑道：“凌超人，你伤得不轻啊。”此言一出，火奴儿也跟着在一旁偷笑。
凌泽并不理会，岔了话题道：“我有些担心秋年。”
展寂闻言后迅速停止了笑声，思索了片刻道：“我也是在担心这个。”
“那用音波搜索吧！”火奴儿提意道。
展寂摇摇头道：“他的灵力还太弱，音波感知不了。”
“我去找他。”凌泽起身欲走却被展寂拉拦下，展寂劝道：“不可，音波感知到了吴越之外有几股强大的仙气，这些家伙已经将我们困在了这里。”
“为什么，不攻进来？”凌泽问。
“独刀帮虽自称凡世武林帮派，实质和百仙峰一样是集仙之所，只是势力较小，拳宗与器宗的仙侠较多。”火奴儿解释道。
凌泽不再言语，退回了座位上。
傍晚，罗万天准备的三百张八仙桌已在宽大的操场上备齐放好，玉盘珍羞，琼汁玉露摆满餐桌，各路侠士，仙者汇聚于此祝贺罗紫纤回家，数千盏灯笼布天悬挂，将整个独刀府地照处如同白昼般光亮。百来张桌子的最前方平台上，摆放着一张制作精制，纹银镶玉的八仙桌，围坐在它周围的不是别人，正是罗万天、纤儿、展寂、火奴儿以及凌泽，戌时初到，罗万天起身举怀，大声道：“今日老夫之女罗紫纤回家，这第一杯酒为她而饮！”言罢一口将杯中美酒喝尽，纤儿开心地为他斟满第二杯，罗万天举杯又道：“自小秋月就对纤儿百般疼爱，她走了之后都是我们疏手使纤儿陷入歹人之手，今日她能回来，便也是秋月在天之灵的庇佑，这第二杯酒为秋月而饮！”言罢，又是一口饮尽。纤儿再为罗万天斟满第三杯酒，罗万天举杯声音无比洪亮道：“这第三杯，便是为护得纤儿而归的凌泽、展寂而饮！”言罢，再一次将酒饮尽，台下众人一片欢呼。纤儿也是激动无比，灿烂的笑容经久不褪。
“为了表示谢意，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罗万天坐下，将目光移向凌泽与展寂，爽快说道。
凌泽放下酒杯，并未犹豫，台眼淡然说道：“啼夜刀。”
